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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沈醉到香港與前妻會面。想得到的沒有發生,想不到的卻發生了

2024-10-03 20:02:19 作者: 黃濟人

  感動了的不僅是沈醉,還有他的小女兒。小女兒再次回到北京的時候。她帶回了丈夫和兩個兒子,而且,這四口之家得也不必回到寧夏去了。因為沈醉的一紙申請,他們全部得以調回了北京。沈美娟調到全國政協機關當會計,張萬銀因為文化程度太低,被安排到街道企業當工人。住房問題也一併解決了:沈醉分到了永定門東街的新房,還保留了機關大院內的舊屋。新房讓給小女兒一家,舊屋留給自己和老伴,也可謂其樂融融,皆大歡喜。

  中秋之夜,沈美娟提著月餅來看望父親,卻勾起了沈醉的一樁心事。沈美娟善解人意,說:「媽媽又有信來,讓我去香港看她哩!」「那你寫個申請,明天我就交給領導!」翌日,沈醉把沈美娟申請赴港探親的報告交給文史辦公室董主任時,董主任卻沒有說話。沈醉有自知之明:「不行就算了,她畢竟是軍統特務的女兒,出去多有不便。」董主任這才說話了:「你誤解了我的意思。我的想法是,你為什麼不一同申請去香港呢?」沈醉大惑不解:「我?我能得到批准嗎?」「你可以試試。」董主任建議說,「我不分管此事,但根據相關政策,我認為你是有條件去香港探親的。」不到一百天,當沈美娟欣喜若狂地拿回兩本「港澳通行證」,並且告之領導考慮到他們父女的香港之行需要用錢,特意由《文史資料選輯》編輯部預付一筆為數不小的稿費時,沈醉的淚水禁不住奪眶而出。

  到了香港,父女二人先住進賓館,待翌日清晨,沈美娟就給她媽媽去了電話。粟燕萍得知小女兒已經抵港,迫不及待地偕同後夫趕來賓館相見。沈醉住在沈美娟隔壁,只聽見隔壁開始是抱頭痛哭,然後是開懷大笑,最後屋內沒有動靜時,他知道小女兒已經被他們接走了。自己不急於與他們見面,這是沈醉事先與小女兒的約定。他告訴小女兒:「三十年後突然相見,擔心你媽媽受到刺激。至於我和你媽媽見與不見,以及什麼時候相見為宜,一切都要根據你試探以後的情況再說。」

  小女兒被接走後,沈醉在賓館裡寂寞難耐,於是掏出電話本,給香港的朋友打電話。朋友當中,記者不少,那是因為解放前夕,這些國民黨報紙駐昆明的記者們,害怕被解放軍活捉當俘虜,而軍統雲南站站長又控制著飛往台灣、香港的機票,於是紛紛找到沈醉幫忙。新聞記者、社會賢達、國大代表、青年從軍(指導委員會)和婦女協會是當時社會惹不起的「五毒」,所以沈醉在自身難保之際,也樂得慷國家之慨,不僅送機票,而且送大洋,做了個順水人情,以圖來日有個照應。果然,朋友很快聚集賓館。有位資深報人對沈醉說,你不來找我,我也要來找你,你昨天從深圳到羅湖,在辦理入境簽證手續的時候,我的記者就把你的名字告訴我了。

  沈醉只有暗自叫苦。對於自己的行蹤,他並無意保密,依然是想通過小女兒告訴粟燕萍,讓對方有個考慮的餘地。可是,到了第三天,餘地沒有了,因為香港《新晚報》在頭版頭條用套紅的大字標題,刊出了《沈醉將軍偕女抵港小住,大陸以外子女前來團聚》的消息。這個消息雖然打破了沈醉的計劃,但是對於標題本身,他是可以接受的。不可以接受的是其他報紙的標題,比如《虎口餘生》《脫險來港》。正當沈醉準備向香港法院起訴這些報紙的時候,小女兒的電話打過來了:「媽媽和叔叔都同意和你見面!」

  電話放下了,沈醉的心突突地跳個不停。小女兒稱繼父為叔叔,這是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是,見面時分,在情感狂瀾的衝擊下,他會不會當場被擊倒。於是,他拜託那位資深報人,請兩個年輕人屆時站在他的身後,以防萬一。殊不料在那位資深報人的預測中,憑著沈醉昔時的兇險殘暴,憑著男人固有的奪妻之恨,屆時肯定會發生一場「全武行」的打鬥,這無疑又是一條轟動香港的新聞。

  本章節來源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見面的時刻到了。沈醉在《我這三十年》里這樣記敘了當時的情景:

  當他們夫婦出現在我住的賓館門前時,我趕緊走上前去,緊緊地一手握住一人的手,把他們拉了進來。小女兒把房門關上後,我輕聲對前妻說:「我很抱歉!沒有盡到做丈夫的責任,使你吃苦了!我更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孩子們都是由你們撫養成人。今天,我是特地來香港向你們道謝的!」她聽後,也許是感到有點兒意外:「你既能原諒我,那我們以後就做朋友好吧!」我說:「不,不是做朋友,我們兩家原是一家人,你是我妹妹,他是我弟弟,你們今後都叫我三哥吧!」這時,小女兒的繼父拿著厚厚的紅包走到我面前:「三哥這次遠道而來,我們應當對三哥敬奉一點兒……」沒有等他說完,我便插上一句:「我絕不是為錢而來,此行的目的,只是看看你們和孩子,如此而已,豈有他哉!」

  不知為什麼,沈醉的記敘並不完整。據沈美娟回憶,他講完最後這句話時,贏得了全場掌聲,而最先鼓掌的,便是站在他身後的那兩個年輕人。一直等候在賓館過道上的資深報人聽見掌聲,忍不住拼命敲門,箭步而人,走到沈醉跟前時,竟併攏雙腿,給沈醉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沈將軍,你變了,分別三十年,我第一次看見你變了!」沈醉抬起右手,居然還了對方一個標準的軍禮,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我當然變了,經過共產黨十多年的改造,我已經從鬼變成人啦!」資深報人又走到兩個年輕人面前,禁不住喃喃自語道:「想得到的事情沒有發生,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這才是新聞,一條轟動香港的新聞啊!」

  沈醉的港澳通行證有效期為一年,可是一月不到,他就想打道回府了。促使他和小女兒立即動身的,卻是台灣方面在香港辦的一張報紙。報紙以「一群熱愛貴報的讀者」的名義,發表了一篇題為《戳穿沈醉可恥目的》的文章。文章寫道:

  近聞本港幾家報刊,對意圖叛逆、中共統戰走狗沈醉來港小住之消息,大登特登,使我們極為氣憤!我們當中與沈過去有相識者,曾訪沈於旅舍,向其曉以大義,勸其迷途知返,回頭是岸,而能在此反戈一擊,痛改前非,為時未晚。豈料此一走卒竟到了不可救藥之程度,我等對其已仁至義盡矣。現為戳穿其可恥目的,並促其認真考慮前途,欲借貴報一角,發表我軍逆耳忠言,兼警頑愚!

  報紙是小女兒送來賓館的,小女兒希望父親撰文反駁。沈醉搖搖頭:「最好的反駁是行動。他們不是要我回頭是岸嗎?我們今天就收拾行裝,明天就離開香港,我們用行動告訴他們,岸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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