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游湖

  黑道從來有三六九等，其中最不入流，最被看不起的便是人販子。顧小曼前世更是恨透了那些讓至親之人失散流離之人，看張彼得說得絲毫沒有心裡負擔，顧小曼眉間蹙起：「買賣人口，這不算犯罪嗎？再怎麼說，我不去打擊人牙子就算好的了，怎麼可能去助長他們的邪氣！」

  

  卻見張彼得格外不解，眉頭微微皺起：「這你情我願的合法買賣，怎就成犯罪了呢？」

  顧小曼驀地反應過啦——雖然穿越來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但遇到關鍵問題，她還是會用現代的思維去思考。現在這兒，許多貧苦的百姓能吃得起飯就不錯了，而剩下一些吃不起飯的，逼不得已只能選擇賣。賣身、賣女、賣兒，放在古代都是司空見慣了的事。顧小曼雖然不能認同買賣人口的觀念，但現在她也無力改變什麼。若真要改變，還不是只能等到日後，她富可敵國之時，直接從源頭上來逆轉。

  現在改變不了，自然只能乖乖跟著規則走。顧小曼豪邁擺手：「那聯繫人牙子的事，就擺脫彼得了。」

  「待會兒一回府，我便讓府中家丁替小曼打點打點。」張彼得本以為顧小曼會和往日一樣，堅持自己的主見，沒想到她這麼快便改變想法，不禁有些驚奇。想了想，又道：「我會幫小曼打聽好人牙子那兒人口的來源，強加買賣一事，絕不會出現。」

  「如此甚好，那就勞煩彼得了。」顧小曼表示贊同。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顧小曼對他便只喊名字後兩字了，總和古人一樣喊公子她覺著不習慣，而她和張彼得算是關係不錯的朋友了。反正彼得兩字念著也挺順口，而且看張彼得和顧晨會兩人不都是喊對方名字的嗎？於是便這樣叫上了。

  告別回到院中，張彼得又在自家涼亭里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晨會，早間一別不過半日，你怎的又來我家了？別說是來蹭飯的，我可不吃這套了。」

  顧晨會煩躁擺手：「應該是我問你才對，老實交代，你今日都和小曼幹什麼去了？」

  見友人吃味，張彼得覺著有趣得緊，使壞道：「遊山玩水，豈不快哉。」卻見顧晨會一張臉越來越黑，都快和涼亭中的陰影融合到一塊去了，張彼得才認真道：「不知晨會還記不記得，我先前和小曼合夥買了一塊地，今日正是回顧家寨看地去了。」

  聽到張彼得還算合理的解釋，顧晨會臉色稍稍緩和些許，但還是沉悶著。他悶悶道：「我想快些將心意告知小曼，不然我怕我真的就沒機會了。你可有從她口中探聽到什麼？」

  張彼得苦笑，這要他怎麼回答？難道直接告訴顧晨會他沒戲了，最好還是不要抱太多期望？夾在兩人中間還真是，左右不是人啊！

  「作為兄弟，你一定要幫我。」顧晨會抬頭幽幽掃了張彼得一眼，弄得他苦笑：「我和你是自小一塊長大的好兄弟，可小曼也是我的至交好友。我處在你們倆中間，還真是誰也不願意多偏袒一點兒。」

  「也對，哪兒有自個兒娶妻還讓兄弟幫忙的理兒。」顧晨會一鬱悶，便喊來家丁上酒，張彼得都還來不及喝多少，他一人便下肚半斤酒了。再多喝一些，顧晨會就開始吐胡話了，惹得張彼得一陣笑。顧晨會醉相都和顧小曼一個樣，雖吐詞不清，胡言亂語，卻絲毫沒有酒瘋。其實看著好友的模樣，張彼得還是覺著有些心酸的，作為兩人最好的朋友，他看得一清二楚，顧小曼和顧晨會諸多相似之處，若能將他們撮合在一起，定是天作之合。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顧晨會一個大老爺們醉倒在涼亭中無聲低泣的模樣著實可憐，張彼得看了許久，最終決定還是去幫他一把。

  清晨，顧小曼是被劉氏的聲音吵醒的。她隱隱約約聽到劉氏在門外和顧元山說著什麼，語氣中滿是喜慶之感。很久沒聽到劉氏如此開心，顧小曼也不再多睡，迎出去道：「娘，什麼事這麼開心啊？」

  劉氏看到顧小曼，眼中喜色更是要溢出來了一般，「昨晚你都睡著了，張公子過來了一躺。他說原本今日和顧公子還有你約好一塊兒游湖，但他忽然有事不能去，便讓你和顧公子一塊兒去。」

  顧小曼不解地回想，游湖一事是約定了的，可她不記得約的是今天啊？看顧小曼似乎有點兒不情願，劉氏立馬推著她回房間換衣服：「別讓顧公子等久了啊，快回屋換一套好看些的衣服。」

  顧小曼氣結，別的當爹娘的都是想把寶貝女兒留在身邊，怎麼你們一天到晚就想把我嫁出去！但想到顧晨會已經在等她，顧小曼也沒再多說什麼，穿戴好便出了門。院門外，停著張家的馬車。車夫一見顧小曼便滿臉笑容：「顧小姐，你可算來了。我家少爺吩咐我們一定要負責好你的安全。」

  自從仁人醫館一事發生後，張彼得和顧晨會就對她的生命安全寶貝得不行。堅決不讓她一人出城，若是迫不得已之下不能相陪，也一定要給她配一輛馬車。剛開始顧小曼還有些不好意思，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輕輕點頭道謝，便坐上馬車。

  萬縣附近唯一能看得入眼的湖泊便是清水湖，今日游湖自然是去那兒。

  清水湖雖只是一小片湖泊，其中卻有大大小小島嶼無數，碧藍的湖水與綠樹白雲相映，構成一幅絕美的山水畫。今日暖陽被隱在縹緲雲霧之後，湖上便泛起了浩渺煙波，連帶著湖中島，島上樹，都隨之虛幻起來。湖上泛舟，偶有笛聲自遠而近飄飄而來，頃刻間又隨雲煙消散，再聽不著、尋不了。

  而大多數時候，都該是艷陽碧波，湖上波紋如片片金鱗，一看便讓人覺著心曠神怡。雖然如今霧氣迷茫之色也不差，但顧晨會站在湖中舟之上，卻總覺著雲霧遮陽之景，不會是好兆頭。他抬頭巡視四周，各處小舟的距離都是提前安排好了的，笛音也收放得當，斷斷續續，撩人心弦。可謂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他只等一個顧小曼。

  終於，他從無限煙波中看見了她的身影，輕搖船槳，劃到了岸邊，邀她上船。

  顧小曼雖不是什麼文青，面對清新自然的景物時說不出什麼文縐縐的句子，但還是會本能地覺著舒心。一腳踏上小船，坐穩了，環顧四周頗為可惜地說道：「如此美好的景色，只可惜彼得不在，若是我們三人能一起欣賞便稱得上完美了。」

  顧小曼的第一句話就讓顧晨會笑容一滯，抬眼望向悠悠蒼穹：「往後我們又不是沒了聚在一起的機會，到時候自然能湊齊三人一同遊山玩水。」

  「誒，顧大哥，上回你不是說想和心儀的姑娘一塊兒游遍山河嗎？那麼可不是我們三，而是四個人啦。」顧小曼用手撐著下巴，語氣輕快得不行。

  她到絲毫沒有察覺，自己接連的兩句話，讓顧晨會的心沉到湖底去了。

  「在萬縣住了十來年，我以前竟沒來過清水湖，現在在這兒一看，才知道自己錯過了多麼美的景色。」顧小曼凝視著遠方的景物，不由得讚嘆道。顧晨會心思沉沉浮浮，一時沒來得及搭話。

  顧小曼自顧自欣賞許久了許久湖景，才終於察覺到船上的另一個人，似乎過於安靜了些：「顧大哥，你可是身體有些不適？我看你面色蒼白，竟有幾分心悸之狀。」

  「不礙事的。」顧晨會不動神色後退一步，在船中坐定了，「昨晚和彼得小酌幾杯，今日一早醒來稍有些不適而已，坐一會兒便好了。」

  顧小曼心中隱隱猜到今日游湖的原因了——顧晨會和張彼得兩人昨晚喝得爛醉，興致一上來，便定了游湖的時間，還找人來告知她爹娘。可喝醉了的張彼得哪兒記得自己第二天還有要事啊，於是今日沒有赴約。

  「真只是小酌？」顧小曼皺眉，湊過去絲毫不避諱地拉起顧晨會的手腕，替他診脈：「略為浮數，但並不太嚴重，休息休息就能好了。」

  顧晨會低頭看著顧小曼診脈時認真的神色，仿佛心都跟著凝了一下。其實當顧小曼說出最開頭的那兩句話時，他就有些畏縮了想要直接放棄掉表白的機會。然而看著她診脈時的柔和神情，和往日裡大大咧咧的朋友形象，精明算計的商人模樣，都不一樣。就仿佛一壺從雪山之巔融化而來的純淨雪水，忽的漫進了心中，浸潤四肢驅趕，臟腑經絡，一瞬間全身上下都被洗淨了一般，只剩下一片潔白。

  如此牽動他每一點神思的女子，他怎能輕易就放下了。無論如何，顧晨會都想試一試，至少絕對不能讓離開萬縣以後的自己後悔。顧晨會深呼一口氣，正視顧小曼的眼睛，卻正好與一雙滿是戲謔的眸子相對：「顧大哥，昨兒你告訴我那麼多，實話招來，你究竟是看上了哪家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