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八百里加急
2024-09-05 06:46:00
作者: 逆時針
養了幾日,秦牧原已比剛受傷時好了不少。
有十七娘的妙手回春,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大部分已經癒合。因心結已去,再加上他底子好,痊癒速度很快。
唯一麻煩的,還是亂竄的內力。
應勤池給他把完脈,神色凝重,道:「明日午時,我先替你梳理。」
午時是一天中陽氣最盛的時候,最合適秦牧原療傷,能更好地補充陽氣。
出了門,十七娘把他扯到角落裡,悄聲問:「怎麼了,是不是有些不好?」
應勤池皺著眉頭,道:「也不能說不好,是福是禍還不一定。這些內力不講章法,原哥兒的經脈被沖得拓寬了一些。想要疏導回原位,等於是讓經脈重新長一回,他要經受更大的痛苦。如果能撐過去就是大好事,如果不能……」
他斟酌了一下言辭,看著十七娘道:「或許,就是武功全廢。」
十七娘怔住,捏著手指喃喃自語:「連經脈都被拓寬了,原哥兒他得有多痛?」
其中的道理很簡單。
人的經脈是天生的,有些人粗有些細。如果經絡粗的人又剛好習了武,他的經脈中就能運行更多內力,這就是所謂習武的天賦和根骨。
就像一個杯子,無論怎麼努力,也不可能裝得下一壇水。
秦牧原天賦還不錯,但他的武功全部來自於他的勤奮刻苦,在內力上並無優勢。
這一回劫難,卻有了一個令他經脈重生的機會。
如果順利,在被內力強行拓寬的基礎上重新長好的經脈,會比之前能容納更多的內力。
只要勤加練習,他的武功自然就水漲船高。
但是,這個機會與風險並存?
會有多痛?
想要矯正長歪後的斷骨,就需要重新把骨頭打斷,接續到正確的位置,重新生長。這過程的每一步,都是煎熬。
經脈重生,比這種痛苦更要疼痛百倍。
無怪見多識廣的應勤池和十七娘如此慎重,那是來自身體內部的、根植於骨髓的痛。
一旦秦牧原經受不住昏迷過去,輕則失去武功、重則經脈盡斷,成為一個廢人。
應勤池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他一路看著秦牧原走過來,那么小的孩子掙扎著長大,好不容易有了今日,沒想到又遭遇坎坷。
「這個後果,你跟原哥兒說過嗎?」
「當然。」
秦牧原的態度很堅決,一定要冒這個險。如果放任內力亂竄,他遲早也是一個廢人。
兩人憂思重重,秦牧原卻趁著今日召集了眾人議事。
聶曜頭一個到達。
同樣是昏迷,他只是勞累過度,恢復起來比他快得多,一口氣睡了一天一夜後,又幹掉幾大碗飯,便重新神采奕奕起來。
「子義兄。」楊奕快步走過來,朝他拱手示意。
接下來,姚倫、管曲平、葉樂程等人也陸續抵達,朝秦牧原見禮後,便分別落座。
秦牧原示意下人上了茶,道:「各位都是朝廷官員,也是本王信得過的人,多餘的話也就不用再說。你們把各自負責的部分逐一說說,我們議一下接下來的事項,有什麼要求和想法都提出來。」
姚倫率先道:「下官去決堤的地方看了,修築河堤沒有意義。為今之計,是就黃河改道之勢,因勢利導。」
在場僅他一人懂治水,他努力用最簡單的方法闡述了一遍必須這樣做的原因。但改道也有改道的問題,行政區劃、災民戶籍的重新歸屬和他們的田地,哪些地方該築堤、哪些地方放水,都需一一斟酌。
同時,也要耗費數目巨大的銀兩。光是治水一項,就令人咋舌。
幾人雖是外行,都基於各自的經驗提出了許多疑問。尤其是聶曜與楊奕兩位縣令,他們在這裡做官久了,多多少少也懂一些治水,更懂得當地的民情。
姚倫逐一解答眾人的疑問和爭論,也讓大家的心頭慢慢有了底。
討論了整整一日,將大的方向定下,接下來就是分派任務,各司其職。
提起銀兩,秦牧原牽了牽唇角,似笑非笑道:「各位不必憂心,很快這筆錢就會有著落。」
眾人離開後,他將葉樂程單獨留下,將天子劍和一本名錄交給他,吩咐道:「你持天子劍前往府營調集精銳,將名錄上的人全部抓捕,押入汴州大牢,由你親自看管。」
「是!」葉樂程抱拳應諾。
「此外……」秦牧原緩緩道,「裡面本王畫了圈的人,押入死牢、家人圈禁,待聖上裁決。」
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罪無可赦。
但盧雁依告訴他,在她的夢裡,他在汴州一事中因手段殘酷而有了一個「活閻羅」的稱號。
他本人並不介意被人這樣稱呼。
雖然並不是什麼好稱謂,但有人畏懼,總比被人欺負上頭強。更何況,他身份不同,在民間獲得一個好名聲並非好事。
可是看著她一臉擔憂,他放緩了行事手段,更加從容。他總不能因自己的一時快意,讓她成為「活閻羅」的妻子。
說起來,也得多謝她救了聶曜,讓他掌握了貪官污吏的罪證,無需再用立威來迫使汴州上下聽令。
葉樂程離開後,秦牧原讓人點起燭火,趁夜寫起了奏章。
自他南下後,每每停下來,他就會寫了摺子送往京里,將他的所見所聞及時稟報。
他看見的聽見的,用不加描述的語言直白寫下而不予評價,其餘的就留給正武帝自行判斷。
而今晚這個奏章格外重要,也寫得格外長,將改道的決議和接下來的事項一一說明,哪些人有功該怎麼賞、該治罪的要怎麼治罪,怎麼剿滅亂匪怎麼安置百姓,他都逐一道明。
最後一句他這樣寫:微臣身負重傷,若明日沒有我的奏摺,便是重傷不治,請皇上立刻遣人前來主持大局。以微臣看來,杜宰相胸中有溝壑,寬仁慈和,可撫平汴州瘡痍,堪當此任。
窗外,秋雨淅淅瀝瀝,室內燈火如豆。
他忍著體內絲絲縷縷的疼痛站起身,鄭重地將奏摺用能防水的油紙密封好,封上火漆,蓋上自己的私章。
這封密折,將走八百里加急的軍中郵路,最後放在正武帝的案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