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慘劇

  他的腰間被重擊，有些使不上力，翻過身，手臂肌肉盤扎，用力撐在地上才勉強跪起。

  許星突然想起什麼，拉了下韓琛衣袖：「他之前提到了意外死亡。」

  「哦？」韓琛轉眼看向男人，忖度一瞬，抬步過去，單手拽著他後頸衣領拎起來往外走。

  一個女人，帶著個孩子，這麼大會兒功夫走不了多遠。可出了公寓大門，除了還膽戰心驚立在原地的外賣小哥，並無他們的身影。

  外賣小哥看見韓琛一愣，手裡還拿著手機：「我，我已經報警了……你沒事吧？」他視線移向許星和男人，眼神奇怪地上下打量。

  「你不是還有其他訂單？可以走了，警察那的流程你不用管。」韓琛淡道，不做停留的折身走回電梯處，把男人甩過去。

  男人很快反應過來，他們是去了地下車庫，立刻靠在電梯門上摸找門禁卡，剛拿出來，電梯門就開了。

  韓琛收回卡，遞給許星。

  

  這是她被扯進屋內時有意抖落掉的。

  許星接過，掌心摩裟了下，上面還殘留著幾分熱度，她彎了彎唇，只是剛一進電梯，這抹弧度就落了下來。

  她一直是這個鬼樣子在韓琛面前？

  許星瞪著鏡面梯門裡映出的幾乎毫無形象可言的臉龐，深吸了口氣，把側邊劉海扒拉了幾縷過來，又看了會兒，扭頭，目光恨恨地射向始作俑者。

  男人這會兒已經稍稍緩過來了，正扶著電梯撐起身子，側頰微微翕動，細看之下，手臂也不自然地痙攣著。

  許星唇線輕抿。

  這時，電梯門開了。

  他最先衝出去，韓琛跟在其後，還沒走到停車位，一輛車子就在他們面前駛過。

  小男孩扒著車窗的臉一閃而過。

  男人立刻踉蹌著追上去，韓琛本也要追，卻突然止住步伐，目光一凝：「回來，危險！」

  話音剛落，前面即將駛出車庫的車忽然毫無徵兆的爆炸了。

  強到極致的光芒在瞬間散發，帶著仿佛要刺瞎雙眼的銳利。炙熱的溫度將周圍空氣扭曲成波狀，無數碎片飛石簌簌落下。

  幾乎就在爆炸的同時，韓琛拉住同樣要去追趕而越過他的許星，手腕一緊，把她帶回來，壓在身下。

  「咳咳…..」

  許星眨了眨因強光刺激而流出生理性淚水的眼睛，耳鳴了好一陣才嗆著塵土推他：「韓琛，你沒事吧？」

  壓在身上的男人沒有半點回應。

  她頓時慌了，又使勁推了他幾下：「韓琛？！」

  男人的胸膛堅硬，往常挺直的脊背微躬，整個身軀擋在她上面，頭低垂著，雙眼緊閉，一手攥著許星腕部，另一手緊緊箍在她腰間。

  地下車庫因爆炸導致電路破壞，燈光全滅，視野一片漆黑。

  許星恍然心慌至無以復加，心臟像破了個洞一樣，越扯越大。她沒被拉著的手輕推

  ：「韓琛，你說句話。」

  驀地，她動作一頓，指間摩裟了下，粘膩的觸感頓時傳來。

  許星收回手，湊到鼻間，眼淚倏然掉落——是她最熟悉的血液味道。

  空氣混著灰塵吸進肺里，乍涼戰慄，激起一陣寒意。她突然仿佛呼吸困難般，微微仰頭，大口大口地吸氣，胸口劇烈起伏，嗚咽聲就壓抑在喉嚨里，囫圇吞吐著。

  突然地，她被輕捂住了口鼻。

  那手掌溫熱，帶著微微粗糲。韓琛低沉的嗓音從上方傳來：「別大口喘氣，灰塵太多。」

  他輕咳一聲，略略撐起身。手在身側摸索了下，打開許星手機的電筒。

  光亮乍然入眼，他微眯眼眸適應了下，低頭，一怔。

  許星小半張臉還掩在他手掌下，往常清亮的眼眸盛著淚水，顯得模糊又哀拗，睫毛也被打濕，似是還沒回過神，定定地看著他。

  韓琛慢慢起身，手掌下移，落到許星側肩，正要扶她起來，就被突然沖入懷中的擁抱撞得向後一倒。

  他手臂微滯，緩緩撫在許星後腦，溫聲道：「我沒事。」

  許星的抽噎停了一下，鬆開手，毫不留戀地向後撐了一下站起身，聲音還帶著哭泣後的細軟，卻特意被壓低了，顯得有些冷淡：「哦！」

  她說了一聲，就撿起手機。

  「呵！」韓琛罕見地愣了兩秒，淡嗤出聲。

  這女人，真是欠收拾！

  .

  許星哪裡是故意拿喬，她只是突然意識過來，覺得太丟面子。

  她長這麼大，什麼時候主動撲過男人？！

  .

  微稀的光亮中，韓琛神色淡淡地走向男人。

  他離爆炸點比較近，受到的衝擊也大。好在反應能力和身體素質都遠超常人，這才只受了點皮外傷。

  韓琛粗略檢查了下，眉心微舒，摁著他的人中。

  男人很快清醒，推開他手腳並用地跑向被損毀的車，視線太過昏暗，他跑過去的途中，突然被什麼絆了一下，狠狠跌在地上。

  許星下意識地把手機電筒照過去，尖叫聲就卡在喉嚨。

  那是一截被燒焦的手臂。

  男人也看到了。

  他坐在地上，目光呆滯。

  「啊啊啊啊啊……」

  他突然大叫著抱起那手臂，又踉蹌著衝進破碎不堪的車內。

  男人低吼的聲音，一直迴蕩在車庫內。

  警察和醫護人員很快趕到。

  楊誠現在看見許星就頭疼——這特麼就是一災星啊！走哪哪出事。

  他沉著臉走過去，特別大聲地喊了一句：「老大！」

  韓琛眸光淡淡地瞟他一眼，他又軟下嗓音：「那個，初步的現場勘查表明……車裡安裝了炸藥。具體檢查還要交給防爆組作了分析才知道。至於那個人……」

  他向後看了一眼。

  那人正和警察對峙著，抱著手裡的兩具焦屍不撒手，誰靠近就要撕了誰的架勢。

  「等他沒力氣了，把屍體帶走。扣好人，他很重要。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能擅自問查探望。」韓琛拉下衣擺。

  沒等楊誠說話，幫他處理傷口的醫護人員先不滿意了：「我說這位警察同志，我只是處理了最重要的傷口，其他的還沒弄呢你要去哪？你腰側的那道傷口非常深，已經傷及內臟器官了，又反反覆覆的開裂，這樣下去會留下後遺症的你知道嗎？你得跟我回醫院處理，不然可能會對腎臟造成損傷……」

  「噗哈哈哈……」楊誠一個沒忍住，大笑出聲。在韓琛視線瞥來之前又迅速收了表情，一臉嚴肅：「知道你說的是誰嗎？我們刑偵大隊的隊長，誰腎不好他都不可能不好。」

  那醫生是個年輕女孩，聞言瞧了眼韓琛，道：「好不好不是用嘴說的，反正你必須跟我回醫院做處理。」

  楊誠這下是真忍不住了，拼著被罰的風險扭頭大笑，直笑得腹肌無力都停不下來。

  韓琛目光極淡極淡地看她一眼，道：「我腎好不好，用你來評判？」

  話落，他側目看向楊誠：「許星呢？」

  楊誠強行克制著斂了笑，說：「剛才看見她好像出去了。」

  韓琛微微點頭，轉身離開。

  看著他的身影離開車庫，那女醫生才收回視線，甩了甩手裡的鑷子，鬆開，純白的消毒棉球頓時滾落在地，染成污黑的顏色。

  楊誠把警帽歪到一邊，解開了警服頭前兩顆扣子笑道：「我們老大不吃這一套，追他的女人什麼手段沒使過，我就沒見他對誰溫柔過。你……要不要考慮下我？」

  女醫生抬眼，輕輕撇過頭。

  那可真是無聲勝有聲，蔑視的情緒表達得淋漓盡致。

  楊誠臉都綠了，說：「都是刑警，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我哪……我是比不上我們老大，但也算是一大好男兒了吧，哎，你走什麼……」

  韓琛走出車庫，天邊只剩最後一絲霞紅，空氣里仍充斥著暖意，與裡面形成鮮明對比。他輕呼了口氣，略略壓下腰側和後背的隱痛，抬頭掃了眼。

  車庫鬧出的動靜不小，警戒線外圍觀的居民人數眾多，烏泱泱的一片，聲音嘈雜。

  有刑警過來問：「韓隊，有什麼事嗎？」

  「剛才和我一起的女人去哪了？」

  「哦！」那刑警指了指一旁公寓夾道，說：「在那邊，剛才有家屬過來找。」

  韓琛挑起一邊眉梢，不急不緩地走過去。還沒到拐角，就聽見許星抽噎的聲音：「你說是不是都怪我啊？要是我不多事，他們就不會死了……」

  他腳步一頓，微微側身。

  顧岑低著頭，清亮柔軟的黑髮微垂，側臉白皙溫柔，與方才車庫見面時的疏離清淡判若兩人。

  他抬手輕拭，音線溫潤：「別多想，依你所說，那人身份有問題，他妻子已然察覺，不可能無所作為。矛盾只要存在，這樣的慘劇遲早要發生。別哭了，嗯？」

  許星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頭，顧岑笑了笑：「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愛哭？」

  他含笑抬眸，看到韓琛時目光停了一瞬，隨即淡淡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