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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6:28:57
作者: 王小鷹
韓此君這一段路像走出沼澤般艱難,索性沒有希望的日子並不特別難過,難就難在曾經鼓起了希望又為之努力奮鬥最終卻徹底地破滅了,這日子如同地牢一般陰暗而窒息。韓此君用力推開美術館的落地玻璃彈簧門擠出去,正看見辛小苦跨上石階,便立定不動了。辛小苦見了他略有點不自然,掩飾道「韓老師,你這就走?你也是展主呀。我不高興來軋鬧猛,故意趁中午這段空檔來看無極畫的。其實我也可以算半個無極傳人了吧?」韓此君並不接她的話,只直筆筆地盯著她看。辛小苦今天是一身漆黑的皮衣皮褲,單圍了一條鮮紅的羊毛長圍巾,一張臉蛋映得像一顆晶瑩的珠子在韓此君眼裡她卻已不是那麼潔淨無瑕的了!辛小苦被他盯得發J沐,故作天真,笑道「韓老師又許久不去琅殲山了,天是冷了點,天冷卻有天冷疏曠的風景。什麼時候你來,我給你看我的近作。書畫出版社要給人選新紀元畫展的人每人出本畫冊,我構思畫一本中華女神, 已成了好幾幅呢。」韓此君陰鬱地問道「小苦,你跟我說實話,上次你拿來的五千塊錢,真是我那幅《離騷圖》。的價錢?」小苦勉強笑道「韓老師,誰肯白白送你五千塊錢呀?普天下找不到這樣的施主吧?」韓此君道「我看恐怕不是什麼外國人買下的,否則,怎麼不是付的外幣?」辛小苦有點慌,隨口道「我怕你急著要用,替你兌換成人民幣的。」韓此君冷笑道「小苦,你實在不會撒謊,我看你臉都急白了。我曉得,這《離騷圖》是你買下的呢,花五千塊錢替你老公買回一幅新作,也太露骨了,竟在報紙上大言不J漸地吹捧起來!」辛小苦慘白了臉,咬了咬嘴唇,橫豎已走到這一步了,退也沒退路了,便冷笑道「不見得你韓老師能畫《離騷圖》,人家就畫不得《離騷圖》了!」韓此君道「我畫的東西筆筆都有來處去路,決不會搞錯的,你敢不敢把他的那幅《離騷圖》拿來我看呢?這麼說來,堂堂安子翼竟要靠剿竊維持聲譽,終究也是江郎才盡了呢。區區一幅畫於我是無所謂的,你真想要,明說了,我也會給你。平日你要什麼我不是給你的了?我卻萬萬沒想到你辛小苦也幹得出這等卑劣勾當,天下最毒婦人心啊!」韓此君這一嘆息是將陳良諸也包括進去了的。這時,樓梯上簇擁著下來一大撥人,是廳長部長們跟了陳亭北一行,左右相隨著馬青城安子翼之流,笑意融融笑聲陣陣,是一派春風得意。韓此君像躲瘟疫般地逃開了去,辛小苦也想躲的,卻被馬青城看到了,高聲笑道「小苦來得正巧,一起聚聚,子翼兄平日總是金屋藏嬌,來來來,我給部長廳長介紹一下。」小苦便走不得了,站著,矜持地淺笑著,等著那一群人一步步走近了來。
韓此君從美術館逃出來在大街上盲目地走了一陣,難以排遣充斥於心的憤慈陰晦,便楚進一家酒樓,找個僻靜的位子坐下,點了兩隻菜一瓶特加飯, 自酌自飲起來。這是家低檔大眾館子,人很雜,吃三喝五的都有,鬧哄哄亂糟糟,他卻仍感到荒涼孤寂,心被掏空了似的。這世上他最信任的和他最鍾愛的兩個女人幾乎同時背叛了他,抑或從來就沒有真心待過他?他想他做人真是做得窩囊,連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又想著回家如何應付殷殷期望的木蓮?明日去學校如何跟陸校長胡教導交代?如何忍受得住同事們嘲笑的眼光?只有將那黃湯一杯一杯倒人口中。他覺得頭脹欲裂,胃裡拱動著一團東西要湧出來,他怕污了人家的店面,便支撐著走了出來。馬路上冷風一吹,倒清醒些了,心想著雖是被你陳良潔耍了一回,那兩套畫卻是要拿回來的,那是他嘔出來的心血,也是他身上最值錢的東西。這麼想著他便去了綠玉青影齋。一路上腸胃裡翻江倒海地折騰,開門進去便再也打熬不住,嘩嘩嘩吐了一大堆穢物,也無力清掃,往陳良諸那張平整的小床上合撲下來,當下呼呼地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韓此君隱約聽得門呼的一聲,隨即便有一女子的尖叫聲「哎呀,什麼東西,臭死了!」韓此君勉強撐開眼皮,昏灰的暮色中隱約見到一個熟悉的窈窕的身影,那張珠子似的小臉已湊到他跟前,輕聲道「是韓先生啊,你在這裡!」韓此君忽地伸出手捉住了那隻常常可望而不可即的小手,心裡竟像是舒展了許多,便懾懦道「小苦,你終於來找我了,你是來找我說聲對不起的吧?其實,我也不怪你,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你能來看我真是好極了……」那女子使勁抽出了手道「韓先生,你恐怕認錯人了……」韓此君道「我沒有認錯人,你還是我心目中的那個小苦,我死也不會認錯你的。」便又伸出手去捉她,她退後了一步,道「韓先生,你病了,你躺躺,我給你買藥去。」說著急忙往外走。韓此君血管膨脹開來,渾身焦躁難忍,撲上去將她抱住了,含混道「我不要吃藥,你便是我的一帖良藥。小苦,你是曉得我要什麼的……」這情景是他千百遍夢裡發生過的,他已是熟練得不能再熟練了,將她捧到床上,將自己揉進她的身子。她恐怖地尖叫起來,愈是用力聲音愈是發不出來,她拼命地掙扎,捶他、摳他、咬他、踢他,卻無濟於事,他氣壯如牛、力大無窮,愈是掙扎便愈是被他深人了一步。她幾乎絕望了,淚流滿面,痛不欲生。忽然門鎖格答一聲響,她便拼足全力呼喊起來,接著蹬蹬蹬一陣腳步聲,陳良諸沖了進來抓住韓此君衣領把他拽了起來,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光。沈瑪莉哇地哭道「良諸姐!」陳良清面無血色,渾身顫慄著,默默無聲地幫沈瑪莉整理衣裳。原來,沈瑪莉次日便要返回美國,從令舞鎮趕往機場太遠,便跟陳良諸說好,借她的綠玉青影齋睡一晚的。下午陳良清陪她上街買了點東西,要她先行一步,回來息口氣, 自己去辦一件重要的事,隨後就到。不想有此番遭遇,氣血淤結神魂顛倒的韓此君借著酒力把她當作了辛小苦強行求歡, 自此沈瑪莉便將韓此君看得輕薄了,不再關注他的畫,韓此君因此又失去了一個機會,這恐怕也是天意。
陳良諸幫沈瑪莉舀了熱水洗去淚痕,輕聲道「瑪莉,對不起,你去街上走走,散散心,讓我跟這冤家把帳了了!」沈瑪莉走後,陳良潔關了房門,並不去看韓此君此刻的狼狽樣,嘿嘿嘿一陣冷笑,陰沉道「好一個才華無倫的大畫家,不想也有這偷香竊玉的本領,今日總算領教了!」韓此君此刻酒已醒, 自知闖下大禍,卻並無多大懊喪,陳良諸對他是好是壞已沒有多大意義了,便淡然言道「陳小姐,你已經看清楚了我,我也已經看清楚了你,我們兩廂各不虧欠誰了。只是你該將被你換下的畫還給我,我便將這扇門的鑰匙還給你,從此便是天各一方的陌生人了。」陳良清忍住心口一陣陣刺痛,將那精緻的錦盒取了出來,輕輕放在桌上,道「兩套都在裡邊,若不信,打開看清楚了。」韓此君捏住那盒,不再多言,叭地將鑰匙甩出來,便徑直朝門口走去。韓此君剛要拉門,陳良諸淒楚地喊了聲「阿竹」便泣不成聲了。韓此君並不回頭,悶聲道「你何苦再賠這些眼淚?不是都趁了你的心嗎?先生現在已是否極泰來,枯木逢春,你們陳家從此乘風揚帆,鴻運高照了,我還忘了向你和先生賀喜呢!」陳良清哀怨地望著他道「你原是極頂聰明的人,應該曉得我的難處,為何要這般狠毒地報復我?這下你把沈瑪莉得罪了,她原本很想幫你的呢!」韓此君不出聲地冷笑著,現在他才不會相信誰的鬼話呢。他也不作任何解釋,只是用瘦骨嶙峋的背脊戳向陳良浩。陳良諸痛聲道「你怎不想想,原是我騰出房間,逼著你畫的《城春草木深》,是吧?也是我湊錢贖回了《天池長短歌》,對吧?我對你的心思你若再不體會,難道真要我把心掏出來嗎?現在想來我是太急了點,一見有機會就想讓你也跟著上,倘若那時悠著點,不要急於把《天池長短歌》掛出去,父親也不會大發雷霆,也不至於弄成現在這個地步。想想父親大半世磋蹌,年過古稀才熬到這個機會,倘若不幸敗於你的筆下,你讓他再怎麼活法?我便只好依了他。我想你有才能, 日後機會總會有的,這次就讓給他吧!」韓此君猛地轉回頭,幾乎跟陳良清鼻尖對鼻尖,冷笑道「你怎不想想,我也是磋蹌半世,整整等了三十多年才等到這個機會,你為了你父親就狠心把我給賣了!你要我體會你對我的心,這就是你對我的心,我便心領了。」陳良諸長長地幽幽地吐了口氣道「你還是不體會我的心啊,我何嘗不為你痛惜?我正想方設法為你彌補損失。方才我就去找了馬青城,跟他挑明了,要他幫你把這兩件作品推薦給眼下最走紅的評論家郝固,如果郝圃肯為你寫畫評,不比在那展廳中掛多少時間都影響大嗎?」韓此君包斜著眼冷笑道「那馬青城最是八面玲瓏的人,他跟你虛應故事,你卻當了真。你以為你真有偌大的魅力讓他對你言聽計從嗎?」陳良諸忍了忍,道「你說話是愈發地尖酸刻薄了! 自然不是我的魅力。你將人家看得奸詐,人家卻真是賞識你的畫,當下寫了信給郝固,竭力推薦你,這也叫虛應故事嗎?」便將馬青城的信拿出來給韓此君看。韓此君略遲疑,仍展開看了。陳良潔道「你就拿著這封信,帶著那畫直接去找郝固。馬青城說這個郝因雖有些狂妄,倒真有些藝術眼光的,有時候也肯仗義執言,況且他正求著馬青城介紹他加人全國美協呢,想來是不會拒絕你的。」韓此君將信折起,插人信殼,遞還給陳良諸道「就讓我這麼巴巴地投上門去,跟乞丐討飯似的,我寧願餓死了。」陳良諸氣道「你這種豆腐架子趁早收起來,你餓死了不會有人來哭你的。虧你自詡學富五斗呢,韓信乞食漂母,甘受胯下之辱,勾踐臥薪嘗膽,替吳王嘗屎測病。終成大業者,都是審時度勢能屈能伸,待你揚名天下了再搭架子也不晚。」便將信又塞回他手中,韓此君便也不再推卻,將信殼對摺了,放到衣兜里。陳良潔叮了句「別弄丟了!」韓此君點點頭。
兩人都不再言語,也不動,默默地站著,暮色已濃,屋子裡光線混沌不清,互相已看不清面容,只看到曲折的身影,聽到煎熬著的喘息。許久,陳良諸吃力地開口道「我要說的都說了,現在你可以走了!」韓此君瓮聲道「對不起師姐,我心裡不痛快,多喝了幾杯酒,便糊塗起來,方才的事, 自己也不曉得……」陳良潔忙打斷了,道「不要說方才的事了。」停停,挨近了他,雙手輕輕搭住他的肩膀,將頭靠在他的背上,傷心道「阿竹,你不曉得這些天我避著你心裡是什麼滋味,你卻狠心往我傷口上撒鹽……」韓此君深深地嘆了口氣,轉過身,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在她仍舊光潔的額上輕輕地點了個吻,便鬆開手,拉開了門。陳良涪昏暈了一下,閉了閉眼,睜開眼時見他已走出門外,忙道「等等!」韓此君站住了。陳良緒將那錦盒遞給他,道「別忘了,帶著它們去見郝固。」韓此君接過錦盒的時候,感覺到墊在手心裡有塊冰涼的、硬硬的東西那是這綠玉青影齋的鑰匙啊!
人冬以來天氣並不見冷,連霜凍都很少有,這樣的暖冬據說歷史上還是頭一回。地球變暖了究竟是好是壞?一些科學家環境保護學家向人類提出了危言聳聽的警告,似乎地球隨時隨刻都有因此而毀滅的可能。辛小苦卻十分喜歡這樣不冷的冬天,冬天原本就是她喜歡的季節。她喜歡冬天的蕭疏清朗,雖然它沖淡平和卻也讓人有所期盼。不冷的冬天更好,用不著勾頭縮頸,用不著開暖氣,用不著電燙婆子焙手,頭腦清新,靈感迸發,又舒展得開這是老天爺在助她成功呀!她要在春節前完成這本《中華女神》,而且每一張都要像《女蝸》那樣精彩,這是書畫出版社社長給她定下的原則。辛小苦不敢怠慢,將自己關進畫室,三餐已簡化為兩頓方便麵或者麵包餅乾或者巧克力水果,胡亂能充飢就行。她夢寐以求了多少年的東西不經意間突然就放在她面前了,這不是那個賣火柴的女孩從火光中看到的幻影。火柴燃盡了便會消失,這是實實在在簽了合同有法律保護的東西,只要她努力一下便可抓在手中了。辛小苦不怕吃苦,她不能錯過這個機遇。少小的時候她從天池街地泉坊那些過於熱心的街鄰口中斷斷續續零零散散地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領養她的那個皮膚粗糙沒有文化的女人不是自己的母親。她本不該生活在這狹窄嘈雜的弄堂破舊陰暗的小屋裡的。她的母親是名望族的千金,是一個美麗高貴而才華橫溢的女畫家,她是她的私生女,一出世便被她拋棄了。小苦曾經許多次夢到過自己的母親,她刻骨銘心地想她又咬牙切齒地恨她。少小的時候她便暗暗對天起誓,一定要走出天池街,一定要做像母親那樣美麗高貴的女人,一定要成為名垂青史的女畫家,要讓那個狠心拋棄她的女人為她的行為感到痛苦、後悔、羞愧!辛小苦現在已經走出了天池街,已經躋身於這個城市的上流社會,她卻並不滿足,她渴望輝煌,哪怕像顆璀璨的流星,輝煌之後便是毀滅也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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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小苦正畫西王母,作了好幾幅草圖都不滿意,猶豫不決,不知該把王母娘娘畫成瑤池蟠桃會上善氣迎人的樣子,還是投替成河分離牛郎織女時正顏厲色的樣子?韓老師已不再去琅殲山了,她也無臉再去叨擾他。徘徊片刻,便抓起幾張草圖去找安子翼。這一段安子翼破天荒地安分,除了給研究生上課,其餘時間幾乎足不出戶,躲在他的畫室里畫他的《上下五千年》,也跟著辛小苦一起吃兩頓方便麵餅乾巧克力。其實這一段畫壇正是熱鬧非凡,無極畫旋風席捲省城,陳亭北重執牛耳,在各種重要社交場合及報紙電視上頻頻亮相,並且已托人四下物色房宅,意欲遷返省城定居。馬青城更是全知全能,上躥下跳,到處代表美協出席種種會議發表宏言闊論,一副美協新當家面孔。他那本《墨凹》雜誌鋪天蓋地占領了大街小巷的報刊門市部和個體書攤。墨凹堂繼「民間藏畫精品展」後又推出了「名家新作展」和「世紀末印象畫展」,聽說還在緊鑼密鼓籌辦藝術品拍賣活動。安子翼卻是不聞不問,按兵不動。開始小苦替他著急,疑疑惑惑地問他「你是謙讓還是認輸,僵旗息鼓退避三舍了?」安子翼勾起食指颳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笑道「難得夫人為我操心,近來畫這《上下五千年》,倒讓我參悟許多,與其爭那個頭面光彩,不如畫幾幅傳世精品出來,這也是跟我夫人學的呀。」小苦道你真這般想了?真是阿彌陀佛了!」卻是不信,冷眼觀看,他似胸有成竹,又似心事重重。因為急著要畫《中華女神》,也顧不上往深處探究了。
辛小苦穿過客廳走到安子翼畫室門前,門是虛掩著的,剛要推開,卻聽安子翼跟誰說話,嘟嘟濃味的,聽不清說什麼,不時發出短促親昵嘆息般的笑聲。辛小苦昏暈了一下,這種笑他跟她做愛時才有的!忙朝里望去,卻見安子翼斜靠在單人沙發上捧著個話筒親嘴呢!辛小苦猛然醒悟他說的是英語,不覺怒火中燒,呼地推開門大聲道「好啊,你又給她打電話!上個月電話費一千多塊還是我替你付的呢!」安子翼忙對著話筒說了句什麼便掛斷了,笑道「嗒咯咯,又說這種難聽的話,錢我交給你還少嗎?電話你也打的呀。」辛小苦氣得發抖,道「你今天跟我說說清楚,你跟那個雜種小女人究竟什麼關係?三日兩頭越洋熱線,說話的腔調肉麻得叫人渾身起雞皮,你不要中了人家的美人計!」安子翼仍笑道「隔著個太平洋你還吃什麼醋?我連汗毛都碰不到一根的。女人嘛就是喜歡聽肉麻的話,我是故意說給她聽聽的。」辛小苦冷笑道「就像從前你說給我聽的一樣,對吧?」當初安子翼在書畫出版社美術工場頭一次見到辛小苦後,便三日兩頭給她打電話,說的話也一點點肉麻起來,辛小苦是領教過安子翼肉麻話的魔力的。安子翼嗬嗬笑了起來,伸出手要拉辛小苦,辛小苦賭氣地甩開了。安子翼便道「這是完全不一樣的兩碼事。我當初給你打電話,為的是把你引到我的床上來,現在我給她打電話,為的是讓她死心塌地幫我在海外擴大影響。」辛小苦罵了句「卑鄙!」氣卻平了許多。安子翼道「為了達到一個目的,有時是要使用一些卑鄙的手段,所謂兵不厭詐嘛。果然奏效了,小苦,你該祝賀我搞勞我呢!」辛小苦沒好氣地道「你不過熬不得嘴饞,想著法兒討餐好吃的罷了。」安子翼卻騰地站起來,雙手握拳揮了揮,又原地轉了個圈,很激動的樣子,立定了,雙目炯炯地對辛小苦道「方才那沈瑪莉打電話來,她將我的《上下五千年》推薦參加了香港冬季藝術品拍賣,竟創下中國畫拍賣的世界紀錄,兩百三十萬港幣成交!」辛小苦一聽愣住了,疑惑道「你的《上下五千年》不在這裡嗎?還只是個半成品呀。」安子翼仰面哈哈大笑,道「小苦,不想你那樣精怪的人也會被我蒙住,真正的《上下五千年》早就完工,悄悄地讓沈瑪莉帶出去了,這裡的是原先的草圖呀。」辛小苦J匪忡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捏拳在安子翼背上猛一陣捶,跺著腳道「安子翼,你是個大騙子,你說好這幅畫具我們兩個名字的, 去口瞞著我偷偷送了出去,弄張草稿來遮人眼線!」安子翼笑道「我是怕什麼事事先一張揚,惹人眼熱,總要壞事,才瞞著的。至於具名,卻有個前提,那張《女蝸》也具我們兩人的名字。事實上《女蝸》我並沒有具名,這《上下五千年》你自然也不用具名了,對吧?」辛小苦道「上頭規定評委的畫不能參加評選,我有什麼辦法?何況《女蝸》完全是我獨立創作,而《上下五千年》中你拿了我許多構思,女娟的形象更是原封不動照搬上去了。」安子翼道「你聽聽你這話叫人多寒心,討個功名心太。重的老婆就是這點不好,處處跟你爭多論少。這麼算的話,你現在畫的《中華女神》,從內容到形式幾乎都是從我這兒拿去的呢,我什麼時候跟你計較啦?同在一張床上睡同吃一鍋飯,總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嘛。這樣吧,這兩百多萬港幣分給你一半,掛存在你名下,如何?」辛小苦一皺鼻子哼了一聲,道「誰稀罕你的錢啦?」安子翼道「你不稀罕我也要送給你,算是我給你的生日禮物。今日索性出去好好吃一頓,給你過生日,也為我慶賀一下。」辛小苦這才記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這點安子翼倒是年年不忘的,總會想出點小花招討她歡喜。她卻沒有心情,一則《中華女神》尚未構思得滿意,二則新紀元畫展的名單送部廳領導審批遲遲沒有音訊,讓人提心弔膽。安子翼《上下五千年》拍賣成功的消息愈發刺激了她,心中焦灼騷亂,只想鑽進畫室潑墨揮彩宣洩一下,便道「生日便不過了,都說越過越老的,要慶賀也等那新紀元畫展正式展出再一起慶賀吧。你卻是大功告成了,我還懸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來的,不跟你哆嗦了。」也不提西王母如何造型的事了,方才安子翼說了句《中華女神》從內容到形式幾乎都是拿了他的,辛小苦便存了份戒心, 自己躲到畫室里苦思冥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