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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最高神由人格神退回自然神

2024-10-02 07:33:42 作者: 田兆元

  從奴隸社會神話的演進過程看,最高神的自然化是在逐漸褪盡祖宗色彩而獨立的。從天神與社神發展過程考察,便能清楚看到中國奴隸制時代神話演變的這一特徵。起初禹是夏人的先祖,殷商承社祀舊制,雖也敬奉禹,但他顯然不再是殷人的祖神。到後來,對一般人來說,社神何許人也已不大為人知曉。如《左傳·昭公二十九年》載獻子就不太清楚了,還要問人:「社稷五祀,誰氏之五官也?」顯然他已不知道社神就是句龍,就是禹,社神已喪失了人格神的地位,成為自然神。

  天神也如此,作為殷人的上帝,它是至上神跟祖宗神的統一體,帝就是帝俊,就是帝嚳,但沒有等到殷王朝結束,二者間就開始分裂了。帝武乙射天,可知上帝成了一個抽象的自然神,天是天,祖先是祖先了,所以到了周代,天神與人祖已分庭抗禮。雖然他們之間沒有發生大的對抗,但二者間已有了清晰的界限。

  最高神成為共同遺產,就勢必存在中性化特質,任何一朝祖神都不可當其位,因而其自然化、抽象化的走向便不可避免。

  天地之神由人格神演為自然神,這正是中國奴隸社會神話發展的規律。在這一變化的背後,是王權的加強與神權的衰落,祖宗雖仍仰賴神的威力,但他本身已具有獨立的力量。「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13]祖宗成了人的本源,他在封建社會才真正煥發出活力來。

  神話的演變是複雜的,一方面,一些人格神變為自然神;另一方面,一些自然神又逐漸人格化,如城隍及山川之神以及地方土地之神,往往又由一些傑出的人物之靈所化。這種狀況不能說明神話演變的無序。事實上,自然神人格化是一普遍趨勢,即使是奴隸社會的社神與天神,他們最初也是自然神。祖宗神與之合流,是神話的普遍規律的體現。天神與社神是自然神中的特殊者,它因與王權的瓜葛使它不能自已。王權要獲得自身的力量,便同神權分離,天神與社神於是回到自然神的本位上去。天神與社神因與王權的特殊關係,再也不可能人格化。這就是進入國家制後奴隸社會留給神話的一個鮮明印記。

  奴隸社會國家的神話與民族的神話疊合,是早期的天人合一形態。國家由王族統治,故國家的神話集中體現為帝王的神話也即祖先的神話。王權的成長,理性精神的成長,使這種疊合發生部分的分離,這主要體現為天人之分,即氏族時代傳下來的自然神同祖宗神分手,但此時的自然神也同原始社會兩樣了,本身也具有國家神話的政權因子。同時,國王與祭司的分手也是政權成長的一個標誌。

  奴隸社會後期神權與王權的分裂跡象在西周便表面化了,那時,領主制封建社會已經建立。

  [1] 《摩奴法典》第一章,[法]迭郎善譯,馬香雪轉譯,商務印書館,1996年,第12、21頁。

  [2] [意]維柯:《新科學》,朱光潛譯,商務印書館,1989年,第495頁。

  [3] 聞一多:《天問疏證》,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0年,第23頁。

  

  [4] 郭沫若:《先秦天道觀之進展》,第325頁。

  [5] 郭沫若:《先秦天道觀之進展》,第325頁。

  [6] 陳夢家:《殷墟卜辭綜述》,中華書局,1988年,第十七章「宗教」,第582頁。

  [7] 陳夢家:《古文字中之商周祭祀》,載《燕京學報》1936年第19期。

  [8] 吳澤:《中國歷史大系·古代史》,棠棣出版社,1949年,第340頁。

  [9] 王國維:《觀堂集林》卷十,中華書局,1959年,第452頁。

  [10] [英]愛德華·泰勒:《原始文化》,第688頁。

  [11] 吳澤:《中國歷史大系·古代史》,第340頁。

  [12] 吳澤:《兩周時代的社神崇拜和社祀制度研究——讀王國維〈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考〉》,載《華東師範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6年第4期。

  [13] 《禮記·郊特牲》,「十三經註疏」本,中華書局,1980年,第145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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