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講 與死亡共舞的魏晉名士
2024-10-02 06:37:36
作者: 何善蒙
如果說兩漢之際因為過於注重政治建構,導緻中國哲學的精神向外遊離的話,那麼魏晉之際,則是中國哲學精神向內回歸的重要時刻,這種回歸以成就自己為首要目標。宗白華先生認為「晉人向外發現了自然,向內發現了自己的深情」(《論〈世說新語〉和晉人的美》),發現了自己的深情,實際上就是對自我的確認(或者說自覺)。對於魏晉人來說,最為重要的事情是成為自己,所以才有了殷浩那句著名的「我與我周旋久,寧作我」(《世說新語·品藻》)。這與其說是殷浩的自我表彰,毋寧說是魏晉名士的共同心聲。我們也正是在此基礎上,看到了一個個特立獨行的名士形象。如果翻開被魯迅稱作「名士教科書」的《世說新語》,就會發現眾多這樣的人物形象躍然紙上。
王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覺,開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詠左思《招隱》詩。忽憶戴安道。時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經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人問其故,王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世說新語·任誕》)
嵇康與呂安善,每一相思,千裏命駕。安後來,值康不在,喜出戶延之,不入。題門上作「鳳」字而去。(《世說新語·簡傲》)
阮籍常率意獨駕,不由路徑,車跡所窮,輒痛哭而反。(《世說新語·棲逸》注引《魏氏春秋》)
顧彥先平生好琴,及喪,家人常以琴置靈床上,張季鷹往哭之,不勝其慟,遂徑上床,鼓琴,作數曲竟,撫琴曰:「顧彥先頗復賞此否?」因又大慟,遂不執孝子手而出。(《世說新語·傷逝》)
這些獨具個性的人物,大概是魏晉時期留給人類精神的寶貴的財富吧。自我的覺醒,使得魏晉人有了做自己的自覺,最終成就了一個個無可取代的自己。
生活在現代的人,很多時候都有無限的痛苦,因為我們很少有機會做自己,從本質上來說,我們一直生活在「別人家的孩子」的陰影之中。就此而言,魏晉時代的精神對於我們有著更為深刻和更為現實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