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還原
2024-10-02 06:25:00
作者: 西耳
夜裡10點多,許姿敷面膜時逗了會咪咪,然後把它抱進了臥室。
身上的白色睡裙是俞忌言那天挑的,品味挺獨特。
從在浴室剛回房的她,接到了俞忌言從新加坡打開的視頻。
「和客戶吃完飯了?」許姿將手機隨意立在梳妝檯上,她伸著腿在抹身體乳。
視頻里只卡到她的大腿處,剛沐浴後,一雙腿更是白如凝脂,尤其是她纖細的手指在皮膚上緩慢地揉搓來去,光看到這裡,俞忌言的胸口就像悶著一團火。
眼沒往屏幕里看,許姿都知道他肯定不行了。
其實,對自己完全亮了肚皮後老狐狸,特別好掌控,甚至她都知道叫出哪個字,用哪個音調,就能讓他連命都給自己。
抹好身體乳後,她朝床中央撲上去,下巴磕在手背上,手機屏幕正對著她的臉。
她看到俞忌言應該是剛回酒店,扯下領帶,鬆了松襯衫領口後,在沙發上坐下,點了根煙。
她聲音懶懶柔柔:「今天累不累啊?」
從小到大,俞忌言幾乎沒有依賴過任何一個人,即便面對父母,他也沒有傾訴欲,更別說朝誰撒嬌討糖吃。
所以許姿這樣的性格,對他有致命的吸引力,也常常羨慕她能有一個很溫馨的家庭,讓她善於大方的表達自己的情緒與感情。
「有點。」其實只是將這三個字說給喜歡的人聽,他的疲累幾乎都沒了。
許姿翹起小腿,刻意嚴肅的動動眉:「俞老闆,有沒有藏女人啊。」
「嗯,藏了。」煙霧瀰漫在屏幕里,俞忌言的手很好看,配上時不時滾動的鋒利喉結,抽起煙來,也很性感。
音落,他們對視笑了笑。
抽完一根煙後,俞忌言上身往前一弓,半眯起眼:「讓我看看這件裙子。」
買完後,他還沒見她穿過。
對於夫妻間的小情趣,許姿從不扭捏,她不是什麼害羞的人,相反只要確定心意,她可以比他想的還膽大。
房裡的頂燈沒有關,明亮度剛剛好。
許姿走到了鏡子前,舉著手機給俞忌言看了一圈,他眼神和喉嚨都發緊,她身段玲瓏有致,這條絲綢裙實在太稱她。
俞忌言見許姿走到了客廳里,眼裡溫柔:「一個人在家,怕嗎?」
她喝了口水:「有一點點。」
即便她根本不怕,可她也喜歡撒嬌,喜歡給對方充足的存在感。
俞忌言柔和的笑了笑:「我不關鈴聲,怕的話,隨時給我打電話。」
「嗯。」許姿笑得很甜。
本來是要放俞忌言去洗澡,但許姿想到一件事,她試著問了問:「老公,有空的話,你可以不可以說說你小時候的事呀?」
俞忌言一愣:「為什麼突然想聽?」
「也不是突然啊,」許姿懶懶的趴在餐桌上,「我喜歡一個人,就很把他扒乾淨。」她點了點屏幕里的那張臉,認真的說,「那十年,都是你默默看著我,了解我,給我一個機會,讓我也想好好了解你的過去,好不好?」
俞忌言垂下雙眼,神色明顯暗淡,但再抬起時,還是笑著同意了:「好。」
挑了工作不多的周五,許姿陪何敏惠去了寺廟還願。
不再排斥這段婚姻後,許姿其實很願意主動哄長輩,好多話讓何敏惠心裡都樂開了花。
她們愉悅的度過了一個下午。
回程時,許姿原本要送何敏惠回家,但中途何敏惠接到了一通電話,她有些刻意躲避,側到一邊短暫通了話。
掛斷後,她讓許姿送自己先去另一個地方。
到郊區的時候,正好是傍晚時分,夕陽覆在成蔭的綠樹間,四周是淡淡的青草香。
是一家高級看護中心。
何敏惠見許姿有些好奇,她也沒隱瞞,說俞忌言的奶奶住在這裡,她常常過來看看老人家。但當許姿提出想去看看奶奶時,何敏惠卻慌張的拒絕了,說今天有些事要談,改天再帶她和忌言一起來。
雖然許姿同意了,但坐上車後,想起了附中車裡纏綿那晚,俞忌言接的那通電話。
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悄悄跟了過去。
這家看護中心建在濕地公園旁,風景宜人,適合休養生息。越過被夕陽染成昏黃的草地,許姿沿著一條小長廊,走到了盡頭。
她聽見了何敏惠的聲音,但言辭激烈。
玻璃窗敞開著,窗簾拉上了一小半,許姿躲在一側,透過輕盈的紗簾,她看到何敏惠站在床沿邊,正和俞忌言的奶奶爭執不休。
她知道奶奶有一些心理疾病,情緒時常不穩定,所以不常出現在大家庭里。一年多里,她只見過三次,一次婚禮,一次中秋節,還有一次春節。
奶奶看著比何敏惠強勢許多,不知道剛剛談到了什麼,讓何敏惠如此溫婉的人發了怒:「媽,我知道幾十年過去了,您還覺得忌言的出生是個錯誤,認為是他剋死了您最疼愛的孫子和兒子,但是他承受得還不夠多嗎?」
顯然,奶奶擰著眉,不願聽這些。
何敏惠積攢的怨氣終究還是爆發了:「他一出生就被人自己家人罵災星,您狠心給取了一個如此不吉利的名字,讓他從小在學校被人嘲笑、被孤立,回到家,也沒有人對他有笑臉,甚至連上桌吃飯的資格都沒有。」
她抹著眼淚,哽咽到激動:「其實沒用的是我,我是一個軟弱的母親,看著他被赫欽打,也知道他被大哥關在蕭姨的老房裡教訓好幾次,我都無法替他出頭。我以為我把您照顧好了,讓您開心點,這個家裡的人就能對他好一點……」
後面的話太壓抑,她無法再說下去,薄瘦的背泣到顫抖。
天邊殘餘的光漸漸收攏了起來,許姿沒再久待,拖著沉重的腳步,慢慢往回走。
這幾天的晚上,她和俞忌言都有視頻通話,他是聽話的說起了小時候的事,可和她剛剛聽到的,像是兩種人生。
她理解他撒謊的原因。
一個好不容易擺脫了陰晦的過去,將自己推到了高位的人,又怎麼會願意將最脆弱不堪的一面展現出來呢。
走到車旁時,許姿拿起了手機,點開了俞忌言的電話,她很想給聽他的聲音,可又怕自己唐突的說出這些,會惹得他不開心。
她看著長長的馬路發呆,四周漸漸黢黑,不知嘆了幾口氣,她放棄了問他的念頭。
畢竟揭人傷疤的事,她始終做不出來。
寶馬從郊區駛入市里,窗外掠過的風景,逐漸變得繁華喧囂。
晚上要回公司取兩份資料,許姿提前讓阿ben列印好,但回去的路上手機自動關機,放在一旁充電也沒理。
周五的七點半,24層基本上都空了,燈都亮著,只是工位上沒幾個人影。
上電梯時,許姿才開機,在一堆信息里,她看到了不想看到的名字。
韋思任:「你助理說你一會回來,我在門口等你。」
看了看時間差,也過去了四十分鐘,許姿以為他應該走了,沒料到,那個熟悉的人影一直站在辦公室門口。
走近了後,她發現,一周不到,韋思任肉眼可見,頹廢了許多。
「有事嗎?」許姿聲很冷。
韋思任的眼神更冰冷:「進去說。」
她推開了門。
只不過,門卻被身後的男人反鎖上。
「韋思任,你幹什麼?」這是許姿沒有想到的,她覺得眼前這個認識了十年的男人很陌生,甚至是可怕,「出去。」
可她終究是敵不過一個成年男人,被韋思任逼到了沙發上,他倒是沒做什麼,只是盯著她無名指上的婚戒,冷笑:「我找不到你老公,就只能來找你,你們睡同一床被窩,有些決定,應該是一起做的吧?」
許姿皺眉皺緊:「韋思任,不會好好說話,就出去。」
韋思任將憋著的那口氣,發泄了出來:「我已經離職了,那些名利我也不要了,為什麼俞忌言非要讓我身敗名裂。」指著她,語氣更偏激了些,「紀爺兒子說的那些話,難道不是他指使的嗎?」
看著他像一個亂叫的瘋子,許姿想起了最近聽聞到的一些消息。
紀爺的兒子本就是個屢教不改的慣犯,但這次被迷奸女生並不好惹,最終,紀爺的兒子被判了刑,還在庭上承認了上次的強姦事實,不過卻將韋思任拉下了水,說自己想認罪,是律師教他撒的謊。
許姿盯著他,對他沒什麼好說的。
就像在一夜間失去了所有的落魄瘋子,韋思任即便對著一個喜歡過自己十年的女人,也依舊沒好臉色,連最後一層好人的殼都懶得披:「當年我就是看不慣他,一個只知道偷窺女生的慫貨,我扔了他給你的情書,他竟然想扇我,我把他推到了湖裡,想給他點教訓,沒想到,這慫貨連游泳都不會。」
他猖狂的笑聲迴蕩在寂靜的屋裡。
啪——
許姿毫不猶豫的給了他一巴掌,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眼眶濕熱:「韋思任,你怎麼會是這樣的人呢?你那是在犯罪,你知道嗎?」
臉上是一道火熱的紅印,韋思任沒顧,還在冷笑:「才多久啊?你就這麼喜歡他了?」目光極其不尊重的打量著她,「這慫貨,小時候長得像沒點本事的樣子,沒想到,長大了,還有點能耐啊。」
話裡有話,是下流的侮辱。
雖生氣,但許姿沒再動手,她保持住了冷靜,指著門:「話說完了,就出去。」
韋思任笑了笑,腳步沒後退,反而把她越逼越緊,她小腿撞到沙發,失了力般的倒了下去,她立刻想站起來,但被他按住。
「我警告你,你敢碰我,我立刻報警。」許姿瞪著眼,沒再開玩笑,「我們都是學法的,你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雙臂撐得她發疼,韋思任像換了張皮囊:「可你也知道我總替壞人做事,況且,我現在沒什麼可怕的,你知道嗎?許姿。」
許姿瑟縮到頭皮發麻,拼命地推開身前的男人,可她力氣太小,根本逃不開。
爭執聲起伏的室內,忽然安靜。
最後,韋思任用最後的良知放了人。
許姿拎著包,趕在他之前走出了辦公室。
頭髮凌亂的她,滿臉驚魂未定,走到一半,眼淚奪眶而出。
在最無助的時候,她顫著手劃開手機屏幕,給俞忌言打去電話,好在,他立刻就接了。
知道他是明天上午才回來,但她就想哭著任性一回:「你可不可以現在就回來。」
悅庭府。
客廳里就開了一盞落地燈,昏昏柔柔,許姿蜷縮在沙發一角,一直看著時鐘,她只想趕快見到俞忌言,可越是焦急,時間過得異常漫長。
時鐘從九點轉到十一點,從十一點轉到凌晨兩點。她連妝都沒卸,蓋著毯子在沙發睡著了,不知又過了多久,她聽到了開門的動靜。
是夜裡四點鐘。
拖鞋都沒穿,許姿朝門邊的人奔去,擁進了俞忌言的懷裡,他的襯衫上沾著些夜裡的涼意,但能貼到他的溫度,就是安全感。
在電話里,他知道大概發生了什麼事,沒說什麼,抱著她先過了玄關。
他輕輕撫著她的背,想撫走她受到的驚嚇。
許姿悶在他的胸膛里,沒忍住,將那些藏在心裡的秘密,用責備的語氣說了出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韋思任差點害你淹死?你為什麼要騙我,你小時候過得很幸福?」
她感覺到背上的手掌沒了動靜,過了一會兒,俞忌言才開了口:「你都知道了?」
「嗯。」
俞忌言慢慢推開了許姿,髮絲都被淚痕黏在臉頰上,他輕柔的替她抹開:「我並不想讓你知道我以前過得有多不好,是因為,我知道你是一個很感性的人,我不想讓你同情我,可憐我。」
說到最後幾個字,他喉結滾動得有些困難,眼周也明顯紅了一圈。
「俞忌言,這不是同情和可憐,」許姿握住他的手腕,「我們結婚了,就應該坦誠相待,而且,我願意和你一起消化那些負面的事,你不必時時刻刻都展現出一副很厲害的樣子的,偶爾脆弱點,沒事的。」
尾音都在顫,是生氣,也是焦急。
從來沒有人和自己說過這樣的話,俞忌言感觸到竟掉了幾滴淚。
但凡過去那些年,有一個人願意伸出手,摸摸自己的頭,他也不至於過得那麼的辛苦難挨。
他沒有向任何人表達脆弱的習慣,但此時,他很想很想:「老婆,再抱抱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