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滿二十送一個

  眼見著誤會就要大了，黃仙抬手抹掉額頭上滲出的汗珠，訕訕笑道：「那姑娘叫趙菊花，是被爹娘賣過來的。她家條件不好，她爹娘為了幾個弟弟，也是迫不得已才將她賣出去的。按理說當姐姐的應該懂事些，誰知她一來就不停哭鬧說要出去，還差點自殺自殘了，我們不得已才給餵了些藥，讓她安靜下來。」

  看顧小曼眼中透著疑惑，將信將疑地觀察著角落裡兩人，黃仙生怕今日最大的一筆生意黃了，忙不迭找出賣身契來：「顧姑娘您看，白紙黑字寫著的，旁邊是她和父母的手印，絕對做不了假！」

  顧小曼對著賣身契端詳時，張彼得已經走到角落裡，蹲在趙菊花面前，溫柔問道：「你不必防著我們，若是有什麼問題，我們幫你做主便是。現在你雖沒有力氣，但似乎神智仍然清醒，是嗎？」

  趙菊花躺在另外一姑娘的懷中，輕微地點頭，動作幾乎看不見，然而還是被張彼得捕捉到了。他繼續問：「那麼剛才黃仙所說的情況是否屬實，你是被父母所賣？」

  又一次點頭。抱著她的那姑娘自嘲一笑：「我們這些被賣來的姑娘家，除了父母，還能有誰？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就算太過難受，最多便是在夜裡抹抹眼淚。可菊花姐姐卻怎的也想不通，竟然差點把自己弄得命都沒了。」說著，輕輕撫摸趙菊花的臉，眼中流露出不可抑制的悲哀情緒。

  看著其餘姑娘臉上儘是麻木甚至鄙夷的神色，顧小曼心底哀嘆，世間女子大多如此，別人把她們當商品，她們不僅沒有絲毫不適，反而爭相去適應新的身份。上一世尚且如此，更別說現在了。能夠有勇氣去反抗世俗規則的女子實在太少，所以趙菊花在黃仙這裡才會被別的姑娘視為異類，百般排擠，也就只有一人願意幫著照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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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時顧小曼不由得慶幸，還好自己身體的原主是一個敢於反抗的，不然她穿越而來，說不定一開始就要和姚茂才那一家子人鬥智鬥勇了。顧小曼走上前去問道：「看你一直在照顧趙菊花，你們從前是認識的、」

  「不過一同到了這兒而已，同身為女子，能幫一些忙，自然便幫了，哪兒還需要其他理由呢？」女子掩蓋住眸中悲戚，柔聲答道。

  顧小曼微微一怔，繼續問：「你又叫什麼名字？」

  「父母沒有給我取名，只是從來便喚作香梅罷了。」她幽幽答道。顧小曼一點頭，反正多兩個人也不算什麼，更何況，若是她不出手買下趙菊花，以她那傾國之貌，十有八九都會被賣到青樓中去的。到時候她性子又那麼剛烈，得吃多少苦都不知道呢。顧小曼回頭對黃仙道：「黃老闆開個價吧，趙菊花和香梅兩人我都要了。」

  「這……」黃仙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香梅自然是可以，別說她一個了，十個香梅都無所謂！但趙菊花，紅袖招的人都預定好了，訂金在昨天便交來了。我實在是不好將她轉手賣給別人。要不顧姑娘您再看看，有沒有別的合眼緣的？」

  紅袖招是臨縣聞名的青樓，就連萬縣之人都沒有不知道的。顧小曼只再說一遍：「黃老闆，你開個價吧。」

  黃仙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思考好一會兒才一口咬定：「五十兩黃金！不議價！」

  五十兩黃金！要知道，其他十九人加在一起，也不過是趙菊花身價的零頭。顧小曼也是做生意的，她心中明白，放平時趙菊花哪兒值這麼多錢，就算再傾國傾城，在一手人牙子手中，最多也就十兩黃金，不過是黃仙看準了她定要買下趙菊花，才趕開出高價的。顧小曼一點頭，允了，只是不知道趙菊花除了一身好皮囊，究竟值不值如此高的價格。

  黃仙本只是想賭一把，更多的是為了回絕顧小曼買下趙菊花的打算，沒想到竟成了一筆生意。他當即大喜，將一行二十人的賣身契整理得當，一張一張交給顧小曼過目。確認完了，一手交錢一手交人，黃仙接過大把的銀票滿臉皺著樂得跟開了花兒似的。他叫住顧小曼和張彼得：「兩位稍等片刻，我這兒向來有個規矩，滿二十人便再多送一個人。」

  白撿的便宜當然不能不要，更何況買了個趙菊花就花了預料之外的太多錢。顧小曼本以為還是自己隨便挑一個人，卻見黃仙一人走進後院的房間中，不一會兒便拖出一個奄奄一息、滿身血污的男子。那男子穿著粗布衣衫，全身都被污血浸透了，一頭雜亂的黑髮粘連在一塊兒，擋住了大半張臉，若不是胸口還能隱約瞧見微弱的起伏，說是一具屍體還差不多。顧小曼行醫多年，眼光老練，自然一眼就能看出，男子恐怕只有一口氣在吊著了，拿回去不久就得沒命。就算花大價錢醫治，也不一定救得活。

  哪兒是送給顧小曼啊，明擺著是自個兒不想養著拖油瓶，甩包袱給她嘛！顧小曼救了一個趙菊花，就已經虧本虧大了，要再救這個男子，以後的醫藥費怎麼算？顧小曼畢竟不是做慈善的，現在她也沒有見一個人便救一個人的能力，她張口便拒絕了。

  「顧姑娘看不出來了吧，」黃仙臉上儘是遺憾的表情，「胡四雖然現在病怏怏的，但你仔細看看他的身子骨，壯實著呢，只需帶回去稍稍養幾天，保准比田裡面那些個漢子還能幹活！而且我從撿……買到胡四開始，就覺著他和常人不一樣，眼睛中透著一股氣，說不成還是個識字的。」

  黃仙雖掩蓋得及時，卻還是說漏嘴了，顧小曼敏銳地抓到重點，眼光一斜：「撿來的？」

  「咳咳，這……」黃仙被瞪得一哆嗦，害怕顧小曼再次誤會，又慌忙從兜里掏出賣身契：「方才顧姑娘在我這兒買了許多人，也就知道了一些內情，他們之中很多人都是因家境實在貧寒，自願來賣身的。胡四不也是麼，我在山溝里撿，哦不遇到他的時候，他那樣子可比現在慘多了。因此我便好心將他帶回來醫治了，可我也是做生意的，哪兒能白白虧錢啊。我便問他，願不願意與我簽訂賣身契，我幫他養好傷。若不是我這麼些天的照顧，他早該見閻王去了。顧姑娘，您看，這押可是他親手畫的血手印！」

  黃仙解釋得合理，顧小曼也明白為何他著急甩掉包袱，胡四一身傷重，看樣子還感染髮炎了，根本不是黃仙能夠治好的！黃仙見顧小曼還是不大樂意順走胡四，又夸道：「顧姑娘，我說的可都是實話。等胡四傷好了，我可是準備賣個大價錢的，如今是看顧姑娘在我這兒買的人多，才願意將他送給你。」

  顧小曼心意已決論黃仙怎麼吹噓都聽不進去，轉頭就要走人。走出一步，她卻又回過身子來，蹲在胡四的面前。顧小曼想的很簡單，雖然不準備帶走胡四，但她畢竟是醫生，能幫胡四看看病就看看，人命關天，總比黃仙一個人瞎折騰得好。

  她伸手摸了摸胡四的脈，卻發現隔著衣物，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之所以隔著衣物摸，並不是因為顧小曼顧忌男女有別，而是胡四滿身血污傷口，衣服都和肉粘連到一塊兒去了，根本扯不開。顧小曼害怕太用力加重他的傷勢，也就將就了。摸了一會兒，顧小曼都不得不感嘆，她行醫也有些年頭了，就沒有見過生命力如此頑強的病人！

  「黃老闆，若你真想把他養活了賣個好價錢，那麼最好按著我說的做。」探完脈，顧小曼瞟黃仙一眼，氣場之大，讓他不斷點頭說是。顧小曼繼續道：「每日熬三次黃芪餵給胡四小哥喝，他體內正氣太弱，需要扶正祛邪。同時，我走之後便幫他把衣服換了，脫不下來的地方直接用剪刀剪去，再用抹布占清水將他的傷口清理乾淨，配合國醫堂中所賣外傷膏藥一同使用。」

  讓顧小曼驚奇的是，傷口潰爛這麼嚴重，胡四居然還沒有感染的跡象，體溫還算正常，就只是因為失血太虛弱了。但黃仙這裡醫療條件太差，保不準會感染髮炎……只可惜現在古代，找不到什麼抗生素來用用！中醫雖然不提倡用抗生素，但迫不得已之時，還是能用則用的，顧小曼只覺得無比懷念起現代了。她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條來錢的新路子。

  當然，現在不是想賺錢的時候，顧小曼又白了黃仙一眼：「你放心，要不了多少錢，不會讓你虧本的。」確定黃仙聽進去了自己的話，顧小曼才輕輕起身，然而就在站起來的那一剎那，胡四緩緩睜開了眼睛。

  按理說，血虛之人應是全身無力，亦沒有半分神采才是。可胡四的眼中卻真如黃仙所說的那般「透著一股氣」。奕奕有神，不甘死亡的倔強眼神，讓顧小曼看得心裡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