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山崩之勢
2024-09-07 22:36:58
作者: 聞芒
「娘……」
馬佳佳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齊大寶得意地笑著,劉翠芬和齊鳴仁齊老頭面無表情。
「你什麼臉,看到老娘是這個態度?!」齊老太強硬地推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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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量了一下這個小宅院,又小又破,既沒有鄉下的家大,還不如齊鳴禮家整潔,老太太嫌棄地皺眉。
想到以後要住這兒,心裡不是很得勁,於是臉色更加不好。
「奶……」齊金寶走過來挨個喊人。
齊老太本來想給個好臉,可一想到齊大寶在他們這受到的委屈,臉直接拉得老長。
她一間間地推開房門。
宅子裡只有兩間能睡的屋兒,再就是一間煮飯一間儲物的屋子,老太太嫌棄得不行,卻還是開口,「從今兒起,我和你爹就住這兒了,睡覺的屋一間給我和你爹,另外一間給老大夫妻,你再去收拾一間出來給大寶。」
馬佳佳:「……那我們。」
齊老太的安排根本沒有考慮到二房,難不成讓他們睡大街?
憑什麼,她有些不忿。
「啪——」臉上挨了一巴掌。
馬佳佳不可置信地看向齊老太。
「這有你說話的份兒嗎,就按老娘說的做。」
齊金寶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去看他娘,結果本該善辯的親媽在老太太面前就是一個逆來順受的小媳婦,一點都不敢反抗。
他失望地垂下眼。
這一幕仿佛讓人回到齊家村的日子,他和親媽也是這樣小心翼翼地活在爺爺奶奶和大房的陰影下,現在日子剛好過一點,難不成又要回到過去了?
齊金寶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還沒回來的親爹身上,希望他能趕走這些人。
不過在這之前他需要和親媽去收拾雜物間給齊大寶住。
兩個人慢吞吞地收,其實都在等待齊鳴義回家,可再怎麼樣,他也是要晚上才回家。
經歷白天和晚上,齊鳴仁和齊老太等人已經適應了這座宅子,權當自己是主人家,享受著馬佳佳一家的飯菜,使喚這對母子,堂而皇之地睡在了他們家的屋裡。
齊鳴義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老婆孩子站在院子裡跟罰站一樣。
「怎麼不進屋?」他疲憊地說,「給我煮碗湯麵,我餓了,放一個雞蛋。」
說著人已經推開主屋的門,對上齊老頭嘴眼歪斜的臉和齊老太刻薄又陰毒的眼睛,嚇得他倒退一步。
瑪德,又見鬼了。
齊鳴義擦擦眼睛,還以為是自己太累眼花看錯。
可一連擦了幾遍,這二老都沒消失,他就知道自己真見鬼了。
「老二,你可終於回來了。」齊老太說,「我和你爹等你老久了。」
「啥事……」齊鳴義將屋子裡的蠟燭重新點上,故作鎮定地問。
老頭老太太的臉在燭火下更加清晰,眼底的怨毒和惡意也隨之放大,令人不寒而慄。
「大寶是咱孫輩裡頭最大的那個,是我和你爹的寶貝疙瘩,你怎麼敢把他打成那樣。」先拋出個小的來進行談話。
齊老太之前已經和齊老頭商量過要怎麼把這宅子徹底歸到自己手裡,現在就是慢慢數齊鳴義罪狀的時候。
「他到我工地上鬧,誠心不讓我賺錢,沒打死他也算念他是自家人才收手的。」
「可他是你大哥的兒子,你大侄子,我和你爹他們有難你不說來贖人就算了,咋滴連口飯都不給他吃,還打他一頓,你這樣太不像話了吧!」齊老太一拍床板,硬擠出威嚴的模樣。
齊鳴義卻只從她臉上看到咄咄逼人。
因為他們鳩占鵲巢的事,他本就火氣盛行,沒立刻發作是看到老頭老太太那張臉,有從小到大的心理陰影作祟,所以才暫時不發作,可老太太的話成功讓他火氣更上一分。
「他又不是我兒子,關我什麼事,要不娘跟齊大寶說一聲,讓他叫我聲爹,我也就勉強給他口吃的。」
齊老太不妨他這麼不給面子,瞪大了眼睛。
齊鳴義走到床邊,掀開二老的被子,接收到他們驚愕的表情,吐出一口氣:「打從我分家起就跟你們沒關係了,別說齊大寶了,就是你們倆,我也是不認的,趕緊從我家滾出去!」
「你渾說什麼!你個天殺的,這麼對爹娘是要遭報應的!」齊老太尖叫著搶回被子。
「混帳!」齊老頭結巴地說,「不是人的狗東西!」
「我要讓祠堂把你除名了!你一家死了也不能進祠堂受供奉!」
他指著這個不孝兒子,渾身顫抖。
但齊鳴義在乎嗎,他根本不在乎,強行將兩個人拖下了床。
「你幹嘛呢!」
齊鳴仁趕到,他拎著棍子走進來,狠狠朝齊鳴義背後砸。
齊鳴義躲閃不及,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下,他感覺後背骨頭都錯位了一下。
他剛從工地回來,又累又餓,這一下算是給他打精神了。
齊鳴仁還在那罵,「你個畜生,連爹娘都敢動,真不是東西!」
說著又一棍要下來。
齊鳴義閃身躲過,緊接著攥起拳頭也狠狠報復回去。
齊鳴義多年來乾的體力活,比齊鳴仁力氣還要大,不過他沒吃飯影響了打人的力道,齊鳴仁卻是吃飽喝足還睡了一覺,兩個人一時間打得勢均力敵難捨難分。
你來我往,各有掛彩。
最後還是齊鳴義先敗下陣來,他真沒力氣了,躺倒在地上受了齊鳴仁砸到臉上的一拳。
打完這一下,齊鳴仁也脫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氣。
房間裡的東西都叫他們打砸了個遍。
一直在門外的馬佳佳和劉翠芬這個時候才敢進屋,一人扶著一個。
本來躲在床腳的齊老太跳下床,狠狠踹了腳齊鳴義。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個畜生呢,敢這麼對爹娘和親大哥,你是要遭雷劈的,」說完感覺還不是很解氣,又是一腳過去。
他們也就是現在欺負一下力竭的齊鳴義,等他緩過來,誰輸誰贏還不知道,齊鳴義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將這一刻的屈辱記在心裡。
「我和你爹進拘留所都是你害的,你要是不攛掇我們去老三那屋,怎麼會出事,現在一點愧疚都沒有,你怎麼這麼沒良心呢,怎麼敢還來怪我們。老三那個狗東西我和你爹肯定是要放棄他的,你嘛,我統共就你們仨,想著跟你親一些,叫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也是給你悔過的機會。」
「我可沒錯,別不敢找老三麻煩就來我這犯賤,」齊鳴義卻不領她這假惺惺的情,冷笑著開口,「我自己家憑啥給你們住。」
宅子就這麼大,剛好夠人住,他們一來全給占走了,憑什麼,佳佳和金寶銀寶又要住哪裡。
做親人三十多年了,他從他們身上一點好處沒撈著,好不容易擺脫還要被賴上,賴上後倒叫他老婆孩子和他沒地方住?
這是什麼道理?
齊鳴義掙扎著起身,到廚房拿了把菜刀進屋。
不明所以的人看到他拿來的這玩意兒,瞳孔緊縮。
「老二你要幹嘛!」齊鳴仁大吼。
齊鳴義掂了掂手裡的菜刀,手指放在刀鋒上,立刻出了一抹血,叫他滿意地點點頭。
菜刀指向幾個人。
「我給過你們機會了,你們大可以留下,不過等我緩過勁兒,你們一個也逃不了。」
他現在的樣子就跟變態一樣,真有點瘋狂的樣子。
齊老頭和齊老太指著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咱們走!」
最終齊老太憤恨地說道。
「娘!」齊鳴仁不滿地看向親娘,他都打贏了怎麼還走呢,這架可不能白打。
齊老太扶起齊老頭率先走出宅子,齊鳴仁沒辦法只能帶上老婆孩子一起。
屋裡的齊鳴義鬆了口氣,癱軟地坐到椅子上。
剛要叫馬佳佳給自己做飯,門口傳來哭天喊地的聲音。
聽那聲音,齊鳴義臉一下黑了。
隨著哭聲越來越大,周圍鄰居紛紛開門看熱鬧。
「黑心肝的兒子養了有什麼用啊,親爹娘都被趕出來了,叫我們睡大街啊!」
「天可憐見啊,養兒子幾十年養出一條白眼狼……老天爺啊,這是畜生啊。」
「嗚嗚嗚,老伴兒啊,怎麼辦啊。」
鄰居們紛紛上前探頭探腦。
齊老太哭得傷心欲絕,齊老頭假裝抹眼淚,配上他半身不遂的樣子真有些可憐,而齊鳴仁在一邊哭:「爹娘是兒子沒用讓老二這麼羞辱你們,嗚嗚嗚……」
齊大寶嚎啕大哭:「叔叔嬸子們,求你們給我們做主啊,家裡二叔要砍我們嗚嗚嗚。」
鄰裡面面相覷。
「這家好像是齊工的,這是他老娘?」
「他咋滴是這麼個人啊,太可怕了。」
「不會吧,感覺他做不出這樣的事,咱再看看……」
……
齊鳴義知道完了。
齊老太這麼一鬧,他再拿出菜刀來也威脅不了他們了,甚至還不能偷偷解決這些人,否則一個殺人的罪名逃不掉,再因為她這麼一鬧,周圍鄰居都要罵他沒良心。
這些鄰居都是工友,每天工地上抬頭不見低頭見,他要是不想被人指指點點就只能收留他們。
齊老太這是在逼他。
齊鳴義咬著牙出門,周圍鄰居看他的眼神瞬間變了。
胸膛劇烈起伏,心裡氣得要死,卻還要微笑著和他們解釋。
「我這老娘腦子不好,我大哥才來我們家沒搞清楚情況就信了她老人家的話,我這就帶他們進去,打擾到大家了不好意思,對不住。」
轉頭到齊老太那裡,面目猙獰:「娘,您快跟我進去吧,再不吃藥這病好不了。」
他又小聲到只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道:「我只給您這一個機會,敗壞我名聲對您沒好處,我要是不在意了,您就算哭死在這裡也沒用。」
比起別人的指指點點,他更害怕齊老太無休止的吵鬧,吵到本就勞累的工友,到那時候可能這一片的人都不會留他在這裡住。
為今之計也只有暫時讓齊老太他們住進去,他既不用被人指指點點也不用怕擾民。
齊鳴義威脅的視線落在齊老太身上,盯著她骨碌亂轉的眼睛。
還好這老太婆還是識相的,真裝作傻乎乎的模樣,讓他攙扶著走了。
見此情景,鄰里都知道了齊鳴義家有個腦子不太好的親媽。
宅門一關,隔絕所有人的視線後,齊鳴義欻的一下離她老遠。
兩家人涇渭分明地站在院子裡,眼裡透露的信息都是恨不得對方去死。
最終齊鳴義把齊金寶那間房和剛收拾出來的雜物間給了齊老太等人,至於怎麼分他們自己決定。
而他們一家四口人都要窩在一間房裡。
不大的床要睡下四個人,簡直在為難人,半夜被擠熱擠醒的時候,齊鳴義真希望屋子塌了,房梁砸死隔壁那些人。
……
隔壁也不太好,齊大寶跟著齊鳴仁劉翠芬睡雜物間,齊老太和齊老頭睡齊金寶的房。
雜物間和齊金寶的床都不算大,幾個人擠在一起半宿都沒睡著。
橫豎睡不著齊大寶就說起了在齊鳴禮那邊撞到齊惠心的事兒。
他告狀:「二妮兒還裝作不認識我,三叔對她比對我好。」
齊鳴仁手枕在腦後,思考逃跑的女兒和齊鳴禮怎麼會有關係。
劉翠芬猜測:「該是她逃跑的時候遇到了老三,可能還被他收留了。」
「那咱們是不是要把她帶回來,現在咱家什麼都沒了,一個女娃娃還是能賣不少錢的。」她還想著之前童養媳的事。
齊鳴仁:「老三和妮兒很熟嗎?」
齊大寶:「熟!她扒著三叔,他都沒說什麼,也沒扯開!」
「那就先不讓她回來。」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裡,他就是不想讓齊惠心就這麼回來,也許她在老三那邊能有別的作用,他想。
既然都聊到齊鳴禮了,劉翠芬想到他們家欠下的債,忐忑地不知道怎麼辦。
這也是目前為止最近的危機了,如果不還上就真要去坐牢了。
齊鳴仁:「怕啥。」
他手探進懷裡,那裡有一塊生肖羊的碧玉貼在身上,也是他最後的砝碼。
當初那孩子收走了狗仔玉墜,卻不知道羊仔玉佩在他這裡,老三那時候剛回來也沒有仔細清點過自己家的東西落了一塊玉都不知道。
明天他就把玉墜賣了,還上錢就啥事也不怕。
不過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所有人被最近發生的事嚇破了膽也就忘了他還有一塊玉的事,齊鳴仁不打算提醒他們,也是怕這些人到處嚷嚷壞他事。
第二天,他也是一個人出去溜達找客戶。
有錢人很少出來晃悠,要打聽不容易,齊鳴仁就去供銷社國營飯店附近蹲,哪個買東西不眨眼,他就跟上去觀察。
跟蹤人的結果就是他摸到了南區黑市的入口。
1976年初有消息靈通的人聽說國家有意開放個體戶,嗅覺靈敏的他們就先開啟了攤販人生,在南區新開了個黑市,此黑市不是以往賣些見不得光又犯法的東西,全是正經營生。
具體營生也包括典當行業。
齊鳴仁一下多了個出手的途徑,當天就在一個收玉的大攤子前把玉墜出掉了。
死當的價格談到七千塊,因為談不到更多只能這樣賣。
他摸著兜里的錢走出黑市的時候正愁不知道能不能完全還上那些錢,天降一棍,他被打昏了過去。
緊接著是鋪天蓋地的棍棒加持。
齊鳴仁發不出聲音,只能感覺到自己腿斷了,手被折斷了,還有肋骨也相繼斷掉幾根……
昏過去前,他想是不是老二報復……
偉叔和應修明從暗處走來,他手裡拿著的正是那玉墜。
這裡是南區,也是他們耳目眾多的地方,早在齊鳴仁一家子出獄應修明就叫人看住他了。
很早之前,他就說要會會這家人,直到今天才有機會。
齊鳴仁這一身傷就是他給這一家的見面禮。
……
兩天後,齊老太扶齊老頭出門散步的時候不知道什麼緣由摔了一跤,把自己也摔成了癱瘓。
齊鳴義一下子要伺候三個殘廢。
因為是大庭廣眾之下抬進來的,他甚至不能將他們丟到荒郊野嶺去。
齊老太尾骨斷裂,脊椎受傷,齊老頭本來好多的半身癱瘓又嚴重起來,現在已經說不出話。
齊鳴仁斷手斷腳,粉碎性骨損傷,沒有好的醫生的話,這輩子可能行動上會出問題。
齊大寶和劉翠芬看到家裡的頂樑柱被弄成這樣哭得差點撅過去,感覺後半生無望了。
他們甚至懷疑是齊鳴義下的黑手,到處和鄰居說他壞話,害得齊鳴義在工地上受到好多有色眼鏡。
兩家人對對方的恨更深了一層。
在兩家都想對方死時,命運似乎聽到了禱告,袁洋縣發生了地震。
死亡來臨。
……
地震,早在牲畜出現異常的時候就昭示了這一天遲早要來。
8.0級地震席捲而來時,袁洋縣出現人間煉獄的景象。
摧枯拉朽的力量下,房屋傾頹,跟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座連著一座,山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