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既是競爭，就該各憑本事

  一路不停地走近衙門，霍溦今日準備給鹿野欣賞的這場好戲，就在此處上演。

  跟馮盈是這衙門之中的唯二女人，施施然落座在馮盈下手，霍溦沒像她那般緊張，甚至帶著點遊刃有餘。

  「哼，這東風未起，怎奈何有人耐不住想藉此攀緣。」

  頭一回能正大光明坐在衙門裡，望著那上面高書「明鏡高懸」的金字匾下，已經落敗的王榮眼中閃過一絲妒色。

  他真沒想到，這小小羌縣還真是藏龍臥虎。若不是這縣令之爭，他怕是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淺薄。

  作為羌縣的鹽商世家，在這場無聲爭鬥中，王家既比不得吳家財大氣粗，又趕不上錢家儲糧豐富。

  

  獨獨想出從鰥寡孤獨下手的主意，王榮沒想到自己白白往水裡扔了這麼多真金白銀，最後卻都是為他人做嫁衣。

  想起自己以後要在吳璞手下討生活，王榮就覺得自己又要舊疾復發了。

  而面對他幾乎指名道姓的譏諷，單單被衙役安排在眾人之首的錢勇，只是一笑了之。

  不知何時跟吳璞私下達成協議，這縣令之爭堪堪過半，作為縣令之位最有競爭力之一的錢勇，就率先退出。

  非但如此，他還將自家原先高價儲存下來的糧食，以極低的價格售賣給吳家，而讓吳璞在這場縣令之爭中獨占鰲頭。

  「既是競爭，就該各憑本事。既知道自己技不如人，就該心悅誠服。光說些酸話，可是會顯得自己小肚雞腸。」

  說這話的，是霍溦正對面的林爽。他也被吳璞不知以何種重利收買，而正是如此，王榮才更加惱怒。

  都是一齊覬覦縣令之位的人，三家之中收買兩家，獨獨漏了他王家。豈不是，將他王家面子碾入塵埃。

  若不趁著今日發難，來日豈非什麼阿貓阿狗都敢踩在他王家頭上。

  冷眼旁觀著這三家主事人唇槍舌劍，眼看外面人影愈加攢動，注意到其中數道眼熟身影，霍溦這才方覺今日的這場大戲，真算得上物超所值。

  而在衙門眾人苦等吳璞不至時，這本該意氣風發的新縣令，正在馬車裡焦躁不安地等著家下回話。

  「還沒找到人嗎？」

  吳大被派去找李濤外室，吳二昨日出府採辦就失了蹤影。

  短時間內左膀右臂都不在身邊，從未向這樣感到束手束腳過，吳璞本該恣意暢享此生最得意之喜。

  卻因吳二的無故失蹤，讓這喜事上平白添上幾許陰影。

  「官人不必心憂，妾身早已派人搜遍全城。今日乃是我吳府頭等大事，官人只需安心領下官印。其餘瑣事就都交由妾身處理，妾身定不許也不會讓任何人來擾了咱們家的這樁喜事。」

  狹小馬車裡，傳聞中病得快撒手人寰的吳蘇氏，將吳璞身上青袍褶皺處細細理順。

  抬頭望向今日神勇無比的官人，吳蘇氏眉眼間含著對吳璞的無盡情誼，把這話說得鄭重又果決。

  「恭娘，得妻如此如此，夫復何求。」習慣性地將胸前柔荑握上唇邊細吻，吳璞道，「等茜娘誕下麟兒，便將她遠遠打發了吧。咱們吳府長子，只能是你膝下所出。」

  「妾身……妾身不敢，只要……只要老爺不怪妾身就好。」沒想到這些時日汲汲探求的事會在今日如願，眼底泛起淚花，吳蘇氏哽咽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慌亂將眼下淚水沖刷下露出的皺紋遮住，沒留意到吳璞眼中嫌棄，喜不自禁的吳蘇氏連忙替自己表著衷心。

  「只要老爺肯給我這個機會，妾身定會悉心教導麟兒，也必定讓婉姐兒、柔姐兒，都幫盡力幫扶這個弟弟。」

  吳蘇氏嫁入吳家良久，膝下卻只得兩女。瘋魔般的自責自己沒有替吳家延續香火，她任由吳璞將這兩個女兒悉數送給上面的人開路。

  見識過鹿呦心狠手辣，偷偷把這個懷著身孕的妾身藏著，到如今快臨盆，吳蘇氏才在府里露出點風聲。

  而知道吳璞寵妾鹿呦落山而亡之事跟這件事逃不了干係，如今見吳璞前事不計較，還要將吳府這根獨苗交到自己手裡，吳蘇氏激動得恨不得當場將心掏出來給吳璞看。

  「唉，你能這樣想，就很好。」

  攬過激動到無以復加的吳蘇氏，吳璞心裡惦記著衙門情形，雖然口中說著溫情的話，可面上卻沒有絲毫動容。

  而就這樣盛著一室溫情，吳家的車輪終於緩緩停在縣衙門前。

  「真不愧是未來縣令，當真是架子大，讓咱們在這裡好等。」

  自覺已經跟吳璞撕破臉了，如今抱著破罐破摔的心態，王榮是非要在人前逞這一時之快。

  聽到這話，已經歸入吳璞盔下的錢勇跟林爽無不對王榮怒目而視。可被他譏諷的正主卻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似的，望著那色彩艷麗的海上朝日，久久未動。

  從決意當拐子，到跟異族通商。

  吳璞午夜夢回間曾夢見過自己無數次羈押入羌縣衙門的情形，卻無一種是這麼昂首挺胸、堂堂正正地走進來的。

  眼睛一寸一寸從漆黑公案到紅綠頭簽上睃過，直到眼睛乾裂到不自覺地分泌出淚水滋潤，吳璞才盯著那烏紗慢慢扭頭。

  「多日不見，諸位恭安。」

  青袍在吳璞動作間行雲流水地滑落，端看這色澤，就知此袍定造價不菲。

  沒朝自己夢寐以求的官位上走，對著外面這麼多聽聞他善名而來的百姓，吳璞絕不會讓自己有丁點能供人攻摘的可能。

  「流民沖城，百姓流離。昔日吾等以百姓民心為約，裁決暫代縣令之位。如今期限已至，也該到吾等做出決議之時了。」

  「正是如此。」

  「和該如此。」

  吳璞話音未定，他堂上的兩大擁躉就迫不及待為他發聲。而被他們排擠在外的王榮，只從鼻尖發出一道輕嗤。

  「縣衙久空，官銜久懸。李夫人為李縣令嫡妻，乃是城中一等一的巾幗。縣令大事，還是得聽夫人發言，爾等才敢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