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冉阿讓總吊著手臂
2024-10-02 02:56:37
作者: (法)維克多·雨果
實現自己的夢想。讓誰實現夢想呢?上天肯定要有所選擇;殊不知我們全是候選人,天使在投票。珂賽特和馬呂斯中選了。
在市政廳和教堂里,珂賽特光彩奪目、楚楚動人。這是都聖由妮科萊特協助給她穿戴起來的。
珂賽特穿一條白色塔夫綢襯裙,外面套了班什產的鏤花邊連衣裙,再罩上英國針織花薄頭紗,戴一條精美珍珠項鍊,戴一頂橘花冠;全是潔白色,她在這身潔白色中光艷照人。這種美妙的天真無瑕,在明光中煥發而升華,就好像一位貞女正在化為天仙。
馬呂斯一頭美發又光亮又芳香。在濃密的發鬈下,仍能看到街壘給他留下的幾條淺色傷痕。
外祖父神采飛揚,高昂著頭,那身穿戴和舉止,越發顯示了巴拉斯[340]時期的文雅。他挽著珂賽特的手臂,代替因吊著繃帶而不能攙扶新娘的冉阿讓。
冉阿讓身穿黑禮服,笑呵呵跟在後面。
「割風先生,」外公對他說,「今天真是大好的日子,我投票贊成結束憂傷和悲痛!從今以後,任何地方都不應再有傷心的事。老天見證!我宣布快樂!痛苦沒有資格存在了。不錯,世上還有受苦人,這是青天的恥辱。痛苦不是人造成的,人性說到底還是善良的。人類全部苦難的首府和中央政府,就是地獄,換句話說,就是魔鬼的土伊勒里宮。行啊,現在,我也講起譁眾取寵的話來啦!其實,我也沒有政治觀點了;但願所有人都富裕,也就是說生活快樂,我只有這一點主張了。」
在市長和神甫面前不知回答多少回「是」,又在市政廳和教堂的登記簿上簽了字,二人交換了結婚戒指,在香菸繚繞中罩著白雲紋婚紗並排跪下,所有儀式都結束,他們才手拉著手,來到眾人面前,接受賀喜和讚美。馬呂斯穿一身黑禮服,珂賽特則一身潔白,前邊由戴上校肩章的教堂警衛用戟跺響石板開道,他們穿過兩排嘖嘖稱讚的賓客,走出敞開的教堂兩扇大門。一切都已結束,又準備上車了。珂賽特還難以相信這是真的。她瞧瞧馬呂斯,看看眾人,又望望天,好像害怕從夢中醒來似的。她那又驚訝又隱隱不安的神情,為她增添一種說不出來的魅力。返回時,馬呂斯和珂賽特同上一輛車,並肩而坐。吉諾曼先生和冉阿讓坐在他們對面。吉諾曼姨媽則降了一級,乘坐第二輛車了。
「孩子們,」外祖父說道,「現在你們是男爵先生和男爵夫人了,享有三萬利弗爾年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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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珂賽特緊靠過去,對著馬呂斯的耳朵,以天使的美妙聲音說道:「原來這是真的。我也叫馬呂斯,是你的夫人。」
兩個人神采奕奕,他們正逢一去便難追尋的一刻,正處於整個青春和全部歡樂的光輝燦爛的匯合點。他們實現了若望·普魯維爾的詩句:「二人相加,還不到四十歲。」這是無比崇高的結合,兩個孩子就是兩朵百合花。他們相互雖不注視,卻彼此瞻仰。珂賽特看見馬呂斯在一片榮光之中,馬呂斯則看見珂賽特在聖壇上。既在聖壇上,又在榮光中,這兩個神化了的人,不知怎麼內心已經交融了,對珂賽特看來是在一片雲彩後邊,在馬呂斯看來是在一片烈焰中,有一件理想的東西,實實在在的東西,親吻和夢幻的約會,新婚的枕席。他們所經歷的一切苦難,回憶起來也令他們陶醉,仿佛憂傷、失眠、淚水、惶恐不安、驚慌失措、痛苦絕望,都變成了愛撫和光明,使臨近的美好時刻更加美好,而往日的悲傷全變成女僕,來給歡樂梳洗打扮。經歷過痛苦,該有多好啊!他們的不幸成為他們幸福的光環。他們的愛情長期經受磨難,結果升華了。
兩個靈魂都同樣欣喜若狂,不過,馬呂斯摻雜一點慾念,珂賽特含兩分羞怯。他們喃喃說:「咱們再去普呂梅街,看看咱們的小花園。」珂賽特衣裙的長褶襉搭在馬呂斯身上。
這樣一天難以形容,是夢想和堅信的雜糅。既擁有,又要假設。眼前還有時間猜測。是一種無法描摹的衝動,在這天,剛到中午卻想半夜。兩顆心靈洋溢出來的喜悅,感染行人也都興高采烈了。
行人紛紛停在聖安托萬街聖保羅教堂門前。要隔著馬車玻璃窗,觀賞珂賽特頭上顫動的橘花。
既而,他們回到受難會修女街,回到家中。馬呂斯容光煥發、得意揚揚,同珂賽特肩並肩,登上他那次奄奄一息被人拖上去的樓梯。窮人聚在門口,都得到一份施捨,並祝福新婚夫婦。家裡到處擺滿鮮花,就跟教堂一樣芳香瀰漫。焚香之後,便是玫瑰花香。他們恍若聽見天宇悠揚的歌聲;他們心中有上帝;他們的命運就像展現的星空;他們望見一束陽光從頭上升起。突然時鐘敲響了。馬呂斯注視珂賽特這迷人的手臂,以及透過上衣的花邊隱約可見的粉紅部位;珂賽特發覺了馬呂斯的目光,便羞得滿面通紅。吉諾曼家的許多老友應邀前來賀喜,他們圍住珂賽特,都競相叫她男爵夫人。
軍官特奧杜勒·吉諾曼,現在是上尉了,他從沙特爾駐營地趕來參加表弟彭邁西的婚禮,珂賽特沒有認出他來。
而他呢,早已聽慣了女人稱他美男子,根本不記得珂賽特,也不記得別的女人。
「當時我沒有聽信這個槍騎兵的鬼話,做得太對啦!」吉諾曼老頭兒暗自說道。
珂賽特對冉阿讓,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溫柔體貼,也贊成吉諾曼老人的主張,在老人把歡樂奉為格言準則的時候,她就像散發香氣一樣,散發著愛心和友善。幸福的人願人人幸福。
她同冉阿讓說話,又恢復小姑娘時的語氣,用微笑愛撫他。
一桌酒宴擺在餐室。
亮如白晝的照明,給大喜日子製造必不可少的氛圍。歡樂的人絕不接受迷霧和昏暗,絕不同意變成黑影。夜晚,不錯;黑暗,不行。沒有太陽了,那就得製造一個。
餐室成了各種美味物品的大烤爐。在雪白明亮的餐桌的上方正中,吊著一盞威尼斯產的金屬片大彩燈,四周一圈多支燭台,上面有藍紫紅綠各色鳥兒,棲息在蠟燭中間,牆壁鑲著三折和五折反光鏡。玻璃杯、水晶器皿、玻璃器皿、餐具、陶器、瓷器、金銀器皿,全都閃閃發光、其樂融融。燭台之間插了鮮花,這樣一來,沒有燭光的地方就有花朵。
門廳里有三把小提琴和一支長笛,正輕聲演奏海頓[341]的四重奏曲。
冉阿讓在客廳里,坐在門背後的一把椅子上,幾乎被敞開的門扇遮住。入席前還有片刻時間,珂賽特頭腦一熱,便過來用手拉開婚禮裙,向他施了個屈膝大禮,以溫柔頑皮的目光注視他,問道:「父親,
您高興嗎?」
「高興啊。」冉阿讓回答。
「那就笑一笑呀。」
冉阿讓就笑起來。
幾分鐘之後,巴斯克請大家入席。
吉諾曼先生讓珂賽特挽上手臂先行,賓客隨後魚貫進入餐室,按照安排好的位置入座。
新娘左右首擺了兩張安樂椅,第一張是吉諾曼先生的座位,第二張是給冉阿讓預備的。吉諾曼先生入了座,另一張椅子還空著。
大家都用目光尋找「割風先生」。
他人不見了。
吉諾曼先生問巴斯克:「你知道割風先生在哪兒嗎?」
「先生,我正要說呢,」巴斯克回答,「割風先生讓我轉告先生,他的手有點疼,不能陪男爵先生和男爵夫人用餐了。他請大家原諒,明天早晨他再來。他是剛才走的。」
這張安樂椅空著,喜宴的氣氛一時冷下來。割風先生缺席,但是席上有吉諾曼先生,老外公興高采烈,一個頂倆。他斷言割風先生既然不舒服,那還是早點休息為好,還說不要緊,只是輕微「疼痛」。有這種解釋就足夠了。況且,一個陰暗的角落又算什麼,不是要淹沒在一片歡樂中嗎?珂賽特和馬呂斯正處於新婚祝福的自私時刻,只有能力感受幸福了。這時吉諾曼先生又靈機一動:「對了,這椅子空著,過來,馬呂斯。你姨媽雖然有權跟你坐在一起,但是她會准許你坐過來的。這椅子歸你了。既合法,又合情。幸運之神坐到快樂之神身邊。」宴席上的人都鼓起掌來。於是,馬呂斯便取代冉阿讓,坐到珂賽特身旁。珂賽特因冉阿讓缺席,開頭怏怏不樂,事情這樣一安排就高興了。既然馬呂斯成了替身,就是上帝缺席,珂賽特也不會遺憾了。她把穿著白緞鞋的柔軟小腳放在馬呂斯的腳上。
椅子有人坐了,割風先生就一筆勾銷,什麼也不欠缺了。五分鐘之後,宴席上的賓主便把這事置於腦後,一個個笑逐顏開、興致大發了。
最後上甜食的時候,吉諾曼先生起立,舉起大半杯香檳,畢竟九十二歲高齡的人,怕手顫晃酒而未斟滿杯,他向新婚夫婦祝酒。「你們躲不掉兩次訓誡,」他朗聲說道,「早晨,你們接受了神甫的訓誡,晚上還要接受老外公的。聽我說,我要勸告你們一句:你們相親相愛吧。我可不講上一大堆陳詞濫調,要一語道破:你們幸福吧。萬物中最聰明的,要算斑鳩了。哲學家說:要節制你們的歡樂。而我卻說:放開手腳,盡情歡樂吧。要像魔鬼那樣熱戀,要愛得瘋狂。哲學家總彈老調。我真想把他們的哲學塞回他們的腔子裡。能說芳香過分,玫瑰花蕾開得太多,歌唱的黃鶯太多,綠葉太多,生活中的曙光太多了嗎?難道人相愛還能過頭嗎?難道人相互愉悅還能做得過火嗎?當心,愛絲泰勒,你太美麗啦!當心,奈莫蘭,你太漂亮啦!這都是十足的蠢話!兩個人彼此吸引,彼此愛撫,彼此迷戀,難道還能過分嗎?還能說人太活躍,太幸福嗎?節制你們的快樂!哼,呸!打倒哲學家!理智,就是歡暢。你們要歡暢,讓我們大家都歡暢吧!我們幸福是因為我們善良,或者,我們善良是因為我們幸福嗎?桑西鑽石叫桑西鑽石,是因為它曾屬於阿爾萊·德·桑西[342],還是因為它有一百零六克拉重呢?這方面我一無所知;生活中充滿了這類難題:關鍵是得到桑西鑽石,得到幸福。你們幸福吧,無須詭辯。要盲目地服從太陽。太陽是什麼?就是愛情。誰說愛情,就是說女人。啊!啊!至高無上的權力,就是女人。問問這個煽動者馬呂斯,是不是珂賽特這個小暴君的女奴。這個懦夫,他是心甘情願的!女人!沒有挺得住的羅伯斯庇爾,還是女人掌大權。我僅僅是這個王國的保王黨人。亞當是什麼?就是夏娃的王國。對夏娃來說,不存在什麼1789年。君主權杖上,有的加百合花,有的鑲個地球,查理曼大帝的權杖是鐵的,路易十四的是金的。革命用拇指和食指,一下子就把那些權杖折斷了,就像折斷兩文錢的麥秸一樣:全完了,全折斷了,全丟在地上,沒有權杖了。然而,你們搞搞革命,試試反對這塊香羅帕!我倒想看看你們敢不敢。試試看。為什麼這樣牢固?因為這是塊布頭。哦!你們是19世紀的人吧?那又如何呢?我們是18世紀的人,但是跟你們同樣愚蠢。你們不要以為管散發性霍亂叫流行性霍亂,奧弗涅布雷舞叫卡米砂舞,就大大地改變了宇宙。其實,應當永遠愛女人。我就不信你們能逃脫。這些魔女就是我們的天使。是的,愛情、女人、親吻,是個圈子,我就不信你們能逃脫出去。拿我來說,我還想往裡鑽呢。你們當中,誰見過維納斯之星[343]在蒼穹升起,俯視波濤,像凡塵的女子安撫一切;維納斯之星是這深淵的最風流的女郎,海洋中的塞利曼娜。海洋,就是粗暴的阿爾賽斯特[344]。海洋不滿嘟囔也沒用,等維納斯一露面,他就得滿臉堆笑,這隻野獸立刻被馴服了。我們男人都是如此:憤怒,咆哮,暴跳如雷,怒氣衝天,只要一個女人上場,一顆星升起,就全俯首帖耳啦!六個月前,馬呂斯還去打仗,今天他卻結婚了。做得好哇。對,馬呂斯,對,珂賽特,你們做得好。你們彼此大膽地為對方存在吧,彼此親親熱熱吧,要氣死那些不能這樣做的人,你們彼此崇拜吧!你們要用鳥喙叼起人世所有幸福的小草,搭一個生活的小窩。啊!戀愛,被人愛,青春年少時的美好奇蹟。不要以為這是你們發明的。我也夢想過,幻想過,嘆息過,我也有過一顆月光似的靈魂。愛神是個六千歲的孩子。愛神有權長出長長的白鬍子;瑪士撒拉[345]在丘比特面前,還只是個小孩子。六十個世紀以來,男人和女人相愛,才擺脫了困境。魔鬼很狡猾,憎恨起男人;男人更狡猾,愛上了女人。這樣一來,他嘗到的甜頭,超過魔鬼給他吃的苦頭。自從有了人間天堂,就存在這種精靈了。朋友們,這種發現已經陳舊,但是又嶄新。你們要充分利用,先當達佛尼斯和克洛埃[346],然後再成為菲利門和波息司[347]。你們只要廝守在一起,就什麼也不缺了,珂賽特就是馬呂斯的太陽,馬呂斯就是珂賽特的宇宙。珂賽特,你的晴朗天空就是馬呂斯的微笑;馬呂斯,你的淒風苦雨就是珂賽特的眼淚。但願你們夫妻生活永遠不下雨。你們抽了好簽,得到宗教祝福的愛情;你們中了頭彩,要好好保存,鎖起來,千萬不要揮霍,你們要互敬互愛,其餘的事不要管。相信我說的話。這是常識。常識就不可能有假。你們彼此要把對方當作宗教信仰。每人都有崇拜上帝的方式。見鬼!崇拜上帝的最佳方式,就是愛自己的妻子。我愛你,這就是我的教義。誰愛,誰就是正教派。亨利四世這句粗話將神聖置於宴飲和沉醉之間:『腹——聖——醉!』我可不信仰這句粗話,它把女人忘掉了。我實在驚詫這句粗話居然是亨利四世講的。朋友們,女人萬歲!據說,我老了;真奇怪,我卻覺得越活越年輕。我真想去樹林裡聽人吹風笛。兩個孩子將美麗和歡悅聚於一身,這使我陶醉。千真萬確,我也想結婚,如果有人肯嫁給我的話。無法設想上帝創造出我們是為了別的緣故,而不是為熱戀,談情說愛,精心打扮,當小鴿子,當小雞,從早到晚啄食愛情,把親愛的妻子當作鏡子照自己,得意揚揚、神氣活現、趾高氣揚,這就是生活的目的。請不要見怪,這就是我們那時代青年的想法。哦!我發誓,那個時代,可愛的女人還真多,花容玉貌,處女嬌娃!我讓她們一個個神魂顛倒。因此,你們相愛吧。如果人不相愛,那我就不明白要春天幹什麼。至於我,我請求仁慈的上帝抓緊向我們出示的所有美的東西,收回鮮花、鳥兒和美麗的姑娘,重新放進他的盒子裡。孩子們,請接受一個老人的祝福吧。」
婚禮夜晚過得又親熱又歡快。外祖父興致極高,為這大喜日子定了調子。年近百歲的老人這樣樂和,大家也都捧場湊趣,跳跳舞,盡情歡笑,過了一個特別快活的婚禮,真可以邀請「昔日好先生」[348]參加。不過,吉諾曼先生絕不亞於這個角色。
歡鬧之後便安靜下來。
新婚夫婦不見了。
午夜剛過,吉諾曼先生的住宅就變成一座廟宇。
到此我們也該止步。有一名天使站在洞房門口,一根手指放在唇邊。
面對這歡慶愛情的聖地,靈魂進入靜觀的狀態。
洞房的屋頂一定有閃光。新婚的喜悅之光,一定能穿透牆壁的石頭,隱隱劃破黑暗。這種天經地義的神聖喜事,不可能不向蒼穹發射聖潔的光芒。愛情,這是男女融合的神妙坩堝;一人體、三人體、最終人體,凡人的三人一體即由此產生。兩個靈魂合一的誕生,一定能感動幽靈。情人是教士;處女心醉神迷又恐慌不安。這種歡樂多少會傳向上帝。真正的婚姻,即有愛情的地方,就有理想的成分。婚床在黑暗中是一角曙光。如果凡胎肉眼能看見可畏而又可愛的神靈,我們在熠熠閃光的房舍周圍,就可能看見黑夜的形體,長著翅膀的陌生者,無形世界的藍色過客,一群黑影的頭俯下去,滿意地祝福,相互指看處女新娘,微露驚異之色,神靈的面孔映現人間幸福的反光。新婚夫婦在極度銷魂的情歡時刻,以為新房中沒有旁人,他們若是側耳細聽,就可能聽見噗噗的鼓翅聲響。完美的幸福總有天使的關切。這間黑暗的小屋以天空為棚頂。二人的嘴唇被愛情所聖化,為了創造而接近,在這難以描摹的親吻之上,布滿繁星的神秘蒼穹不會沒有一點震顫。
這類幸福是實實在在的。除了這類歡樂就沒有歡樂。唯獨愛能銷魂。其餘則可悲可泣。
愛或曾經愛過,此生足矣。無須再有所希求。在生活的黑暗皺褶里找不到別的珍珠。愛就是完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