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論原始民族的藝術
2024-09-26 06:12:42
作者: 魯迅
經濟怎樣地從食料的個人底的搜索而發達了的呢?關於這事,若依畢海爾的意見,則我們在今日幾乎不能構成什麼概念。但倘將食料的搜索,太初並非個人底,乃是社會底的事,放在考慮里,那麼,我想,我們才能構成這樣的概念。人們在太初,象社會底動物的「搜索」食料一樣,「搜索了」食料,就是,多少有些廣泛的團體的結合了的力,向了太初自然所完成了的產物的領有了。我於前一信里,引在上面了的耶爾,正當地取了特·略·什羅涅爾的話,說道,內格黎多舉全氏族以赴狩獵的時候,他們令人想起企圖著猛烈的襲擊的烏蘭丹猿群來。阿卡族的畢格眉人之憑了結合的力以行上述的掠奪農場時,也令人想起同樣的襲擊。倘若可以算是在經濟之下的人們的協同底的活動,則惟這向於生活資料之獲得的這樣的襲擊,正應該是經濟底活動的最太初底的形式之一了。
生活資料之獲得的太初底的形式,是自然所完成了的產物之採取。[126]這採取的事,不消說,被區分為幾類,打漁和狩獵,便是其一。採取之後,乃有生產,有時候——例如我們在原始農業的歷史上之所見那樣——和幾乎眼不能見的推移的一系列,聯結起來。農業是——雖是最原始底——不消說,已經有著經濟底活動的一切的特徵的。[127]
但因為太初土地的開墾,由血族結合的共同之力而施行者最多,所以在這裡,就有很好的例子,為你明示原始人從自己的食人祖先作為遺產而繼承了的社會底本能,能夠在他的經濟底活動之中,看出那廣泛的適用是怎樣。這些本能的後來的運命,是被人們居於——不絕地在變動的——這活動上,或如馬克斯所說,則居於自己的生活的生產過程上的相互關系所決定了。一切這事,是自然到不能更加自然的。所以我不能懂得,發展的自然底的行程的不可解的方面,是在那裡。
但是,請等一等罷。
據畢海爾,則困難是在下面的事。「假定如下,是頗為自然的罷,——他說,——就是,這變革(從食料的個人底的搜索到經濟的推移),是開始於為了直接使用而起的自然產物的簡單的領有之處,發生了向於較遠的目的的生產,有著意識底的目的的使用體力的勞動,占了諸器官的本能底的活動的地位的時候的,然而,縱使設定了這樣的純理論底的命題,而我們之所得,蓋仍然殊少。出現於原始民族那裡的勞動,是頗為漠然的現象。我們愈接近那發達的始發點去。則它在那形式上,又在那內容上,便也都愈近於遊戲」[128]
就這樣,有妨於懂得從食料的單純的搜索到經濟底活動的推移的障礙,即在勞動和遊戲之間,不能容易地劃出界線。
關於勞動對於遊戲的——或者要這樣說,則曰遊戲對於勞動的——關係的問題的解決,於究明藝術的起源上,是極為重要的。所以我希望你用心傾聽,努力研尋於畢海爾就此而言的一切。使他自己來述自己的見解罷。
「人類當脫離食料的單純的搜索的範圍時,想來也是被見於各種高等動物的一樣的諸本能,尤其是模仿的本能和對於一切經驗的本能底傾向所鼓舞的。例如家畜的飼養,非從有用動物,而從人類只為滿足自己而飼養者開端。工藝的發達則分明無論那裡,都始於彩塗身體,文身,身體各部分的穿孔或毀傷,後來逐漸成為裝飾品、假面、木版畫、畫文字,等等的製作……。這樣,而技術底熟練,由遊戲而完成,並且不過是逐漸底地至於得到了有益的適用。所以先前所採用的發展階段的次序,是應該用正相反對的東西來代換的,就是,遊戲古於勞動,藝術古於有用的對象的生產。」[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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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遊戲古於勞動,藝術古於有益的對象的生產雲。
現在你明白為什麼我希望注意甚深地以對畢海爾的話〔之故〕了,凡那些,於我所正在擁護的歷史理論,是有最接近的關係的。倘若在事實上,遊戲比勞動古,又倘若在事實上,藝術比有用的對象的生產古,則歷史的唯物論底解釋,至少在《資本論》的作者所給與的那形式上,該將禁不起事實的批判,我的一切論議,因此也就非下文似的改正不可,就是,我應該不講藝術依附於經濟,而講經濟依附於藝術了。但是,畢海爾是對的麼?
最初,先來檢討就遊戲而言的事,關於藝術,則到後來再說罷。
據斯賓塞,則遊戲的為主的特殊底的特徵,是對於維持生活所必要的歷程,直接地是並不加以作用的那事情。遊戲者的活動,並不追求一定的功利底的目的。誠然,由遊戲所致的運動的諸器官的練習,於正在遊戲的個人有益,一樣地於全種族,到底也是有益的。然而,練習也不被追求功利底的目的的活動所排除。問題並不在練習上,乃在功利底的活動,於練習和由此所獲的滿足之外,還引向什麼實際的目的——譬如得到食料的目的——的達成,而遊戲卻相反,欠缺著這樣的目的的事。貓捕鼠時,它於練習它的諸器官而得的滿足之外,還收到美味的食物,但當同是這貓在追逐滾在地板上的線團時,他卻除了由遊戲所致的滿足而外,一無所得。然而,倘若這是如此的,那麼,這樣的無目的的活動,怎麼會發生了的呢?
對於這個,斯賓塞怎樣地回答,是大都知道的。在下等動物,有機體的全力,盡被支出於維持生活所必要的行為的實現。下等動物,是只知道功利底的活動的。但在動物底階段的較高的階段,事態就早不如此。在這裡,全部的力,不被功利底的活動所併吞。作為較好的營養的結果,在有機體中,蓄積著正在尋求出路的一種力的余剩,而動物遊戲的時候,——即正是在依照這要求。遊戲者,是人工底的力的練習。[130]
這樣的,是遊戲的起源。但那內容,是怎樣的呢?倘以為動物之於遊戲,是在練習自己的力的,則為什麼或種動物,將這用或種特定的這模樣地,而別的動物——不是這模樣地,來練習的呢,為什麼在種類不同的動物之間,特有不同的遊戲的呢?
據斯賓塞的話,則肉食動物分明示給我們,它們的遊戲,是由模擬狩獵和模擬爭鬥而成的。那全體,除了「追躡獲物的戲曲底扮演,即在欠缺那現實底的滿足之際的,破壞底本能的觀念底的滿足之外,什麼」也沒有。[131]這是什麼意思呢?這就是動物的遊戲,為借其佐助而它們的生活得以維持的活動所規定的意思。那麼,什麼先於什麼呢,遊戲——先於功利底的活動,還是功利底的活動——先於遊戲呢?功利底的活動先於遊戲,前者更「古」於後者,是明明白白的。但我們在人們中,又看見什麼?兒童的「遊戲」玩傀儡,扮主客,以及其他——是成年者的活動的戲曲底扮演。[132]然而成年者在自己的活動上,又在追求著怎樣的目的呢?最多的時候,他們是在追求著功利底的目的的。這就是在人類中,也是追求功利底的目的的活動,換言之,即維持個人和社會全體的生活所必要的活動,先於遊戲,且又規定其內容的意思。象這樣的,便是從斯賓塞的關於遊戲之所說,論理底地生發出來的結論。
這論理底的結論,和威廉·洪德對於同一對象的見解,是全然一致的。
「遊戲是勞動的孩子,——有名的心理、生理學者說。——這是自明的事,在時間底地先行的認真的勤勞的任何形式中,沒有本身的模型的那樣遊戲,是任何形態也不存在的。蓋生活底必然性,是強制勞動的,而人在勞動中,逐漸領會了將自己之力的實際底的行使,看作滿足的事。」[133]
遊戲,是由於要將力的實際底行使所得的滿足,再來經驗一回的衝動而產生的。所以力的蓄積愈大,遊戲衝動就也愈大,但不消說,這以外,是在一樣的條件之下的。比相信這個更容易的事,再也沒有了。
在這裡,也和在各處相同,我將舉了例子,來證明而且說明自己的思想。[134]
如大家所知道,野蠻人在自己們的跳舞中,往往再現各種動物的運動。借什麼來說明這事呢?除了要將狩獵之際,由力的行使所得的滿足,再來經驗一回的衝動以外,更無什麼東西了。看看遏斯吉摩的狩獵海豹罷,他爬近它去,他象海豹的昂著頭照樣地,竭力抬了頭,他模仿它一切的舉動,待到悄悄地接近了它們之後,才下狙擊的決心,[135]模仿動物的態度的事,是這樣地成著狩獵的最本質底的部分的。所以狩獵者發生欲望,要再來經驗狩獵中由力的行使所得的滿足的時候,則重複模仿動物的態度,於是遂創造了自己的獨創底的狩獵人的跳舞,是不足為異的。然而當此之際,跳舞即遊戲的性質,是被什麼所規定的呢?是被認真的勤勞,即狩獵的性質所規定的。遊戲是勞動的孩子,後者時間底地一定不得不較前者先行。
別的例。望·覃·斯泰南在巴西的一個種族那裡,曾經見了用震撼底的演劇手段,來描寫負傷了的戰士之死的跳舞。[136]你以為怎樣,這之際,什麼先於什麼呢,戰爭先於跳舞,還是跳舞先於戰爭呢?我想,是最初有了戰爭,後來才發生了描寫戰爭的各種光景的跳舞,最初有了由在戰場上受傷的他的戰友之死,惹起於野蠻人的內部的印象,而後來乃發現將這印象,由跳舞來再現的衝動,倘若我是對的,——但我自信是對的,——則我在這裡,也有十足的根據來說,追求功利底的目的的活動,古於遊戲,所以遊戲是它的孩子。
畢海爾會說,戰爭和狩獵,在原始人,都是娛樂,即遊戲,而不是勞動,也未可料的。但是,說這樣的話者,乃是玩弄言詞的人。在低級的狩獵種族所站的那發展階級上,為了維持狩獵人的生存,又為了他的自衛,狩獵和戰爭都是必要不可缺的活動。那兩者之一,都全然在追求一定的功利底的目的,所以將兩者和正以欠缺這樣的目的為特色的遊戲看作一律,是惟有太甚而且幾乎是意識底的用語的濫用,這才可能。不獨此也,野蠻生活的研究者,還說是野蠻人決不為了單單的滿足而行狩獵雲。[137]
但是,來舉關於我在擁護的見解之正確,早沒有什麼疑惑的餘地的第三個例子罷。
在先,我將社會底勞動在和狩獵一同,也在從事農業的原始民族的生活上的重大的意義,加以指摘了。現在我希望你注意於南明大瑙的土人種族之一——排戈皤斯族那裡,行著社會底的開墾的事。在他們那裡,男女都從事於農業。種稻之日,男人們和女人們從早晨聚在一處,開手工作。男人們走在先頭,並且跳舞著將鐵的踏鍬插入地里去。此後跟著女人們,將稻種拋入男人們所挖的窪中,於是用土蓋在那上面。一切這些,都做得認真而且隆重的。[138]
在這裡,我們看見遊戲(跳舞)和勞動的綜合。然而這綜合,並沒有遮蔽了現象間的真關係。倘若你並不以為排戈皤斯族太初為了娛樂,將自己的踏鍬插入地里去,播上稻種,到後來才為了維持自己的生存,來動手開墾土地,則你就不得不承認當此之際,勞動古於遊戲,遊戲之在排戈皤斯族那裡,是由施行播種的那特殊的條件所產出了的。遊戲——是時間底地比它先行的勞動的孩子呀。
請你注意在一樣的時會,跳舞這事本身,乃是勞動者的動作的單純的再現的事罷。我引用畢海爾自己,來作這的證明罷,他在自己的著作「Arbeit und Rhythmus」(勞動和韻律)里,這樣地在說,「原始民族的許多跳舞,那本身不過是一定的生產底行為的意識底的模仿。所以當這模仿底描寫之際,勞動是必然底地應該先行於跳舞的。」[139]我完全不解畢海爾為什麼到後來會斷定了遊戲更古於勞動。
大概可以並無一切誇張地說,「Arbeit und Rhythmus」是用了那全內容,將我正在分析的畢海爾關於遊戲和藝術之對於勞動的見解,完全地而且出色地推翻了。為什麼畢海爾自己,沒有覺到這分明的矛盾的呢,只好出驚。
想來他是被近時錫閃大學的教授凱爾·格羅斯[140]所貢獻於學界的那遊戲說,引進胡塗里去了的。所以知道格羅斯的學說,在我們也不為無益罷。
據格羅斯的意見,則以遊戲為過剩之力的發現的見解,未必能由事實來實證的。小狗互相遊戲,直到完全疲勞,而在並非力的過剩,不過恢復了略足再來遊戲的力的分量的最短的休息之後,便又遊戲起來。我們的孩子們也一樣,即使他們,譬如因長時間的散步而非常疲乏了,但遊戲一開始,他們就立刻忘掉了疲勞。他們並不以長時間的休息和過剩的力的蓄積為必要,「是本能使他們,倘若形象底地來表現,則不但杯子洋溢的時候,即使其中幾乎只有一滴的時候,也省悟到活動的。」[141]力的過剩,不是遊戲的Conditio sine qua non(必要的條件,)而僅是於它極幸福的條件罷了。
然而即使那並不這樣的,斯賓塞說(格羅斯稱之為希勒壘爾·斯賓塞說)也還是不夠的罷。它想給我們說明遊戲的生理學底意義,但將那生物學底意義,卻沒有說明。然而它的這意義,是極廣大的。遊戲,尤其是年青的動物的遊戲,全有一定的生物學底目的。無論在人類,在動物,年青的個體的遊戲,乃是有益於個別底的個體或全種族的性質的練習。[142]遊戲使年青的動物準備,以向它未來的生活活動。然而正因為那是準備年青的動物以向它未來的活動的,所以那就較這活動為先行,而且也因此格羅斯不想承認遊戲是勞動的孩子,他反而說,勞動是遊戲的孩子了。[143]
如你所見,這和我們在畢海爾那裡所遇見的,是完全一樣的見解。所以我所已經講過的關於勞動之對於遊戲的真的關係之處,也全部適合於他的。然而格羅斯是從別一面接近問題去的,他首先並不以成年者而以兒童為問題。假使我們也如格羅斯一樣,從這觀點來觀察它,那麼,問題之顯現於我們者,是怎樣的情形呢?
再舉例罷。耶爾說,[144]澳洲的土人的孩子,常作戰爭遊戲。而且這樣的遊戲,很為成年者所獎勵,為什麼呢,因為那是使未來的戰士的機敏會發達起來的。我們於北美的印地安,也見到一樣的例子,在他們那裡,有時是幾百個兒童,在有經驗的戰士的指揮之下,參加著這種的遊戲。據凱忒林的話,則這種遊戲,是成為印地安的養育體系的實質底的一肢體的。[145]現在,在我們之前,有著格羅斯之所謂年青的個體向於未來的生活活動之準備的分明的際會了。但這際會,是肯定他的所說的麼?也是的,而也並不!我所舉的原始民族的「養育體系」,是顯示著在個人的生活上,則戰爭的遊戲,先行於向戰爭的現實底的參加。[146]所以格羅斯便是對的了,從個人的觀點來看,遊戲確是古於功利底的活動。然而為什麼在上述的民族那裡,設定了戰爭遊戲占著那麼大的地位這樣的養育體系的呢?為的什麼,是明明白白的,就因為在他們那裡,得到從孩子時候起,就慣於各種軍事底訓練的,準備很好的戰士,是極為必要的緣故,這意思,便是從社會(氏族)的觀點來看,事態即顯了全然別種的趣旨,在最初——有真的戰爭和因此而造成的好戰士的要求,其次——有為了使這要求得以滿足的戰爭的遊戲,換了話說,便是從社會的觀點來看,是功利底的活動,古於遊戲的。
別的例子。澳洲的女土人在跳舞裡面,從中描寫著她從地里掘起食用植物的根來的處所。[147]她的女兒看見這跳舞,於是照著兒童所特有的向模仿的衝動,她就再現自己的母親的舉動。[148]她在還未到真去從事於食料之採取的年齡,做著這。所以在她的生活上,掘根的遊戲(跳舞)是較現實的掘根為先行,在她,遊戲是較古於勞動。但在社會的生活上,則現實底的掘根,不消說,就先行於成年者的跳舞和在兒童的遊戲上的這歷程的再現了。因此之故,在社會的生活上,是勞動古於遊戲的。[149]想來這是全然明白的。但倘若這是全然明白的事,則剩在我們這裡的,只有向自己這樣地問,經濟學者和一般從事於社會科學的人們,應該從怎樣的觀點,來觀察勞動對於遊戲的關係的問題呢?我以為當此之際,回答也是明白的。從事於社會科學的人們,將這問題——發生於這科學的圈內的別的一切問題也一樣,——從社會的觀點以外來觀察,是不行的。不行的理由,就因為仗了站在社會的觀點上,我們才能夠較容易地發見在個人的生活中,遊戲先於勞動而出現的原因的緣故,倘若我們不出個人的觀點以上,那麼,我們對於他的生活中為什麼遊戲先於勞動而出現的事,他為什麼做著正是特定的這,而非這以外的東西的遊戲的事,將都不能懂得了。
在生物學上,這事也一樣地對,但將「社會」的概念,在那裡,換為「種族」(嚴密地說——種)的概念,是必要的。倘若遊戲是在盡準備年青的個體向未來的生活底任務之職的,那就明明白白,在最初,種的發展在他面前設定了要求一定的活動的一定的任務,其次,作為這任務的現存的結果,而現出和這任務所要求的諸特質相應的,在諸個體的淘汰和幼年少年期上的養育來。在這裡,遊戲也不出於勞動的孩子,不出於功利底的活動的機能。
人類和動物之間所存的差異,這之際,只在繼承下來的本能的發達,在他的養育上,較之在動物的養育上演著小得很多的腳色。虎之子,是作為肉食動物而生下來的,但人類並不作為獵人,農人,軍人,商人而產生,他在圍繞他的條件的影響之下,成為這個或別個。而且這事,無論男女都是這樣的。澳洲的少女,並非生來就本能底地帶著對於從地里掘出根來或和這相類的經濟的勞動的衝動。這衝動,乃由她裡面的向模仿的傾向所產出,就是她竭力要在自己的遊戲裡,再現出自己的母親的勞動來。然而為什麼她不模仿父親,卻是母親呢?這是因為她之所屬的社會,男女之間,已經確立著分工的緣故。所以這原因,也並不在諸個人的本能之中,而是橫在圍繞他們的社會底環境之中的。但是,社會底環境的意義愈大,則拋掉社會的觀點,象畢海爾論遊戲對於勞動的關係時候之所為那樣,站在個人的觀點上的事,也愈加難以容許了。
格羅斯說,斯賓塞說忽略了遊戲的生物學底意義。能夠以大得多的權利,來說格羅斯自己,是遺漏著那社會學底意義的。固然,這遺漏,在供獻給人類的遊戲的他的著述的第二部里,也許會加以訂正。男女之間的分工,給與了由新觀點,來觀察畢海爾的議論的動機。他將成年的野蠻人的勞動,作為娛樂而描寫著。這不消說,即此一點,也是錯的,在野蠻人,狩獵不是競技,乃是維持生活所必要的認真的勞作。
畢海爾自己完全正當地這樣說,「野蠻人往往苦於厲害的窮乏,成為他們的衣服全體的帶子,在他們,其實是用以作德國的下層人民所稱為「Schmachtriemen」這東西,就是為了要緩和苦惱他們的飢餓,以此緊束腹部的東西的。」[150]雖在「往往」(據畢海爾自己所承認)發生這些事之際,野蠻人竟還是作為競技者,不因苦惱的必然,卻為了娛樂,而去狩獵的麼?由力錫典斯坦因,我們知道薄墟曼幾天沒有食料的事,往往有之。這樣的飢餓的期間,當然是必至底的食料搜索的期間。這搜索,竟也是娛樂麼?北美洲的印地安,在恰值久不遇見野牛,餓死來威嚇他們那時候,就跳自己的「野牛舞。」跳舞一直繼續到野牛的出現。[151]那出現,印地安是當作和跳舞有因果關係的。為什麼在他們的腦里,會發生了關於這樣的關係的表象的呢,這一個此時和我們沒有關係的問題,姑且不談,我們可以用了確信來說,當此之際,「野牛舞」以及和動物的出現同時開手的狩獵,都不能看作遊戲。在這裡,跳舞本身,是作為追求功利底的目的,同時也作為和印地安的主要的生活活動緊密地相聯結的活動而出現的。[152]
往前進罷。看一看我們的疑問的競技者的妻罷!行軍的時候,她搬運重擔,掘起根來,搭小屋、生火、鞣毛皮、編籃、以後也從事於土地的開墾。[153]一切這些,都不是勞動,而是遊戲麼?據F·普列司各得的話,則印度的達科泰族的男人,夏季每天勞動不到一小時以上,如果願意,這就可以稱之為娛樂。然而在一年的同一時期中,同一種族的女人,每天卻勞動到約六小時,在這裡,就難以假定我們的問題是在「遊戲」了。但到冬季,夫妻便都非比夏季更加勞動不可,那時男人勞動約六小時,女人約十小時。[154]
在這裡,早已全然而且斷然地不能談到「遊戲」了。在這裡,我們已經Sans phrase(沒有文詞)地惟勞動算是問題,而且即使這勞動比起文明社會的勞動者的勞動來,為無興味,且少疲勞,然而並不因此而失其為全然是一定的形式的經濟底活動。
就這樣,由格羅斯所假定了的遊戲說,也無以救助我所正在分析的畢海爾的命題。勞動古於遊戲,和父母之古於孩子,社會之古於各個的成員是一樣程度的。
但既經說起了遊戲,我還應該使你的注意,向一部分已為你所知道的畢海爾的一個命題去。
據他的意見,則在人類發展的最早的階段,文化底獲得之從氏族傳給氏族的事,是沒有的。[155]而且這事情,就從野蠻人的生活上,奪去了經濟的最本質底的特徵。[156]然而遊戲倘若連格羅斯也以為是使原始社會中的幼小的個人,準備實行他們的未來的生活底任務的,則豈非明明白白,那是結合不同的時代,並且正成為扮演著從氏族向氏族傳達文化底獲得的腳色的聯繫之一的麼?
畢海爾說,「最後者(原始人)對於努力製作殆及一年,而且於他蓋一定值得絕大的努力的石斧,有特別的愛執的事,以及這斧之於他,象是他本身的存在的一部分的事,固然可以認到。但以為這貴重的財產,將作為遺產,移交於他的子孫,而且成為以後的進步的基礎,卻是錯誤的。」類似的對象,在關於「我的」和「你的」的概念的最初的發達上,給與著動機的事,是確實的,而指示著這些概念,僅聯結於個人,和他一同消滅而去的觀察,也多得不相上下。「財產是和生前是那個人底所有的所有者,一同埋下墳里去的(畢海爾的旁點。)這習慣,行於世界的一切部分,而那遺制,則在許多民族中,雖在他們的發展的文化時代也還遇見。」[157]
這事,不消說,是對的,然而,和物一同,從新製作這物的技能也就消滅的麼?否,不消滅的。我們在低級的狩獵種族中,已經看見父母要將他們自己所獲的一切技術底知識,努力傳給孩子。「澳洲土人的兒子一會步行,父親便帶他去狩獵和打漁,教導他,講給他種種的傳說。」[158]而澳洲土人在這裡並非一個一般底的規則的例外。在北美洲的印地安那裡,氏族(the clan)任命著特別的養育者,那職任,是在當幼小時,授以將來他們所必要的一切實際的智識。[159]科司族的土人那裡,則十歲以上的一切兒童,都一同養育於首長的嚴峻的監督之下,那時候,男孩子學關於軍事和狩獵,女孩子則學各種家庭底勞動。[160]這不是時代的活的聯繫麼?這不是文化底獲得之從氏族到氏族的傳達麼?
屬於死者的物品,即使委實非常地屢屢終於在他的墳里失掉,但生產這些物品的技能,是從氏族傳給氏族的,而這事,則較之物品本身的傳達,更其重要得多。不消說,死者的財產消滅在他的墳墓里,是會使原始社會中的富的蓄積,至於遲緩起來。然而第一,如我們之所觀察了的那樣,那並不排除時代的活的連繫,第二,是因為對於非常之多的對象的物品的存在,個人的財產大抵是極為微末的,那首先就是武器,但原始底的狩獵人,戰士的武器,是非常密切地和他的個性一同成長,恰如他本身的延長一般,所以在別人,便是不很合用的物品。[161]這就是和那死掉的所有者的同時底消滅,較之粗粗一看之所想,只是小得很遠的社會底損失的原因。待到後來,和技術以及社會底富的發達一同,死者的所有物的消滅成為他的近親的重大的損失的時候,那就漸被限制,或者將地位讓給單是消滅的象徵,而全被廢棄了。[162]
因為畢海爾否定著野蠻人的時代間的活的聯繫的緣故,所以他對於他們的父母底感情,極為懷疑,是無足怪的。
「最近的人種學者,——他說,——為要證明母性愛的力在一切文化底發展階段上是共通的性質,曾傾注了許多的努力。其實,以為到處由多數的動物種以如此引動人心的形態,發現出來的這感情,在人類則獨無的這種思想,在我們是難於承認的。但是,許多觀察,卻顯示著親子間的精神底聯繫,已經是文化的成果的事,以及在最低的階段的民族中,為維持民族本身的存在起見的謀慮,強於別的一切精神運動的事,或者甚至於僅有這謀慮現存的事……。無限的利己主義的同樣的性質,在許多原始民族當移住之際,將也許有妨於健康者的病人和老人,委之運命的自然,或遺棄於荒涼之處而去的殘酷里,也顯現著的。」[163]
可惜的是畢海爾毫不舉出什麼事實來,以作自己的思想的確證,所以他在就怎樣的觀察而說,我們竟全不瞭然。因此我也只得以我自己所知道的觀察為基礎,來檢討他的所說。
澳洲的土人,是能以十足的根據,看作最低級的狩獵種族的。他們的文化底發展,等於無。所以稱為父母底愛這種「文化底獲得」,可以豫料為他們大概還沒有知道。但是現實並不將這豫料化為正當。澳洲的土人,是熱烈地愛自己的孩子,他們常常和他們遊戲,並且愛撫他們的。[164]
錫侖島的韋陀族,也站在最低的發展階段上。畢海爾將他們和薄墟曼一同,舉為極端的野蠻的例子。但雖然如此,據丁南德所保證,則他們也「於自己的孩子們和血族很有摯愛的。」[165]
遏斯吉摩——這冰河時代的代表者——也「很愛自己的孩子們。」[166]
關於南美洲印地安,對於自己的孩子們的大的愛,神甫休密拉已經說過了。[167]輝忒則以這為美洲印地安的最顯著的性質。[168]
在非洲的黑人種族中,也可以指出不少因為對於自己的孩子的和善的顧慮,而喚起旅行家的注意的種族來。[169]
他的錯誤,何自而來的呢?他是將頗為廣行於野蠻人之間的殺害小兒和老人的習慣,不得當地解釋了。不消說,從殺害小兒和老人的事,來判斷孩子和父母之間的相互底親愛的欠缺,一下子是覺得似乎極合於論理的。然而只是覺得,那又不過是一下子罷了。
在事實上,小兒殺害是很廣行於非洲土人之間的。在一八六○年,納里那也黎族的新生小兒的三分之一,都被殺掉。生在已有小的孩子們的家族裡的孩子,都被殺,一切病弱的,每年生的孩子,等等,也被殺。然而這也並非上述的種族的澳洲土人中,欠缺著父母底感情的意思。全然相反的,或一孩子一經決定留下,他們便「以無限的忍耐」[170]來保育他。就是,事態未必象最初所覺得那樣地簡單,小兒殺害,於澳洲土人並不妨礙其愛自己的孩子們,很堅忍地將他們撫養。而且這也不獨在澳洲的土人。古代的斯巴達也曾有小兒殺害,然而因此便可以說,斯巴達人還未到達能夠發生父母對子的愛情的文化底發展階段麼?
就殺害病人和老人而言,則在這裡,首先必須將至於施行這事的特殊的事情,加以計及。那是僅僅施行於精力已經耗盡的老人,當行軍之際,失掉了和自己的氏族偕行的可能的時候的。因為野蠻人所有的移居的手段,還不夠搬運這樣的體力已衰的成員,所以必然勒令將他們一任運命的意志,而且那時候,由近親者來致死,在他們,是算作一切惡中的最小者的。況且老人的遺棄和殺害,是拖延到最後的可能,所以雖在以這一事出名的種族中,也實行得極其稀少,這事是必須記得的。火島的土人,和達爾文講了多回的吃掉自己的老嫗的故事相反,拉追勒說,老人和老嫗,在這種族中,卻受著大大的尊敬。[171]耶爾關於飛獵濱群島的內格黎多,[172]藹連賴息(引瑪喬斯的話)關於巴西的皤多庫陀,都說著一樣的事。[173]海克威理兌爾稱北美的印地安為比別的任何民族都尊敬老人的民族。[174]關於非洲的土人,錫瓦因孚德說,他們不但很注意地撫養自己的孩子們而已,也尊敬自己的老人們,這是在他們的任何村落里,常常可以目睹的。[175]而據史坦來的話,則對於老人的尊敬,是成著全非洲內地的一般底的規則。[176]
畢海爾全然將站在具體底的基礎上,這才得以說明的現象,抽象底地在觀察了。對於老人殺害,也和對於嬰兒殺害完全相同,不是原始人的性格的特質,不是他的疑問的個人主義,也不是欠缺時代間的活的連繫,乃是應當歸之於野蠻人在那裡面,不得不為自己的生存而爭鬥的諸條件的。我在第一信里,已曾使你想起人類倘若生活於和巢蜂同樣條件之下,他們便將並無良心的苛責地,甚至於懷著盡義務的愉快的自覺,以謀自己社會中的不生產底的成員的絕滅罷這一種達爾文的思想來了。野蠻人就正是生活於不生產的成員的絕滅,或一程度為止,是對於社會的道德底義務那樣的條件之中的。他們既在這樣的條件之下,便勢不得不殺掉多餘的孩子和耄年的老人,然而他們之並不因此便成為畢海爾所描寫那樣的利己主義者或個人主義者,是由我引用的許多例子所明證的。使殺孩子和老人的野蠻生活的那同一條件,就同樣地支持著留遺下來的團體的諸成員間的緊密的連繫以父母底感情的發達和對於老人致大尊敬為世所知的種族,時而同時施行著殺害小兒和老人的paradox(顛倒),即據此可以說明,問題的核心,是不在野蠻人的心理,而在他的經濟的。
在截止關於原始人的性質的畢海爾的議論之前,我還不可不關於那動機,來加兩個的注意。
第一,作為由他歸給野蠻人的個人主義的最明了的表現之一,映在他的眼裡的,是他們之間,非常廣行的各自採取食料的習慣。
第二,在許多的原始民族那裡,家族的各成員,有著自己的動產,對於這,家族的其餘的成員無論誰,都沒有一些權利,普通也並不現出什麼欲望來。一個大家族的各成員,散開來住在小小的小屋裡的,也不少有。畢海爾在這裡,就看出了極端的個人主義的顯現。倘使他知道了我們大俄羅斯有那麼許多的大農家族的秩序,就會全然改變了那意見的罷。
在這樣的家族裡,經濟的基礎是純粹地共產主義底的。但這事,於他們的各個成員,例如於「婦人們」和「姑娘們」並不妨礙其擁有雖從最壓制底的「家長」這邊的侵犯,也由習慣之力嚴加保護著的自己本身的財產。為了這樣大家族的既婚的成員,往往在共同的大院內,造起分屋來(在旦波夫斯克縣,稱這些為小屋)。
你也許早已倦於關於原始經濟的這些議論了。但是,請你容認,我沒有這個是全然不能濟事的。如我已經說過,藝術是社會現象,所以倘若野蠻人實在是完全的個人主義者,那麼,絮說他的藝術,蓋是無意味的罷,我們在他們那裡,將毫不能發見藝術活動的怎樣的特徵。然而,這活動,是沒有懷疑的餘地的。原始藝術——決不是神話。只這一個事實,即使是間接底地罷,就已經能夠否定畢海爾的對於「原始經濟底構造」的見解之足信了。
畢海爾屢屢反覆著說,「為了不絕的放浪生活,關於食料的顧慮全然併吞了人們,和這一同,連我們所想為最自然的感情,也不容其發生了」[177]而那同一的畢海爾,如你所已經知道,卻相信人類在不可測知的世紀間,曾經不勞動而生活,以及雖在今日,地理底條件允許人們支出最少的努力而生存的處所,也還不少的。在我們的著者,藝術古於有用的對象的生產這一種確信還和這相連結,正如遊戲古於勞動一般。那就成為這樣——
第一,原始人用最微細的勞力的價值,維持了自己的生存;
第二,雖然如此,這些微細的勞力卻完全併吞了原始人,為了別的任何活動,連我們所以為自然的感情之一,也不留一些餘地;
第三,自己的營養以外,什麼也不想到的人,卻連為了那營養,也不從有用的對象的生產開始,而從滿足自己的美底要求開始的。
這是非常奇怪了!當此之際,矛盾是顯然的。但是,要怎樣辦,才能夠脫卻這個呢?
要脫卻這個,非訂正了畢海爾關於向有用對象的生產的活動和藝術的關係的見解的錯誤之後,是不可能的。
畢海爾說工藝的發達,無論那裡都始於身體的塗彩時,就非常地錯誤著。他絕沒有引一條事實,能夠給我們設想為身體是塗彩或穿孔,先於製作原始底的武器或原始底的勞動用具的動機——是的,不消說,引不出來的。皤多庫陀的或一種族,在那有限的身體裝飾之中,有作為最主要的東西的他們的有名的皤多卡,即插入嘴唇里的木片,[178]倘若假定這木片的設色,是在皤多庫陀人學得從事狩獵,或者至少是借著弄尖的棍棒之助,來掘食用植物的根之前,那是非常可笑的罷。關於澳洲土人,L·什蒙曾說,在他們那裡,許多種族,是毫不加什麼裝飾的。[179]這恐怕未必如此,在事實上,一切澳洲的種族,是用著最不複雜的,以及這樣那樣的裝飾的,即使是少數。但在這裡,也仍然不能假定這些不複雜的少數的裝飾,在澳洲的土人那裡,較之關於營養的憂慮以及和這相應的勞動用具,即武器和用於採取食用植物的弄尖了的棍棒,為更先出現。薩拉辛以為未受外來文化的影響的原始韋陀族,男人女人和孩子,都毫不知道什麼裝飾,雖是現在,在山地里也還能遇見全不裝飾的韋陀族。[180]這樣的韋陀族,連耳朵也不穿孔的,然而他們卻已經知道使用那,不消說是他們自己所製作的武器。在這樣的韋陀族裡,用於裝飾武器的工藝,分明是先於裝飾製造品的工藝的。
連非常低級的狩獵種族——例如薄墟曼或澳洲土人——也會作畫,是事實。在他們那裡如我將在別一信里來論及那樣,有著真的畫廊。[181]焦克諦和遏斯吉摩,以那雕刻和雕刻細工出名。[182]曾在古象期居住歐洲的種族,則以不亞於此的藝術底傾向見知於世。[183]一切這些,都是屬於藝術史家誰也不當付之等閒的極重要的事實的。但是,在澳洲土人,薄墟曼、遏斯吉摩或古象的同時代者那裡,藝術活動比有用的對象的生產先行了,在他們,藝術比勞動『古』了的這等事,是從那裡發生的呢?這樣的事,是那裡也決不會發生的。全然是那反對。原始狩獵人的藝術活動的性質,分明證明著有用的對象的生產和一般地經濟底活動,較藝術的發生為先行,因而在那上面,也捺著最鮮明的印記。焦克諦的畫,是描著什麼的呢?——那是狩獵生活的種種的光景。[184]顯然是焦克諦最初從事於狩獵,其次才開始在繪畫上,再現出自己的狩獵來。全然一樣地,倘若薄墟曼是幾乎專畫著動物,孔雀、象、河馬、鴻雁、以及其他的,那就因為動物在他們的狩獵生活上,充著絕大的決定底的腳色的緣故。在最初,人類對於動物站在一定的關係上了(開始狩獵它們了),其次——也正因為對於它們站在一定的關係上的緣故——則在他那裡,生起要描寫這些動物的衝動來。那麼,什麼比什麼先行了的呢,勞動先於藝術,還是藝術先於勞動呢?[185]
不,敬愛的先生,我相信,倘若我們不將如次的思想,即勞動古於藝術的事,以及人類大抵先從功利底的觀點,來觀察對象和現象,此後才在自己對於它們的關係上,站在美底觀點上的事,將這思想據為己有,則我們在原始藝術的歷史上,恐怕什麼也全然不會懂得的。
我想將許多——由我看來,是完全可以憑信的——這思想的證明,舉在下一信里,但那大約要從研究分民族為狩獵,牧畜,農業民族這舊的舉世所知的分類,是否合於我們的人種學底知識的現在的狀態這一個問題開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