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領導心思

  林日新一直非常認真的聽著蘇志誠和倪大路的話，但是聽著聽著，他突然感到自己出現知識恐慌。現在，按照他們的思路，要加大力度做大營收，但隨著投入的增加，負債也會進一步加大，如果不保證一定的利潤率，今後將很難持續。

  不過，倪大路說資本市場看好，可以引進風投資本的戰略投資，這當然是一條好的路徑，雖然君天的股權會稀釋，但資金的壓力和風險也將會大大減輕。於心而論，他內心對趙向軍這麼大力度地迅速進入新能源汽車領域一直持保留意見，而且，他始終對汽車公司的採購成本有一絲疑問，包括汽車蓄電池、座椅等價格明顯存在疑點，蘇志誠的解釋也無法讓他信服。但是，看著趙向軍雄心勃勃的樣子，他有些話在這個場合也不好說，只好先對飛馬汽車的業績做了肯定，然後說：

  「我對大路提的接洽風投資本的事，我十分贊成，這樣可以讓我們君天有效的規避風險，同時也可以利用資本的資源，把飛馬汽車的業績進一步做大。但是，我對開展網約車業務有點擔心，就是我們首先要吸引客戶，讓客戶樹立對我們君天網約車的信心，這個投入可不小，而且，我們還不知道政府那邊的態度，這個網約車一上來，好多計程車就沒生意了……」

  「林總，政府那邊你不用擔心，我去年底諮詢過市里交通運輸部門的一個朋友，他說法無禁止即可為，躍州政府的領導層面，思想還是比較開明的，而且，開放一定數量的網約車，也可以緩解市民在高峰時期的打車難問題，政府何樂而不為呢。」

  倪大路是一個說干就乾的人，兩年前務虛會，他就提出網約車的問題，現在，當他看到北京、上海的網約車已逐漸推廣，他就敏銳地感覺到這項業務今後會有很大的發展空間，而且還可以有效做大飛馬汽車業績，所以他前期就網約車政策方面的問題向相關部門做了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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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大路幹事倒有章法，把一些問題都想到了。」

  趙向軍對倪大路做了肯定，然後問道：

  「大路，這個計程車已經有了幾十年的歷史，而且車子標誌明顯，市民都習慣了，那怎麼讓乘客都上你的網約車，你怎麼考慮？」

  「趙董，剛才林總說了，這要加大投入，首先要開發一個打車軟體，這個投入到不大，然後通過贈送免費乘車券的做法，吸引乘客安裝打車軟體，等乘客的免費的乘車券用完，乘客就是我們君天網約車的忠實客戶了。我前期也經過了測算，按吸引10萬乘客安裝軟體，每人贈送300元乘車券的話，大概需要3000萬，而我們投放2000輛網約車的話，一年的營收保守估計也有3、4個億，所以，前期燒點錢，問題還是不大的。」

  「林總，你看大路的建議可行嗎？」

  面對趙向軍的提問，林日新不做正面回答，說：

  「我的觀點，不管我們君天今後拓展什麼業務，各位老總在成本核算方面一定要把住，不計成本搞擴張，長期來看將不可持續，不但我們自身有風險，也會影響我們君天在股民中的信譽。趙董，我們上次不是和區里簽訂了城中村開發的片區協議嗎，我們先期拿了5個億交給區里，可將近兩年了，那塊地上的建築物都還沒拆乾淨，我們的財務成本『噌噌噌』往上串，曾經有懂行的股民都在質疑這件事呢。」

  「越劍，那個城中村片區是這樣的嗎，你怎麼都不說？」

  趙向軍的話音有點嚴厲。

  「趙董，是這樣的情況，我對接街道書記的時候，他們說正在對那幾戶釘子戶走強制拆遷的司法程序，這個流程都是有嚴格的規定，他們說自己也不敢違法。我呢，最近一直在跑戊州下面那個江浦縣片區開發的事，所以，這事還沒來得及向您匯報，幸虧林總指出來，會後我再去區里跑一趟。」

  吳越劍的臉色有點尷尬感。趙向軍神色嚴峻，說：

  「我們民營企業講究的是效率，有些問題我們大家要及時溝通，越劍，你這幾天和區里那些部門溝通了以後，如果情況不對，我馬上去找金江河書記。」

  然後，他又把話題轉到飛馬汽車的話題上來：

  「飛馬汽車公司現在是我們君天業績增長最快的板塊，雖然利潤率不理想，但也是因為各方面的原因，大路提出下一步吸引風頭資本的戰略資本，這很好，對於這一點，我的思想一直是開放的，我不在乎是否完全擁有，我只希望它茁壯成長，所以，大路，你的動作要加快，我們的要價也不要太高，抓緊要拉幾家有實力的資本公司過來。

  「還有，關於網約車的業務開展問題，我覺得也可以試一試，這個投入也不大嘛，而且，這車輛還是我們自家生產的，維修保養都方便，還可以通過網約車高強度地運行，檢驗我們我們飛馬汽車的質量呢，這樣我們就可以不斷發現問題，解決問題，把我們的飛馬汽車越做越好。另外，志誠說的政府有限採購我們飛馬汽車的事，過幾天我也要找市區兩級領導溝通，我們的業績上去了，他們的臉上也有光啊。」

  今天會議開始的時候，趙向軍雖然對蘇志誠對他的吹捧面上進行了否定，其實從他心裡來說，他還是喜歡聽這樣的好話。雖然他在創業路上一路走來，時時警醒自己要防止喜歡聽好話而出現決策失誤，但漸漸地隨著事業的上的輝煌，他覺得這些話都是對他正確的評價，他受之無愧。

  其實喜歡聽好話是人性最大的弱點，古往今來許多的名人聖賢也被阿諛奉承弄得迷失了方向，最後成了後來者的笑談。

  袁枚二十多歲時，因才氣過人被清廷任命為溧水知縣。赴任前，他特意跑到老師尹文端家裡告別。尹文端問他：

  「你這麼年紀輕輕就到外地做知縣，這個父母官可不是這麼容易當的，你想好了怎麼當了嗎？」

  袁枚想了一會，說：

  「學生我初次做官，經驗不足，但我心想只需帶一些高帽子，碰到上級或者同事，方便的時候就給他們送上一頂，大概他們就不會對我反感了吧？」

  尹文端一聽就生氣了，罵道：

  「胡扯，虧你還讀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你要知道做官是要為民做主，你什麼時候竟然學會了這些圓滑的做法呢，你這是讓我這個老師太失望了。」

  袁枚見老師生氣，稍作猶豫，說：

  「哎呀，老師您講得真是太對了，您這番話簡直讓我醍醐灌頂，大夢初醒啊。但是，老師您也要想一想，現在的官場生態就是這樣，上上下下都喜歡聽好話，我如果逢人不說好話，我這官怎麼做得下去，今後怎麼有機會為民做主呢？」

  然後，他話音一轉，說：

  「當然，我也經過仔細觀察，這天底下不喜歡聽好話的人也是有的，比如您老師就是其中的楷模啊。」

  聽完袁枚的話，尹文端不禁捋著鬍子笑了，讓人弄了一桌好酒好菜，師生暢敘了一場，袁枚就高高興興地上任去了。路上，他一想起和老師對話的場景，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他的跟班好奇地問他：

  「領導，這一路上也沒什麼好笑的，您什麼事這麼開心啊？」

  袁枚答道：

  「我本來準備了100頂的高帽子去送人，我本來還擔心這禮物太俗送不出去，想不到今天就送給了最不喜歡聽好話的尹老師一頂，難道這還不好笑嗎？」

  就喜歡聽好話這件事來說，簡直全世界都通用。卡耐基說發自肺腑的讚美可以產生力量，會迅速讓對方對你產生好感。但是，就一般人而言，你的三分才華，對方讚美你有七分，你能分辨得出這是發自肺腑的讚美，還是另有所圖的阿諛奉承？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但一個旁觀者就是有再多的閱歷而產生的清醒認識，可一旦別人給你送上恰當的讚美，你照樣會迷失方向。

  躍州有句俚語叫「高帽不要戴，好話總要聽」，其意是指一個人對那些過分的吹捧有一定的免疫力，但那些看似真誠的好話，每個人都是喜歡聽的。趙向軍此刻的心態，他認為對蘇志誠對他的讚美也是非常合理的正確評價，所以，他的內心也是欣然接受的，因此，他對蘇志誠和倪大路提的建議都予以支持這也是必然的。只不過，表面上領導總還是表現自己虛懷若谷的樣子，所以，他才說自己幹得再多也是應該的。

  因為正是趙向軍有了這樣的心態，他的內心對林日新強調的成本問題有點不以為然，但是，作為多年一起打拼的老夥計，他此時不能給林日新難堪，所以接著說：

  「不過，林總剛才講的關於成本核算問題我們也要正確看待，我個人對營收和成本這兩者的關係是這麼認識的。營收做大是『面子』，沒有好看的營收，就很難有各種資本對我們飛馬汽車的看好，各級政府的支持力度也會減弱，這樣我們想超常發展的話就會缺少各方面的助力；而成本把控則是『里子』，一項投資如果完全脫離成本把控，片面追求做大營收，這將不可持續，最後也會對我們君天的健康發展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傷，一旦不慎，甚至可能是滿盤皆輸。

  「可能有人認為我這樣的說法是始終立於不敗之地的辯證法，甚至是狡辯……」

  趙向軍說到辯證法和狡辯，會場上出現了一絲小騷動，有人在會心地笑，有人則猜測他接下來會有什麼樣的一個說法。這時，倪大路忽然插話說：

  「趙董講得太對啦，看問題就應該全面，我和蘇總可能都是想拼命把飛馬汽車的業績做大，成本把控這塊做得不夠，幸虧剛才林總提醒，今年我們一定在這方面要注意……」

  「好了，大路，你也不要光給我和林總說好話了。我認為，一個真正負責的領導，不能因為怕傷了團隊的和氣，而在重大問題上用辯證法搞平衡，而是必須要求有一個明確的態度和方向，否則在你們的執行層面就會很難落實。」

  說著，趙向軍看了林日新一眼，又看了看蘇志誠和倪大路，他發現這幾個人的眼神里都充滿著對他的期待。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心中似乎下了一個決心。他用手虛指了林日新一下，說：

  「林總是我多年來最好的朋友，當年他主動放棄很有發展前途的領導崗位，投身君天和我一起拼搏，我可以說，沒有林總的加入，就不能有君天今天的成功……」

  林日新聽到這裡，他就猜測到趙向軍要說什麼了，當年他不是主動投身君天，而是他因一件莫須有的小事，被曾經的校友章建弘晾在了冷板凳上。後來，無所事事的他在江中寺聽了智禪大師的點撥，加上趙向軍的邀請，他才到了君天的。他聽出趙向軍今天明顯有點反話的意思，他頓時明白這是先揚後抑，心裡不禁略微有一絲失望。

  果然，趙向軍接著說：

  「林總在政府幹了多年，對國家的政策掌握了解十分熟悉，而且決策非常沉穩，幾年前要不是他的勸阻，我們君天可能就會進入光伏領域，後來光伏的情況大家都知道了。所以，林總在很多方面都有預見性，因此，我相信他今天提出的飛馬汽車的成本把控問題一定有他的考慮，不過……」

  趙向軍話鋒一轉：

  「不過，對於這次新能源汽車這件事，我認為在起步階段不能一概用成本把控的理由，對飛馬汽車的製造設定太多的框框，一個是新能源汽車作為科技引領的領域，現在正是各個巨頭搶占市場份額的關鍵時刻，一步慢，步步慢，我們如果沒有大手筆的投入，就不可能殺出重圍；另一個是我們確定進軍世界五百強的目標，需要營收的增長來不斷地超越；還有，我們和躍州市政府簽訂合作協議，也必須要有營收的支撐。所以，我經過慎重考慮後，覺得近期飛馬汽車的這邊的主要任務，還是要營收增長放在首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