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秦峰

  陽台的光亮肆無忌憚地灑進來，客廳一片靜謐。就連餓了自己出來找食的糯米，都夾著尾巴安靜地坐在一邊，圓溜溜的大眼睛望著他們，吐著舌頭不出聲。

  許星仿佛意識到什麼，又有點不可置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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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說了一個字，她就忙咳了聲，實在是那聲音太過干啞。清完嗓子，心跳微微加快地抬眸，正撞上韓琛沉湛認真的眸子，裡面帶著幾絲笑意。

  「這周末有沒有空？」他說：「你請我吃了頓價值五十萬的晚餐，我也該……禮尚往來。」

  許星雙眸微張，突然有種直衝頭頂的眩暈感。韓琛為人向來淡漠，不太熱衷社交方面的事，他請吃飯……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韓琛似乎還想說什麼，這時，手機屏幕一亮，他看了眼收回兜里，轉身拿過柜上的白色盒子遞過去：「你的手機，號碼我已經存進去了。」

  許星看著手機，唇角突然不受控制的翹起一抹弧度。

  和他剛換的是同一款啊，她接過，握上去的瞬間感覺一股力道，微微疑惑的看他。

  「你還沒說，周末有沒有時間。」他低醇的聲音響在耳邊。

  這下，許星不僅是臉頰，就連露在睡衣外的側頸都染上了淡淡的緋紅。明明手中握的是盒子，她卻覺得，好似在與他十指相扣。

  她猛地收回手，故作鎮定：「法定假日，怎麼會沒空？」

  韓琛這才唇角微勾，道：「那我走了。」

  口中說著，身體卻沒動，眼神瞥向了臥室。

  許星不是時小今，她就是在這方面再不開竅，也能隱晦地察覺到什麼，帶著一種不可言說的心情高漲，勉強壓平了唇線道：「他趴在桌子上睡對脊椎不好，我一會兒就叫醒他。」

  「嗯。」他應了聲，仍沒有要走的意思。

  這人……

  許星暗暗翻了個白眼，轉身回屋，正打算叫醒顧岑，一開門卻發現他已經醒了。

  毛毯被折好放在床邊，他立在窗前，神色清冷，不知在想什麼。還沒等許星說話，他就已轉身走過來：「我該回去洗漱上班了，早飯你自己解決？」

  顧岑的醫院要求嚴格，平時休息時間都可能給叫過去，更何況正常上班，遲到一次都是大事。這會兒叫外賣肯定來不及，他到了醫院就開始忙，也一定不會記得吃早餐。

  許星心理頓時冒出些微愧疚，脫口而出：「我這就去煮粥，費不了多長時間，你……」她微微猶豫了下。

  顧岑清澈的眸子就那麼看著她，似是在等她的下文。可許星支吾了半響，還是沒說出來。

  顧岑笑了笑：「小星。」

  他問：「你有沒有做過什麼很後悔的事？」

  很後悔的事？

  許星抬眼看他，目露不解。

  顧岑目光淡淡地瞥向客廳站立的男人，停留了一瞬，道：「一種每每想起，都錐心刺骨的感受，沒有過最好。」

  說完，他抬步離開。

  經過韓琛時，依舊是仿佛沒看到這個人一般目不斜視地走過。

  「站住。」

  韓琛卻開口了，漆黑的眸光帶著冷厲：「手裡拿的是什麼？」

  顧岑腳步微停，回身看了他一眼，語氣輕緩，卻透著薄涼之意：「與你何干？」

  「糯米！」

  這時，許星突然大叫了一聲。

  糯米雖茫然，但聽到叫聲還是很快跑過來，繞在她腳下不停哈氣。

  許星揉揉它的頭，輕叱：「太不像話了，再啃拖鞋就停了你的零食。」

  什麼都沒幹的糯米嗷嗚了聲，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顧岑微微勾唇，轉身離開。

  許星微不可查地舒了口氣。她本來還想讓顧岑把剩下的香薰蠟燭留下，這下也是沒戲了。她看向韓琛，眨了眨眼，樣子比糯米還無辜。

  韓琛看著這一人一狗同樣的表情，緩緩地……冷笑出聲。

  暖陽明媚，楊誠一直在警局門口翹首以望，頻頻看表。終於，眼熟的銀灰色車子不急不緩地駛進來，他幾步跳下台階。

  「老大，何廣川什麼都不肯交代，放話只有見了你才會說。」

  韓琛關上車門，淡淡地應了聲：「簡訊我看到了。」他走進去，問：「沒人跟他接觸過吧。」

  楊誠信誓旦旦：「除了昨天那醫生和我，沒有第三個人。現在審訊室外有兄弟守著呢，保證連杜局都進不去。」

  韓琛看了他一眼，難得誇獎：「不錯。」

  楊誠嘿嘿一笑，跟上。

  他們過去時，一大幫人都守在外面，包括姚晚。她雙手抱臂站在審訊室的單向玻璃窗外，打量著何廣川。聽見腳步聲，回身看了看，開口：「韓隊。」

  韓琛倒是看了她一眼。

  姚晚這人是個心氣高的，有能力，素質強，難免性子傲。只是專業水準放在整個公安系統水平面上，又沒到足以支撐她傲氣的地步。往常對他也是半不屑半懷疑的態度，今天身段倒是放低了。

  姚晚這一聲「韓隊」，叫得的確真心。

  臨城市公安局，根本沒她想的那麼簡單。單就一個越獄追捕的案子，就磨光了她所有的傲氣稜角，可想而知，在這個地方破獲無數大案的韓琛，甚至當年設局親手抓捕了高宣的韓琛，個人能力究竟多強。

  更何況，光她親眼見證的連環失蹤案就已足夠說明問題。再加上這個被抓捕的男人，又是一樁大案，她不承認都不行。

  「什麼事？」韓琛淡淡地問。

  「高宣案……我想向你請教點問題。」姚晚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她從小到大，甚少跟人低頭。

  要知道姚晚可是個真真正正的大美人，雖然警服遮去了些許風采，但依舊光鮮照人，有些不可逼視的意味。這一面頰微紅的斂了厲氣，整個室內包括走廊上的小伙子們都看直了眼，一愣一愣的。

  可惜韓琛就跟眼睛有問題似的，徑直越過她，語氣淡漠：「等我處理完這個案子。」

  如果這不是他們高高在上的韓隊，外面這群早就熱血沸騰的警察們真恨不得群毆他一頓啊！

  姚晚雖然微微失落，卻也知輕重，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徐章不在，時小今把無關的人趕出去後也只能拿手肘杵楊誠，八卦：「你覺著，咱們老大這輩子還能找到女朋友嗎？」

  楊誠想起昨天韓琛的反常，沒說話。

  那邊時小今繼續說著：「除了傅七，我就沒見老大對誰有求必應過，你說……」她擠眉弄眼的：「咱們溫柔可人的七七，是不是要落到老大手裡了？」

  楊誠一陣惡寒，霎時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毫不憐惜地把她推一邊去：「你文化課及格了嗎？什麼用詞……再說，論起有求必應，不是還有一位麼？」

  「誰啊？」

  時小今不明就裡，楊誠卻不再說了，目光看向審訊室。

  韓琛推門而入，在他對面拉開椅子坐下，語氣很淡：「你要見我？」

  與昨天比起來，何廣川的氣質簡直就像變了個人，絲毫沒有利落凌厲的樣子，短短一夜，頹廢的和街邊流浪者一樣，眼裡充滿血絲，整個人都顯現出一種疲態。

  「原來你就是韓琛。」他盯著韓琛緩緩道。

  他明顯話裡有話，韓琛卻也不急著試探，只略略點頭：「我就是韓琛。」

  何廣川笑了一聲，出乎所有人預料，他很直接道：「我有個要求。」

  審訊室刺眼的白光下，韓琛輕輕扯唇，扣了扣桌子，輕描淡寫地道：「先說說你能給我什麼。」

  何廣川：「你不問我什麼要求？」

  「如果是警方辦不到的，你也不會提，畢竟……毫無意義。」韓琛淡道。

  何廣川笑了笑，因遍布血絲而顯得有些猙獰的雙眸盯著他，突然壓低了語氣道：「你不是很關心意外死亡事故嗎？」

  「我有關於它的一切信息，你想知道的那部分。」

  半響，韓琛抬眼看他：「哦？」

  他依舊不緊不慢地敲著桌子：「比如？」

  何廣川向後靠了靠，有些怪異地扯了扯唇：「觸電、自殺、失足、車禍……手段太多了，說了大概你也不會全信，不過有一個人你肯定知道——秦峰！」

  審訊室外，所有人呼吸一滯。

  秦峰？！

  秦教授？

  他不是突發腦溢血死亡的嗎？

  傅七臉色一沉，俯身摁鈴：「韓琛，他的話不知真假，不要被套進去，我建議換個人審訊。」

  這時，尹偃想到什麼，突然道：「秦教授德高望重，卻也樹敵無數，被不少犯罪分子盯上。當年上面特派人調查，最終排除了謀殺的可能。不過韓隊一直不認可調查結果。」

  「韓琛！」傅七再次加重語氣。

  裡面韓琛盯著何廣川一直沒說話，忽然的，他一把摘下耳機扔到遠處。

  傅七雙眸一縮，倏的走向門口。與此同時，韓琛也起身，椅子向後發出「吱呀」一聲，傅七還沒走到門口，他就已經迅速落了鎖。

  「韓琛？！」傅七拍打著門，神色帶上了焦急。

  可他置若罔聞，甚至抬手抓起椅子扔向監控器。

  一聲巨響，監控器報廢，椅子折彎了摔在下面。

  「把收音器關了。」

  他極淡極冷的聲音清晰傳至每個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