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陰暗
2024-08-30 22:01:44
作者: 山館聽雨
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的發生不會是毫無徵兆的。
比如那天的疼痛和今天的疼痛。江凌遠就知道自己不應該丟下她的。
無論她如何任性,他都應該將她帶在身邊。
為什麼他會拋下她?就因為他抱著萬分之一的僥倖,相信她不會去?
江凌遠聽到方意晚的失蹤的消息時,不知道自己該擺出怎麼樣的表情去面對。
「行了,你們下去吧。」江凌遠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找回來自己的聲音。
「主子,是我的錯。請您責罰。」青釉知道這次是闖下大禍了,只能匍匐在地求饒。
「我讓你們出去!」暴漲的殺氣讓青釉和蘇瑤瑤直接倒吸一口冷氣,沒有人敢再說話。
方意晚就那樣找不到了。哪怕江凌遠派出了所有他能派出的人去尋找,也沒有找到和方意晚的任何東西。
所有的人都在傳言,世子妃死了,屍骨無存。
皇帝聽說了這個消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是他用方意晚的事去威脅江凌遠的,可是現在方意晚死了,他拿什麼去威脅他呢?
北疆大營的氣氛最近變得十分陰沉。
江凌遠看上去很正常,但是沒有人想出現在他的面前。
蘇言從雲霄閣趕到他的身邊,看見他正在處理公務,不敢上前打擾。
江凌遠拿他當空氣,等了一上午也不見有絲毫要見他的意思。
最後,還是蘇言按捺不住,直接跑進去見他。
「世子殿下,最近朝廷里的動靜不小。你看,要不要回去處理一下?」蘇言的措辭十分小心,誰也不想惹怒了這個煞神。
「……」回答他的是一陣沉默。江凌遠伏在案上,一個字也沒有。
「我說世子殿下,你再悲傷也要為自己考慮。你若是有了三長兩短,怎麼對得起世子妃的一片真心?」蘇言看見昔日的好友如此悲傷頹廢,只想讓他振作起來。
「與你無關。」江凌遠最後只說了四個字。
毫不誇張地說,蘇言和江凌遠認識這麼久了,從來沒有見過江凌遠這個樣子。
「世子殿下,你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但是現在漠北的情況已經不容再拖延下去了。儘管皇帝沒有說什麼,但是明白人都知道皇帝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蘇言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苦口婆心的情感導師,在這裡開導好友的感情。
他知道江凌遠不會很快從這段感情里走出來,可是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活下去。
唯有活下去,才能找到希望。
蘇瑤瑤坐在屋子裡等著蘇言過來。自從那天的事情之後,蘇瑤瑤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蘇言看見蘇瑤瑤瑟縮在那裡,走過去摸摸她的腦袋,長嘆了一口氣。
「哥哥,你說那天如果我再用力一些,是不是方姐姐就不會出事了?」蘇瑤瑤將臉埋在胳膊里,聲音悶悶的。
「不怪你,瑤瑤。哥哥知道你,你是盡力了。」蘇言也很難受。儘管他和方意晚只有一面之緣,但是印象不錯,是個聰明的姑娘。
至少能夠讓江凌遠在她面前這麼乖的人,蘇言還從來沒有見過。
蘇瑤瑤這次的反應他也預料到了。蘇瑤瑤這樣的姑娘,看上去沒心沒肺的,什麼也不在乎。可是,私底下,卻比誰都重情重義。
這次的事情,恐怕要在她的心裡留下陰影了。
「這麼說,方意晚確定是沒消息了?」江炙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說了一句。
想到最近江凌遠的反應,江炙忍不住就要笑:「真看不出來,江凌遠那樣一個冷心冷情的人,居然也會為一個女人傷神。」
「這樣的事情,我也沒有想到。」說話的是一個美艷的女子,紅唇妖嬈,衣著艷麗,看上去不像是什麼善類。
「舞姬,你的消息這次是太慢了。」江炙的語氣有些不滿,將茶杯重重地放在桌面上。
「殿下恕罪,舞姬這次是疏忽了。方意晚此行居然會命喪地下湖,換了誰也不會預料吧?」叫舞姬的女人顯然也有些不滿,應該也因為這件事情變得懊惱。
「這樣的事情,不要再有下次。」江炙用人十分挑剔,犯過錯誤的基本不會再用。
舞姬跟著他很多年,一直沒有出過大問題,但是這一次就因為一點小錯誤被責罰,舞姬的心裡非常不服氣。
她想到了最近關於寧王府的一些傳聞,心懷不忿地開口:「這麼說,紅葉也能讓殿下說出這樣的話?」
話音剛落,舞姬就感覺身體一輕,仿佛被一股力量拋了起來。她浮在半空中,想掙扎卻沒有接力點,隨後那股力量被瞬時抽空,她直接掉在了地上。
「咳咳!」儘管屋內的空間不大,但是摔下來的地道也不輕。舞姬的嘴角里湧出了鮮血,看樣子是受了內傷。
「同樣的話,你最好不要再說第二次。」江炙的聲音比起之前來變得更加冷漠,他看著她受傷的樣子,臉上沒有一點動容的表情。
舞姬看著江炙冷漠的樣子,心裡悽然。
原來跟著他那麼久,也敵不過有些人的一句話。
「出去!」江炙見到舞姬還躺在那裡,語氣更加不耐煩。
舞姬掙扎著爬起來,不發一言,從門口出去了。
江炙嫌惡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血絲,心裡非常的不愉快。
看來這裡也是不能呆了。江炙也走出了房門,不知道從何時起,天空飄起了雨絲。
「最近似乎總是下雨。」江炙低語了一句。
忽然,他看見遠處有人在雨里行走。
北疆的天氣十分寒涼,多數人不會選擇在雨中行走。時間久了寒氣入體,對身體會有很大的影響。
江炙在等從人送傘過來,他仔細地觀察著在雨中穿行的人,等到人走近了一點兒,他認出來那是江凌遠。
江凌遠也注意到了站在門口的江炙。他與江炙對視一眼,江炙覺得那一眼就像是毒蛇爬上了後背,令他覺得通體生寒。
江炙以前一直覺得江凌遠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縱然他不愛說話,總是板著一張臉,可是江炙就是覺得他不是一個壞人。
可是,隨著兩個人認識的時間愈來愈長,江炙漸漸地看出來一個道理。
江凌遠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人。他之所以看上去好說話,是因為他想讓別人覺得他是那樣的人。
所以,江炙知道他是一個善於偽裝的人。
和方意晚相處之後,他似乎變得有些心慈手軟了。可是,方意晚現在不在了,誰還能引起江凌遠的情緒波動呢?
江凌遠沒有和他說話,徑直走了。
在江炙的心裡,他就沒見過有哪個人有方意晚那樣重的分量。
皇帝的詔書不知道催了多少遍,江凌遠竟然也能沉得住氣。江炙有時候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皇帝的命令不聽,至少去做做樣子吧。
江凌遠連樣子也不屑於做,就那麼按兵不動。換作江炙,無論如何也不敢像他那樣大膽。
江凌遠走到議事廳,皇帝派來的使臣已經在議事廳里等著了。
「世子殿下,可真是讓在下苦等啊!」使臣看見他過來,簡直就要喜極而泣。
他本來就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偏偏又遇上這個煞星。
他一早便到了,屬下們都說他不在。他也不敢催,只好一直等到現在。
「有事嗎?」江凌遠的聲音很淡,好像使臣就是個普通的下人。
「陛下吩咐了,要讓您去漠北協助二皇子殿下平定漠北的叛亂。」使臣戰戰兢兢地說著,還偷偷地打量著江凌遠的神色。
「本世子自有本世子的考量,平定叛亂不是一件小事,豈可隨意動兵?」江凌遠一點也沒有感到緊迫,反而讓使者不知道該怎麼辦。
「呃……這個,即便如此,時間也是很緊張的。二皇子那邊,局面很緊張啊!」使者揩了揩額頭上的汗,繼續說道。
「本世子知道,使者如果實在著急,可以去找江炙商討。」江凌遠提出了第二個解決方案,懶懶地看著使者。
使者更加緊張,賠著笑臉道:「可是,世子殿下,我聽說漠北的事情一向都是由您說了算。江炙雖然也是寧王殿下的孩子,但是什麼身份也沒有,下官去找他不太合適吧……」
「本世子自有打算。使者不必著急。」江凌遠簡單地說了幾句,說完了就打算走。
「好好好,世子有事就先去忙,下官可以在這裡等著。」這個使者倒是一個能屈能伸的人。
江凌遠對他的態度這麼惡劣,他居然還能笑臉相迎。
江凌遠和他說了一句話,就知道他不是個省油的燈。這個使者的年紀不大,但是給他的感覺和衛修差不多,都是笑面虎。
北疆的風已經很冷了,而在更遠處的漠北,消息也傳到了盛胤的耳朵里。
盛胤聽見方意晚的消息,怔怔地站了好久。侍衛上前請他去參加會議的時候,叫了盛胤好幾遍他才聽見。
「殿下,老將軍叫您去議事廳里參加議事。」
「知道了。」盛胤的聲音仿佛裹挾著巨大的風聲。
方意晚當初你沒有選擇嫁給我,現在你淪落到這樣的下場,你自己滿意嗎?
盛胤的心裡並沒有什麼感覺。他只是覺得惋惜,但是很快就要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二殿下,江世子就要來了。」初次見面的長髯老者,也就是侍衛口中的「老將軍」,正在用探究的眼神審視著盛胤。
「知道了。」盛胤毫無表情,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木頭人。
「殿下不擔心,他如果來了,您的秘密還能守住?」老將軍又開始對盛胤進行咄咄逼人的發問,他似乎打定了主意盛胤不會拿他怎麼辦。
「這和他來有什麼關係?」盛胤終於正眼看了一眼老將軍,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殿下在小看江世子?」老將軍終於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意味。
「小看?你覺得他有什麼值得我高看的地方?」盛胤有些不以為然。
「看來你並不清楚這些年他在漠北都幹了什麼……」老將軍沉默了片刻,才緩慢地說出了一句話。
「不如老將軍來說說……」盛胤也不耐煩老者賣關子,直接開門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