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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爽集團的強勢崛起

2024-09-26 04:10:15 作者: 王覺仁

  曹爽和司馬懿聯袂登上魏國的權力巔峰後,一開始,曹爽對司馬懿還是相當恭敬的。

  首先一個原因,就是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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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為曹魏輔政大臣的這一年,曹爽三十多歲,司馬懿已經六十一歲,所以曹爽基本上是把司馬懿當成了父輩,非常謙恭地執子弟之禮。

  其次,就是資歷和威望。

  眾所周知,司馬懿從曹操時代起便已進入曹魏政壇的核心圈,在曹丕當太子時更是最受倚重的東宮屬官之一,繼而又成為曹魏開國的功臣元勛;此後,他在曹丕、曹叡兩朝都是位高權重的股肱之臣,所以到了曹芳這一朝,司馬懿已是不折不扣的四朝元老,而且還是曹叡、曹芳兩朝輔政大臣。

  要論資歷和威望,在當時的曹魏政壇上,司馬懿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因此,曹爽名義上雖然是「首席」輔政大臣,但在司馬懿面前卻絕不敢妄自尊大,政事無論大小,都要先徵求司馬懿的意見,有時候甚至主動上門請教,絲毫不敢獨斷專行。

  然而,曹爽對司馬懿的這種尊重,並沒有維持太久。確切地說,其實只維持了短短一個多月,因為權力這東西是最容易腐蝕人的。

  古往今來,手握大權又能長期保持自律、常懷臨深履薄之心的,實在是寥若晨星,而曹爽顯然不是這種人。

  此外,任何人一旦掌握大權,必然都會起用一批自己人,而這些人為了自己的利益,也必然不會允許帶頭大哥把權力跟別人分享。

  在此時的曹魏政壇上,曹爽手底下就有這樣一幫小弟,他們是何晏、丁謐、鄧颺、畢軌、李勝。

  何晏,漢末大將軍何進之孫,因其母尹氏被曹操納為妾,他也算是曹操的繼子,後來又娶了曹操的女兒金鄉公主。從少年時代起,何晏便頗有才名,因喜好老莊之學,崇尚清談,遂開一代風氣之先,在歷史上被認為是魏晉玄學的創始者之一。

  由於生性狂放不羈,何晏必然不受「正統人士」待見,文帝曹丕就一向厭惡他,始終沒給他官做。到了明帝時期,曹叡同樣認為他虛浮不實,只給了他閒散無事的「冗官」之職。所以,在曹魏開國後的二十年間,何晏其實一直是邊緣人物。不過,他跟曹爽是好友。因著這層關係,何晏就註定要走到歷史的聚光燈下。

  丁謐,典軍校尉丁斐之子。這個丁斐,就是當初曹操西征馬超,在黃河渡口遇險時,放跑牛馬救了曹操一命的那個軍官。由於這個淵源,丁謐就等於自帶了一個護身符。據說丁謐曾有一次得罪權貴,被抓進了監獄,曹叡得知他是功臣之子,便把他放了。

  後來,曹叡聽說丁謐從小就博覽群書,且性格沉毅,頗有才略,便任命他當了度支郎中。跟何晏一樣,丁謐跟曹爽的私交也很好。曹叡在位期間,曹爽便多次舉薦過他,建議曹叡予以重用。

  鄧颺,東漢開國名將鄧禹的後人,少年成名,但生性放蕩,貪財好色,在明帝時歷任尚書郎、洛陽令、中書郎等職。在任上大搞權色交易,曾許諾給人官職,讓人用侍妾來換。後來,曹叡知其劣跡,且厭其浮華,便將他罷免,不再任用。

  畢軌,典農校尉畢子禮之子,跟上述幾人一樣,也是少年成名,曾任曹叡東宮屬官。曹叡對他頗為寵信,將女兒嫁給其子,跟他結成了親家。畢軌因著這兩重緊密關係,仕途亨通,歷任地方長史、黃門郎、并州刺史。鮮卑酋長步度根歸附時,就是到并州投靠了他。後來,軻比能策反了步度根,畢軌派蘇尚、董弼率部追擊,結果全軍覆沒,蘇、董二將戰死。

  因遭此敗績,畢軌遭到蔣濟彈劾,加之他平時為人驕縱,作風浮華,於是就被曹叡罷免了。

  李勝,議郎李休之子,有才智,從少年時代起便跟著曹爽混,關係親密。跟上述四人不同,李勝早年一直沒有入仕,但生性浮華卻跟他們毫無二致。年輕時,李勝將家中正堂修建得十分豪華,很可能逾制了,正巧碰上曹叡禁絕浮華之風,李勝被人舉報,旋即被捕,在監獄裡待了好幾年。若不是他早早就跟了老大曹爽,這輩子估計是與仕途無緣了,更別想飛黃騰達。

  這五個人,都是曹爽的死黨,其中除了丁謐為人較為穩重,另外四人都有放蕩不羈、驕縱浮華的共同特徵。同樣,至曹叡駕崩之前,五個人中也只有丁謐還在官場上混,其他人都已被邊緣化了。

  而丁謐雖然頭上還戴著一頂「度支郎中」的烏紗帽,但跟他的才略比起來,這頂烏紗帽顯然還是太小了,至少在丁謐本人看來是這樣。

  所以,仕途蹉跌、被邊緣化的共同命運,必然催生出他們的憤懣和不甘;而當曹爽驟然登上權力巔峰後,這五個人鬱結已久的對於權力和富貴的渴望,也必然會像火山口下洶湧奔突的岩漿一樣,瞬間噴發而出,且一發不可收拾。

  曹爽上位後,立刻將這五個死黨拉進了帝國的權力中樞,並一步步擢至高位:

  何晏先任散騎侍郎,不久升任侍中、吏部尚書,一手掌控了朝廷的人事大權;丁謐由度支郎中升任散騎侍郎,後升任尚書;鄧颺先出任潁川太守,後升任侍中、尚書;畢軌先任中護軍,後任侍中、尚書,再遷司隸校尉;李勝先任洛陽縣令,後升任征西將軍長史、滎陽太守、河南尹。

  這五個人一上來,首先就把矛頭對準了司馬懿。

  在他們看來,這老傢伙不靠邊站,老大曹爽就不能獨掌大權;而老大不能獨掌大權,他們就沒辦法步步高升,到手的權力和富貴也沒有保障。

  可是,正如前文所言,司馬懿在如今的曹魏帝國已是大神級的人物,要讓他靠邊站又談何容易?

  五個人中,讀書最多的丁謐給曹爽獻上了一計——外示尊崇,內奪其權。

  具體辦法就是,以天子名義下詔,擢升司馬懿為太傅,表面上給他尊貴的名號,然後不論大小政務都由尚書啟奏,再由曹爽裁決,如此便把司馬懿架空,徹底剝奪了他的實權。

  曹爽依計而行。

  曹魏景初三年二月底,即曹芳即位次月,司馬懿便莫名其妙地成了太傅;與此同時,曹爽的弟弟們則紛紛進入中樞:曹羲任中領軍,曹訓為武衛將軍,曹彥任散騎常侍,另外還有幾個弟弟全部封侯,並擔任宮中侍從,皆有自由出入宮禁之權。

  一時間,曹爽一門「貴寵莫盛」。

  曹爽表面上對司馬懿仍然保持恭敬,但朝廷的一切決策事實上都由他說了算。而何晏等人成功搬走了司馬懿這尊大神,從此再無任何忌憚,便開始在朝中呼風喚雨了。史稱,何晏等人「依勢用事,附會者升進,違忤者罷退,內外望風,莫敢忤旨」(《資治通鑑·魏紀六》)。

  當時,一個叫傅嘏的黃門侍郎實在看不下去,便對曹爽的弟弟曹羲說:「何晏這個人,表面清靜無為,實則熱衷名利,做事喜歡弄巧,卻從不務本,我擔心他們會先蠱惑你們兄弟,然後正直的人都遭貶謫,朝政將因此廢弛啊!」

  這話說完沒幾天,傅嘏就因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被何晏罷免了。

  曹叡臨終前,擔心曹爽能力有限,曾指定為人正直的孫禮做他的副手,如今曹爽大權獨攬,嫌孫禮礙事兒,就把他外放到揚州當刺史去了。

  司馬懿被架空,正直的朝臣也被陸續驅逐,此時的魏國朝廷,儼然成了曹爽一家及其黨羽的私人產業了。

  面對如此惡劣的形勢,司馬懿難道就無動於衷、甘心任人擺布嗎?

  司馬懿當然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只不過他很清楚,現在還不是跟曹爽集團硬碰硬的時候。因為此時的曹爽及其黨羽們銳氣正盛,警惕性也很高,何況禁軍基本都掌握在曹爽兄弟手裡,這時候跟他們幹仗,勝算不大,一著不慎就可能滿盤皆輸。所以,眼下只有低調隱忍、韜光養晦才是上策。

  說起來,在司馬懿六十餘載的人生中,「隱忍」似乎一直是貫穿始終的主題。

  早在當年曹操要徵召他入仕時,司馬懿認為時機尚不成熟,就愣是裝病裝了七年。後來,他被曹操任命為曹丕的東宮屬官,一不留神又引發了曹操的猜忌。

  曹操隱隱察覺他有「雄豪志」,又聽人說他有「狼顧相」,便故意要試試他。某日,曹操召司馬懿前來奏事,結束後司馬懿轉身退下,才走了幾步,曹操突然叫住了他。司馬懿下意識回過頭來,曹操一看,果然正是人們傳說中的「狼顧相」——「面正向後而身不動」(《晉書·宣帝紀》)。

  就是說,一般人回頭時,通常身體也會轉過來,可司馬懿異於常人的地方就在於,他回頭時會把頭和脖子轉過來,可身體卻仍然保持向前的姿勢不動。這就是所謂的狼顧之相。

  這個姿勢固然奇怪,可在今天的我們看來,似乎也不能說明什麼。但在迷信的古人看來,尤其是在生性多疑的曹操看來,這或許就是一種城府極深且包藏野心之相。

  沒過多久,曹操又做了一個夢,夢見有三匹馬在馬廄里同食一槽。曹操醒來自己解夢,認為「馬」象徵司馬懿,「槽」象徵曹魏,那麼三匹馬同食一槽,不就意味著將來司馬懿和他的兩個兒子會「吃掉」曹魏的江山嗎?

  這下子,曹操對司馬懿的厭惡之情頓時達到了頂點,便對曹丕說:「司馬懿絕非甘心做臣子的人,日後必會壞我們曹家的大事。」

  所幸,司馬懿早就利用他的能耐博得了曹丕的倚重和信任,所以曹丕極力替他說話,這才慢慢打消了曹操的疑慮。

  當然,曹丕保他是一方面,司馬懿自己懂得低調做人、斂藏野心則是更重要的。倘若不是深諳隱忍之道和韜晦之術,因而日後重新獲取了曹操的信任,那麼曹丕再怎麼力保恐怕也無濟於事。

  再後來,司馬懿掛帥出征,兩次成功抵禦諸葛亮的北伐,把遭人恥笑的「烏龜戰術」發揮得淋漓盡致,其精髓也正是在於顧全大局、以退為進的隱忍。

  所以到了今天,面對咄咄逼人、鋒芒畢露的曹爽一黨,司馬懿當然會再度祭出「韜晦隱忍」這一無往不勝的生存法寶。

  大不了,不就是跟當初對付諸葛亮一樣,再做一回縮頭烏龜嗎?

  儘管這回的烏龜,司馬懿整整做了十年——從六十一歲熬到了七十一歲,但這十年沒有白熬,烏龜也沒有白做。到頭來,一生隱忍的司馬懿,還是在時機成熟時斷然出手,一舉剷除了曹爽及其黨羽,成了那個笑到最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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