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附身
2024-09-01 19:38:07
作者: 玄度
下午,鄔瑤三人並未再繼續留在南都山莊,而是驅車去了城外的南華山。
南華山地勢陡峭,開發較少,上山只有一條又長又窄的山間小道。因為路不好走,所以上山的人很少,只能偶爾碰見幾個全副武裝的登山客。
「師姐,好端端地來南華山做什麼?」陸無相不解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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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瑤抬起頭看向頭頂茂密的山林,陽光穿過林葉間隙斑斑點點地灑在地上,好像散落一地碎玻璃。山風拂過,樹影搖曳,裹挾很淡的香火氣。
「去南華觀,我有事要問古師。」鄔瑤說。
「你之前不都去找古玄之了嗎?我以為你都問清楚了呢……」陸無相小聲嘟囔。
鄔瑤沒有接話,臉上褪去往日裡漫不經心的笑容,此刻顯得有些凜然。顧硯止不緊不慢地跟在二人後面,始終保持著兩三步台階的距離,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越往上爬,香火的味道逐漸變得濃烈,繞過一個山彎後,紅色的山門出現在鬱鬱蔥蔥的喬木之後,山門之上是裊裊升起的白煙。
觀門是五樓六柱的紅色牌坊形制,玄色的重檐之下,是正楷書寫的「南華觀」三個大字,再往下則是刻了「進道齊物」和「道法自然」兩幅門楣,兩旁的立柱上以鎏金草體刻著對聯。
上聯是,大宗師天地逍遙遊,秋水達生至樂。
下聯是,應帝王人間齊物論,木山繕性則陽。
「到了。」鄔瑤輕聲道。
門口一個小道士正在掃著台階上的落葉,掃帚在地面摩擦發出唰唰的聲響。聽到山門下傳來人聲,他抬頭看去,「福主,你們是來上香的嗎?」
「小道友,我們是來拜訪古師的。」鄔瑤此話一出,道童歪了歪頭:「師父不見外客。」
「在下鄔瑤,是特地來求古師解惑,勞煩小道友幫我通傳一聲。」鄔瑤彎了彎身子,姿態謙卑。
「好吧,我幫你去問問。不過師父已經很久不見外客了,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他的聲音還很稚嫩,說話卻是一板一眼的,像個小大人。
小道童說完轉身朝觀內跑去,隔了沒多久,他就又一路小跑回來了,「道友,師父有請。」
鄔瑤轉頭看向顧硯止和陸無相:「你們就在此處等我,我很快出來。」
二人點點頭,並無異議。
道童走在前面,小短腿邁得很用力但速度依舊不快,鄔瑤於是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後,目光不自覺落在了前面那人梳的一絲不苟的髮髻上。
「道友,你在看什麼?」道童察覺到了鄔瑤的視線,轉過頭疑惑地看著她。
「你這髮髻梳的極好,很板正。」鄔瑤隨口誇讚道。
小道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髮髻,嘴角微揚,語氣里不自覺帶上了幾分自豪感:「是我大師兄幫我梳的,大師兄做事向來是極為板正的。」
「你大師兄是誰?古沖之?」鄔瑤追問。
「道友你認識我大師兄?」道童很是驚訝,倏地瞪圓了眼睛。
但鄔瑤還沒回答,二人就停在了後院門口。
「到了,道友你自己進去吧,師父就在裡面。」
鄔瑤眨了眨眼,朝他笑了笑:「你叫什麼?」
「我叫敏之,古敏之。」
「憫之?是悲憫的憫?」
「不是哩,是敏銳的敏啦。我還要回去掃地,就先告辭了。」小道童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就轉身跑開了。
鄔瑤抬腳進了後院,院子裡的梅花開得很好,於牆角幽幽地透著冷香,微風輕拂,白梅在枝頭簌簌地抖動著,卻沒有絲毫要落入泥濘的意味。
古華正坐在一處石凳上沏茶,見鄔瑤來了,端起茶壺在對面的茶杯里倒了一杯茶:「鄔小友,請坐。」
「古師您早就算到我要來了?」鄔瑤挑了挑眉。
「那孩子福緣淺薄,朋友不多,重情重義的更是少之又少。鄔小友,你是唯一一個來見我的。」古華低著頭,將自己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鄔瑤也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水,入口是清冷的梅香,隨後便是濃郁的茶香盪開,二者交織在一起,香味綿長悠遠。
「想必古師已經知道我的來意,請古師賜教,我能幫他什麼?」
古華搖了搖頭,長嘆一聲。
「他命里該有這一劫。二十年前我就算到了,彼時我以為能想辦法替他抹去,但兜兜轉轉,那劫數還是應驗到了他身上。」
「他惻隱之心太重,逃不掉的。」
鄔瑤還想要問,卻見古華擺了擺手:「鄔小友,請回吧,你幫不了他。」
「您不說,我怎麼知道能不能幫他呢?」鄔瑤眉頭緊皺。
古華沒有多說,而是從衣袋裡拿出了一個擲筊遞給鄔瑤:「人事已盡,餘下的盡憑天意。」
鄔瑤接過擲筊,盯著看了看,雙手合十,在掌心搖了搖隨後將其擲到了地上。
凸面朝上,兩個陰面,是「陰杯」,意味著神明不同意擲杯之人的請求,也意味著所求之事不能如願,凶多吉少。
鄔瑤撿起擲筊又扔了一次,擲杯掉在地上摔開,依舊是凸面朝上,還是陰杯。
她咬了咬牙,又擲了第三次……還是陰杯。
陰陰陰,第十簽,下下籤。
鬼門關上遇無常,破船更遇浪頭風,久遠冤家相羅網,運交吉時也遭殃。此卦孟姜女送寒衣尋夫所卜,乃因慌忙,不吉也。
諸事不成,不得生啊!
鄔瑤怔怔地看著地上的擲筊,耳旁傳來古華的無奈輕嘆:「罷了罷了,鄔小友,請回吧。天意如此,人力不可移之。」
鄔瑤沒有說話,彎下腰將擲杯撿起合好,恭恭敬敬地遞還給了古華,又鞠了一躬,隨後起身朝外走去。
等到她的背影徹底消失於院門之外後,古華看著手邊的擲筊,抬手朝外一推。
「啪嗒——」擲筊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輕響。
李建德低頭看去,腳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半擲筊。要說這擲筊在華南也不是稀奇玩意兒,李建德家中便有他父親留下的擲筊,巧的是,也只有一半。
他看著腳邊的擲筊越看越覺得眼熟,不由得皺了皺眉,鬼使神差地彎腰撿起了那一半擲筊,收進了口袋裡。
「爸,時候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李元肅走到他的身邊提醒道。
李建德點點頭。
「走吧。」
等回到李宅,李建德又想起了那一半擲茭,他將其放到了桌面上,自己則是去翻找起父親留下的那一半。
他背對著桌子,並沒有注意到,桌上的擲筊忽地冒出了一縷淡淡的白光,那白光漸漸凝成一個人形,朝他緩緩走來,最終鑽入了他的身子裡。
李建德渾身猛地一抖,隔了一會兒,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動了動手指,又抬手覆在臉上摸了摸,這下是實體了。
他已經好多年,沒有感受過活人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