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堅持原則

  「我們還好，分到的活還算輕鬆。」出了會議室的門，袁群英長出了一口氣。

  雖然比預期的任務多，但相比其他組而言，還算是輕鬆的。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說不定中午還有些休息時間呢！

  「還好吧。」鄭為之笑了笑，走向了車棚。

  袁群英揉了揉酸澀的眼皮。他看到鄭為之拉開了車門。

  進口的豐田普拉多。

  該死的官二代，富二代，這錢是怎麼來的？一陣不滿的情緒又湧上了心頭。

  他能做小組長，也必然與此有關。他在心裡想著，誰說這個世界是公平的，有人含著金鑰匙出生，有人卻是不著寸縷。

  

  「嘖，嘖，新車啊，好貴的吧。」袁群英繞著車子轉了兩圈，都快要流下哈喇子了。

  「還好，四十多萬。」鄭為之淡淡地回答。車已經提了很久，還是第一次開來上班，主要是不太想引起別人的注目，但娶了媳婦也總得出來亮相不是。

  一年工資十多萬，不吃不喝起碼要四年。

  袁群英收起了羨慕之心。咱就是開別人口中買菜車的命，有啥辦法。

  坐在車上，聽到油門轟鳴。

  枯竭的心思如泉水噴涌。

  男子漢，哪個受得了馬達聲的誘惑？

  「小鄭組長，你工作也沒多久吧，家裡給了你多少錢買車？」袁群英心痒痒地問道。

  「給了十來萬吧！」鄭為之說道，「也就是給了首付，其他的都是按揭，慢慢還。」

  袁群英眼睛一亮。

  提前消費，這一招妙啊！

  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嘗試一下。

  「每個月還款四千多，接近五千。」鄭為之一邊開車，一邊說道。

  心底的小火苗搖曳著。

  呼地被風吹滅了。

  車子不是買來就算了，保險、油費、保養，越是貴的車，這些支出也越大。

  車貸再還五千。

  家裡的房貸怎麼辦？

  袁群英苦笑，同人不同命，得認！

  「小鄭組長，我們現在往哪裡去？」

  「老袁，你乾脆叫我小鄭吧，叫我名字也行，帶個組長，我瘮得慌。」

  袁群英默然。

  他這麼叫，其實也有點取笑的心思在，表面上還挑不出毛病來。

  「我們先去社區，社區里登記了業主的電話號碼，說不定就是包養人的。」

  「即使不是包養人的號碼，那也可以通過死者的號碼，倒查聯繫過的人。」鄭為之自信滿滿地說道。

  「小鄭厲害，這個主意真不錯，不需要到處跑。」袁群英的話多少有些言不由衷。

  到了社區，出示警官證，管理人員很快就調出了登記記錄。

  淵居軒37幢901，戶主，葉愛嬌，電話，135……

  鄭為之有些失望，不過沒關係，再跟一趟通訊公司就是了。

  通訊公司的職員同樣熱情地接待了他們。

  「你好，我們需要調取……」鄭為之說明了來意。

  「這需要找我們總經理批准才行。」管理人員為難地表示，「總經理去省公司開會了，今天不回來。」

  「張經理，我們是市刑警隊的，發生了一起命案，非常著急地需要這些材料。」鄭為之解釋道。

  張經理已經檢查過他們的警官證，當然知道他們的身份。

  「鄭警官，不是我不相信你們，但這是公司的規定，這也是為了防止相關信息外泄的需要，如果今天能例外，那下次能不能例外呢？」張經理說話不卑不亢，他也認死理。

  公司的規定，本人帶身份證，可以調取通訊信息。有本人的身份證加授權書和經辦人的身份證，也可以調取，但其他情況，原則上不允許調取，特殊情況需要總經理批准才行。

  對於他來說，認死理，不至於有功勞，但至少保證不出錯。這就是一部分國企、機關人員的辦事風格。

  「什麼？」袁群英忍不住想要罵人。這是十萬火急的事，難道就陷在死板的規章制度里嗎？

  好說歹說，張經理就是不同意。

  「那我能不能電話聯繫總經理，讓他電話通知你。」鄭為之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張經理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搖頭。

  按規定，必須取得總經理的書面批覆才行。

  鄭為之恨不得一拳砸在張經理臉上。

  明知道是公安機關辦案的需要，明知道這事火急火燎，但為了自己不至於擔負責任，一推這是規定就了事。

  態度誠懇，不動如山。

  你能奈我何？

  至於他處山崩地裂。

  干我何事！

  袁群英額頭隱有青筋爆出，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張經理看著兩人的面色，不由得害怕，但他知道，公安不能打人，更不可能打平民百姓，所以也就挺直了胸膛。

  鄭為之鐵青著臉，轉身走了出去。

  張經理嘴角噙著笑意，覺得自己又勝利了一回。

  堅持原則不放鬆，真是有堅定信仰的、純粹的好人。

  「小鄭，怎麼辦，難道就這樣回去？」袁群英不甘心地跟了出來。

  「我先打個電話。」鄭為之撇下袁群英。

  很快又帶著袁群英站到了接待大廳。

  片刻之後。

  張經理像是哈巴狗一樣跑了過來。

  「兩位警官，您們還在，真是太好了。」他喘著粗氣說道，「我剛才請示了總經理，總經理說公安機關辦案，我們一定要大力配合。」

  「你請示了總經理？」袁群英詫異。

  「是啊，我覺得公安機關辦案，屬於特殊情形里的特殊情形。」張經理恬不知恥地說道。

  「然後就可以調取通訊記錄了？」袁群英有些不相信似的問道。

  「是的，是的。」張經理一疊聲地回答。

  「不是要總經理的書面批覆嗎？」

  「總經理說，書面批覆可以等他回來之後再補。」張經理說道，帶著兩人走向負責此事的辦公室。

  他剛才沉浸在對自己的崇拜中，非常享受這種感覺。可惜這樣的沉浸體驗並不久。

  總經理的電話打來，將他痛罵了一頓。

  「總經理，我也是遵循規章制度辦事啊。」張經理委屈地說道。

  「你腦子是用來裝屎的嗎？法理還不外乎人情呢？人家是公安機關辦案，十萬火急。」

  真特麼豬下屬，這麼點小事還要驚動市領導。

  打完電話，他趕緊回撥了一個號碼，小心翼翼地說道：「朱部長，我已經打電話回去，把張經理訓了一頓……再怎麼也不能耽誤公安機關辦案……」

  「堅持規章制度也沒有錯，但也有特事特辦的時候嘛！」對方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就掛斷了電話。

  總經理看著屏幕漸漸暗下來，尋思著，來的兩位刑警到底是哪路神仙，竟然可以讓市裡的朱部長親自打電話過來。

  他的心理變化過程，張經理當然不知道。

  他一邊帶著兩人，一邊為自己辯解著，試圖挽回形象。

  「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接待處經理，不遵守制度，領導要罵，沒想到，遵守了制度，領導還是要……」

  突然他警覺了一下，覺得似乎不應該說出口。

  袁群英笑了笑，說道：「你這個經理可不小，至少比我們警官證大多了。」

  張經理有些張口結舌。

  「不小，不小，還能替你們總經理做主。」鄭為之笑眯眯地又補了一刀。

  張經理氣得要吐血！

  兩個小刑警，他是不怕，但今天讓總經理留下了壞印象，如果他們再添油加醋的話……

  算了，打斷牙齒往肚裡吞。

  下午三點四十。

  會議室已經坐了一半人。

  「英英，你們這一組輕鬆了吧，不像我們，跑斷了腿。」龔國偉散著香菸，朝袁群英開著玩笑。

  袁群英黑著臉，接過煙，一言不發地打著了火。

  「老妹，憋著氣等下向領導表功是吧？」龔國偉在散煙，沒聽到回答，又隨口說了一句。

  「誰特麼是你老妹。」袁群英重重地一拍桌子，把會議室的人驚得呆楞了半晌。

  這不是英英該有的風格。

  袁群英火氣正旺。

  這個名字讓他苦惱了多年。

  初中的時候，就向他老爹抱怨。班裡同學國英、玲英，那全都是女生，給我起名群英是怎麼回事。

  英是英雄，英雄不都是男的。三英戰呂布聽過沒，不都是男的？群英會，難道不都是男人？沒讀過幾年書的老爹，給他講了道理。

  道理，他不聽。

  於是老爹換上了拳頭。

  他突然覺得，老爹說得也蠻有道理的。

  於是默默地忍受下來，到如今倒也習慣了。

  既然終究要被嘲笑，不如加點自嘲。

  今天不一樣。

  平時，被刑警隊這批老資格的傢伙叫成老妹，也就算了。你龔國偉算哪根蔥，同一年加入刑警隊的，就憑你當了一個芝麻大都沒有的小組長？

  「活沒幹好，火別朝我發啊！」龔國偉敏感地很，明白了袁群英可能的火氣來源。

  「我特麼就是不滿意你這麼叫。」袁群英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怎麼啦，要練練啊，我可不怕你，開完會我們去場館單練。」龔國偉不甘示弱。

  眾人趕緊勸解。

  袁群英悶頭坐了下來。

  一肚子的氣。

  通訊公司的張經理轉變態度後，他覺得此行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大半。

  可是，通訊記錄一拉出來……好傢夥，好幾百個電話號碼，哪個才是包養人的？

  一下子沒辦法辨別，於是寄希望於死者的那些朋友，是不是知道葉愛嬌的金主。

  葉愛嬌的朋友基本上都是會所的從業人員，沒人知道這神秘的金主究竟是何人，仿佛從來沒有在她身邊出現過。

  葉愛嬌的父母連她被包養都不知道，還以為踏踏實實在工廠上班。

  「那可以查一下銀行帳戶啊，買房子的錢怎麼來的，總不可能全部給現金。」

  袁群英的身邊，一位小個子刑警聽了袁群英和別人的交談，輕聲提醒道。

  「查了房地產公司，付錢的銀行卡，那人說很久以前就以五千元的價格賣給別人了。」

  「這也能賣？」小個子刑警不可思議，「萬一牽上點什麼事……」

  「那人家徒四壁，巴不得被抓去吃牢飯。」袁群英沒好氣地說道。

  「那張銀行卡上的錢，都是五萬十萬存進去的，想要查當時的監控，時間太久被覆蓋了，還有死者本人的銀行卡，都沒見到有什麼流水，簡直是見了鬼了。」

  袁群英嘆氣，一天下來，到處碰壁。後來死馬當活馬醫，一個個電話查出身份證號碼來，可裡面好多是手機店的店主。

  這樣跑了一天，兩手空空，開會時候，恐怕會被吳組當成典型來批評。

  袁群英著急上火。

  「你又不是組長。」小個子刑警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袁群英突然覺得心眼通透了。

  是啊，自己操那麼多心幹嘛？天塌下來，也有高個頂著啊！他斜眼看了一眼鄭為之。

  鄭為之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孫達斌一到，會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