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離開
2024-10-08 09:33:15
作者: 褚七
許星手掌摁著額角微微低頭,沒看見他的動作,聲音有些晦澀:「好像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我到哪裡,都有……」
「小星。」顧岑語氣溫柔,卻不容置喙地打斷了她:「別人的錯,與你無關。」他微涼的指尖輕握許星手腕,下移。
許星看他一眼,微微扯唇:「也只有你和紀翎會這麼想。」她輕輕抽回手。
顧岑垂眸瞥了眼空蕩的掌心,神色未變,手自然地落在身側:「時候不早了,警方那邊的基礎問詢也結束了,回去吧。」
「你先回吧,我過會兒再說。」許星說完,看了眼警戒線處拿著手機圍觀討論的人,眼裡閃過一絲反感,轉身繞路回車庫。韓琛身上本就有傷,為了掩住她,後背不知又受了多少傷。
樓棟的陰影中,顧岑表情有些模糊,靜靜地注視著許星,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才微微側目,看向韓琛之前所在的位置,那裡已經空無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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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星回到車庫裡面,穿過還在忙活的檢查人員,轉了幾圈,沒發現韓琛的身影,轉頭隨手拽住一個經過的警察,問:「韓琛呢?」
那警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畢竟在局裡大家總是「韓隊」「韓隊」的叫,也只有杜局會直呼其名。
「你找韓隊有事嗎?他應該跟著醫護人員去醫院處理傷口了。」他說著,看了眼許星,目光露出瞭然的神色。
聽說這次地下車庫爆炸,他們韓隊救了個女的,大概就是她了。
「我們韓隊不喜歡客套,也不喜歡收錦旗,更不用當面致謝,你有這份心就夠了。」他老生常談般熟稔地囑咐完,就拿著東西走人了。
許星原地立了片刻,目光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韓琛這是……拒絕了多少被救的女孩?弄得手下都無師自通了!
她拿出手機,給時小今撥號。
電話接通時,對面頓時傳來一陣鬼哭狼嚎,又過了片刻,才稍稍清淨一點,時小今打了個嗝道:「小星姐?」
那聲音還是微微疑惑的。
許星默了一瞬,問:「你不在警局?」
「這不是剛辦完案提前放了嘛?」時小今說著,聲音一緊:「難道又有案子了?不對啊,我也沒接到通知……」
照你現在的狀態,真有通知大概也發現不了。許星扶額:「……楊誠的電話你給我一個,韓琛手機壞了,我找不到他。」
時小今這才「哦」了聲,把號碼發給她,扭頭放心大膽地繼續進去唱歌。
電梯因車庫的原因暫時維修,許星慢慢地爬著樓梯,指尖撫過破裂的機身時不禁失笑。
韓琛還真是……怎麼手機到他那就只能留個全屍呢?
她把楊誠的號碼存上,撥過去。短暫的嘟聲後,傳來略顯粗獷的嗓音:「誰啊?」
「是我,許星。」她緩緩道:「韓琛和你在一起吧,他的傷怎麼樣了,嚴不嚴重?你們在哪個醫院?」
「哦……」楊誠拖著長音遲疑了半響,說:「老大那都是皮外傷,不打緊。他現在……有其他事忙,暫時不方便接電話。等他忙完了,再給你回電話吧。」
話落,他就掛了電話。
許星腳步一頓,微微擰眉看著手機。
醫院外的小路上。
楊誠拿著手機,側目看向韓琛。他微微仰頭靠在長椅上,雙眸微闔,指間夾著根煙,隨意的垂著。
夜幕微稀,風中開始夾雜了些許涼意。
楊誠微微猶豫道:「許星……」
話剛開了個頭,就被韓琛淡淡打斷:「何廣川怎麼樣了?」
是地下車庫的那個男人。楊誠卡了一下,答:「已經打了鎮定,讓人在外面嚴格監守著。」
「嗯。」韓琛應了聲,就不再說話了。
楊誠一時摸不准他什麼意思,只隱約感覺到,他大概心情不是很好。
這種情況並不常見。作為公安一線心理研究人員,控制自身情緒是最基本的事。更何況,能讓他失態的事,本就沒有多少。
他是最晚一個被選拔入組的人,兩年來見過無數次老大抓犯人時的冷酷,偶爾和他們一起打趣時的輕笑,罰人時的漫不經心……似這般淡漠清疏,仿佛和世界都隔離開的樣子,他還只見過一次。
那次,他們晚了一分鐘。
受害者因這一分鐘被兇手鋸下雙腿,從此半生殘廢。那還只是個剛上大學的姑娘。
所有人痛哭自責,老大就自己去了走廊。
那天走廊處的煙味濃到大廳都能聞到,可哪怕是杜局,都沒說半句。
可今天……他是怎麼了?
小路上不時有散步或經過的人,大多是病人。不少年輕女孩停下看望韓琛,同身旁人悄聲細語,還有反覆路過,甚至乾脆停下不走的人。
只是韓琛周身氣息太過冷冽,愣是沒人敢過去搭訕。
楊誠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至頭頂星光微明,他來了瞌睡,才聽韓琛沉聲道:「手機給我。」
「啊?」他一時沒明白過來,過了會兒才急忙從兜里掏出手機遞過去。
韓琛指尖劃在通話記錄的最頂端,停頓兩秒,側目。
楊誠霎時收回視線,自覺走遠了,只是心裡好像有貓爪在撓,一下一下,輕飄飄的,帶著癢意。可半分鐘過去了,也沒聽到老大的聲音,不大會兒功夫,韓琛便把手機退還給他。
他打開查看,不出意料的沒有半點記錄。
楊誠看了眼天色,又看向韓琛走向醫院裡面的身影,嘆了口氣跟上。
許星收到消息時,剛剛吃完飯。屋內燈沒開,窗簾敞著,外面星光映進來,灑下一片銀輝。
她趴在床上讀完簡訊,把手機扔到一旁,翻過身。過了片刻,又就著側身的姿勢夠過手機,盯著內容出神。
「晚上有事,找了兩個線人盯著。」
他或許是從那個男人口中得知了什麼線索,百忙之中抽空發的,可許星分明從中讀出了一絲冷漠,也使得她心情莫名煩躁起來。
她再次翻身,手肘壓在頭下,看著窗外。驀地,今天那小男孩用泥土堆建築的畫面、男人抱著屍體的畫面以及……一些很久遠的,她以為已經忘了的畫面,突然一股腦的浮現在眼前。許星閉上眼,拽過枕頭埋進去。
這時,門被敲響,顧岑走進來,把一個香薰蠟燭放在床頭柜上。
許星微直起身看見蠟燭,怔了怔:「你許久沒拿它出來了。」
以前她做噩夢睡不著覺,困到瀕臨崩潰也不肯閉眼,頭髮大把大把地掉時,他就是拿這個自製蠟燭哄她睡覺。
顧岑坐在床邊,手上還帶著洗碗後沒擦乾淨的水珠,抽了張紙巾輕拭,道:「因為你後來已經不需要它了。」
他白皙而幾乎沒有紋理的手捏著火柴,輕輕一划,點燃蠟燭,香氣開始蔓延。微光映著他沉靜溫斂的臉龐,折出一派寧和。
許是心裡作用,這個蠟燭曾在她最恐慌的深夜陪伴,跳躍著的小簇火光和獨特的香氣都帶給她一種深入骨髓的安全感。許星不知不覺間,就陷入沉睡。
夜裡。
顧岑凝視著許星毫無防備的睡顏,拾手,落在她的眉骨,又漸漸下移至臉頰,最終停在微嘟的唇上。
他緩緩俯身,近至咫尺之時頓了片刻,拉過一旁薄被給她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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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陽光射入,許星睜了睜眼,轉過頭時,呼吸都滯了一瞬。
顧岑就趴在桌邊,頭枕在手臂上睡著。
他守了一夜?
許星愣了一會兒,動作放輕,躡手躡腳地下床。立了片刻,緩慢地打開櫃門,取出毯子走過去抖落開,小心地蓋在他身上。
做完這一切,才又踮著腳走出去,關上門。剛一轉身,就看見了韓琛。
他竟然穿著警服,手裡的警帽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扣著。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許星問。
「剛剛。」他答。
許星一時間突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僵硬地杵在原地。
「我要走了。」他卻突然淡淡地開口:「以後我安排的兩個線人負責保護你,他們都是優秀的人。或者我給你介紹個有實力的保鏢公司,裡面有退役軍人,能力很強……」
「為什麼?」許星問:「和昨天那個人有關,你要回去辦案?」
韓琛目光很深地看著她,半響,聲音低沉:「許星,我是刑警。」
他是刑警,是要守護所有人民安全,逮捕犯罪分子,而不是只守著她一個人。
許星霎時心臟微抽,湧上幾絲酸澀。
「以後如無意外,我不會再以警察的身份保護你。」
她聽見他這樣說,那聲音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出來,時間似是過了很久,她也終於聽見了自己的回答:「知道了。」
知道了。
這三個字讓她說的無比艱難。
韓琛定定地看著她,突然微微勾唇:「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是其他身份守在你身邊。」
許星猛然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