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湖上表白

  「你究竟是看上了哪家女子？」顧小曼說得輕巧，眼中戲謔好奇甚至八卦的神色一點兒都沒有掩飾。顧晨會移開視線，心思都隨煙波浩渺浮沉，顧小曼只以為他沒聽清楚，清了清嗓子又問：「顧公子？」

  顧晨會目光游離飄忽不定，不斷在顧小曼和湖景之間跳轉，始終落不下腳。顧小曼哪兒看得出顧晨會的心思，雖看得出他是不大對勁兒的。顧小曼苦苦思考一段時間，猛地一拍腦袋道：「顧大哥，你要是覺得害羞就不用說了，我只是問著玩玩，你可別當真。今天我們倆就好好玩玩，不談其他的。」

  雖然顧小曼不明白大老爺們的用得著羞澀嗎，但她還是十分大度地表示自己是理解的。然而顧晨會神色卻愈加苦澀，直至顧小曼將眼神又移到湖上，他才終於開口道：「小曼真想知道？」

  「嗯？」

  吞一口小舟中央擺放的淡雅的茶水，儘量用玩笑般的聲音道：「我心儀的那位姑娘，正是近在眼前之人。」

  「噗——」顧小曼的反應比他想像之中還要激烈，整整一口茶水都被噴了出來，還好關鍵時刻顧小曼還記得轉頭噴進湖中，沒落到兩人身上，「咳咳，顧大哥，我和你說認真的。你若是覺著害羞就別說了，也不用和我開這般玩笑啊。看我噴出來的一口茶水，真是對不起清水湖的碧波悠悠了。」

  「小曼，我沒有開玩笑。」顧晨會卻認真道，聲音不緩不急，圓潤柔和，卻透著不容質疑的堅定。顧小曼看著他的臉龐，試圖中一雙眸子中找到一絲玩笑的痕跡，然而除卻拋下一切的認真，什麼都沒有。

  顧小曼從來沒有被異性表白過，牛三算是一個意外，所以此刻懵懵懂懂看了許久，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居然被顧晨會表白了？她咳嗽一聲，小心翼翼確認道：「顧大哥，你真沒在開玩笑？」

  「如此大事，怎能玩笑。」顧晨會的聲音很沉，更顯得堅定不移，「小曼，你便是我一直以來尋求的那位姑娘，我希望能與你一同游遍大楚的大好河山，歸隱山林，不問世事。」先前確實難為情得緊，可真正將心意說出來的時候，卻又無比順暢。

  顧小曼緩緩轉過身，背對顧晨會，她覺得自己需要安靜一段時間用來緩緩。和拒絕牛三時的情況不同，此刻她需要無比認真地應對。顧晨會不再多說，顯然將這時間給了她。顧晨會長得不好看嗎？不，他眉目俊秀，五官勻稱，一絲毛病都挑不出來。他和顧小曼不合拍嗎？不，若是不和，顧小曼也不會將他當做朋友了。而事實上，顧小曼也的確發現自己和顧晨會有許多相似之處，只是認識的時日尚短，還未達到她和張彼得的友誼高度。那顧晨會究竟有什麼不好呢？顧小曼想了許久，答案仍然是否定的。

  本章節來源於𝖇𝖆𝖓𝖝𝖎𝖆𝖇𝖆.𝖈𝖔𝖒

  但問題是，顧小曼很清楚，自己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心動之感。

  拒絕嗎？

  顧小曼雖沒有經歷過，但她從來不是拖泥帶水之人，略一考量，立馬便有了結果。顧小曼回過身來，刻意略過顧晨會帶著無限期待的眼眸：「對不起……」

  顧晨會眸底閃過一絲自嘲，似乎這樣的回答，才是意料之中的。他打斷顧小曼的話：「其實第一次與小曼見面，我便覺著親切得緊，總覺得很久以前，我們是見過的。那天魯莽之下撞倒小曼，本以為不會再遇見了，還覺著有些可惜。沒想到傍晚十分又見面了，緣分更甚，小曼居然還是彼得的好友。往後，越和你接觸，我便越被你吸引。所以小曼，我希望你能夠給我一個機會。」

  「我不強求能和你在一起，只求你給我一個追求的機會。」顧晨會一字一字道。

  撩妹套路之一——這位姐姐看著眼熟得緊。然而顧晨會眉眼中儘是溫柔認真，顧小曼看出他沒有欺騙之意，便更覺得奇怪了。身體原主的記憶雖然斷斷續續恢復了些許，但並不多，她也不能確定是不是他們真的小時候見過。更甚，顧小曼已經腦補出鄉村少女救下幼年宰相之子這樣的狗血劇情了。然而現在顯然不是說玩笑話的時候，顧小曼掩住心中飄散的思緒，道：「顧大哥，我對你從來便沒有過男女之情，我心中清楚，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若是我此刻點頭了，不就是害了你嗎？」

  顧晨會臉色慘澹：「往後的事情怎能說得清楚，小曼為何就如此篤定呢？」

  「顧大哥也說，往後既然又無限可能，又何必吊死在我這裡呢？以顧大哥的條件，怎麼樣都能遇見一個更好的姑娘。現在顧大哥正是年輕氣盛之時，必有一番作為，我決不能白白耽誤了你的未來。」見顧晨會沒有太大回應，顧小曼心裡一橫：「實不相瞞，其實我心裡已經有意中人了。說來也不怕顧大哥嘲笑，我雖平日裡看起來大大咧咧，對男女之事毫不在乎，但事實上，這輩子除了他一人，我恐怕再接受不了別人的感情。」

  顧小曼並未說明那人是誰，也沒有說那人對她的感情又是如何，直直推出了一個雖是真切的實話，卻只說出一半的偽命題。顧小曼繼續道：「顧大哥可能想問，你那麼好的一個人，我為何就不喜歡呢？我不得不說，顧大哥人真的很好，也沒有任何討我不喜歡的地方。我自然不可能不喜歡顧大哥，只是，不可能是男女之間的喜歡罷了。」

  顧晨會大抵已經猜到了她口中『那人』是誰，他當然不認為自己會有那點兒不如扶昊予。但他也明白，感情之事本就不是自己能夠控制的，京城中愛慕他的女子之多，總有一個能與顧小曼齊肩，然而他都看不上罷了。深深嘆一口氣：「我明白了。」

  「最多一周時間，我便要回京城了。」顧晨會又嘆。

  顧小曼上輩子看了太多斬不斷理還亂的狗血小說，她此刻便更不願意做綠茶女主，把人家一片真心當備胎吊著的，算是什麼東西！她一咬牙狠心道：「那麼我便不送了，顧公子後會有期。」

  一時的狠絕，總好過一世牽腸掛肚。

  「連朋友都不是了嗎？」顧晨會黯然失笑，「小曼，你果然與以往我見過的任何女人都不一樣。」本以為在煙波終等來的是天光乍起，沒想到卻是絲絲煙雨，顧晨會後退一步，凝視著被水滴打得漣漪點點的湖面。

  顧小曼沒有回答，再一次回過頭去時，卻發現顧晨會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淡然。顧晨會遞來一把油紙傘，又退了出去：「既然小曼都叫了我兩天顧大哥了，又怎能說不要我這個朋友，就不要了呢？」

  顧晨會站在雨中，發梢被雨絲沾染，卻沒有一丁點兒的狼狽。他眉眼淡然，手握摺扇，如同第一次與顧小曼見面時的翩翩公子：「我是個拎得清的人，小曼既然已經明確拒絕我，那麼我也不會再抱有非分的想法。但若是連作為朋友的小曼都失去了，也太得不償失了些。」

  說著，他在雨水中朝顧小曼躬身道歉：「今日一事，是我考慮不周，還望小曼能夠諒解，日後也不要往心裏面去才是。就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我仍是顧大哥。等到什麼時候你和彼得都來京城了，我們便三人一同在那兒好好玩一回。」

  顧晨會都說到這份上了，顧小曼實在沒有再拒絕的理由。看他已然風輕雲淡的樣子，顧小曼不得不暗暗佩服顧晨會隱忍的能力。但不管顧晨會內心再多傷痛，顧小曼也不該現在去安撫。唯有狠下心來，等顧晨會徹底忘卻了這份傷痛。顧小曼沒有向前替他撐傘，而是獨自站在傘中：「今日湖景很美，我雖不懂音律，卻也覺著笛聲也十分動聽，多謝顧大哥今日的布置了。往後，總有一日，你能遇到那個和你心意相通的女子，到時候我定來吃顧大哥的喜酒。」

  說罷，俯身滑動船槳，慢悠悠走上岸，回到張家備好的馬車中。顧晨會先是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再是看見馬車的影子化進無盡煙雨中。他終於跪倒在地，一手撐地一手死死捂住胸口，總覺著絞痛萬分。

  顧小曼在車中，一個人兀自嘆息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回，她這個壞人也不是好當的！拒絕牛三那種不重要的人自然容易，可顧晨會大不一樣。拒絕顧晨會時，仿佛他的難受心痛，她都能盡數感覺到。只希望，顧晨會能夠快些放下，日後她到了京城中，兩人也不會因傷痛而尷尬，甚至真的再做不成朋友。又一聲嘆息，顧小曼卻是為自己而嘆，透過顧晨會的表白，她突然想起了扶昊予。

  扶昊予對她的感情，是否就如同她對顧晨會一般？扶昊予是否也會用同樣的話來拒絕她？她和扶昊予，又是否會經歷一模一樣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