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史學史的性質和任務
2024-08-14 18:34:26
作者: 瞿林東著
一、史學史的性質
這裡說的史學史的性質,是指史學史的本質特徵而言,亦即是指它在學科上的屬性。
20世紀初,義大利哲學家克羅齊對史學史做了這樣的界定,他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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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學史既不是文學史,也不是文化史、社會史、政治史、道德作為史等實際性質的歷史,但它當然就是所有這些東西,因為歷史具有不可分裂的統一性,雖則它的重點不在實際事實方面,而在史學思想方面,這才是它的固有的主題。[59]
克羅齊明確地指出:史學史「固有的主題」在於史學思想方面;它不包含史學自身的「實際性質的歷史」,也就是說,它不包含史學自身的發展過程,至少它的重點不在這方面。克羅齊在另一個地方更簡潔地指出:「史學史是歷史思想的歷史」[60]。可見,他非常強調史學史在歷史學的思想史方面的特點。通觀克羅齊的《歷史學的理論和實際》(亦曾作《歷史學的理論和歷史》)的第二編「史學史」,他正是按照歷史思想史的模式勾畫出了一幅歐洲「史學史」的圖景。
克羅齊這樣來界定史學史,是他作為哲學家來為史學史做出規範性說明的特點。他甚至把哲學史和史學史作為一對重合體看待,他說:
就歷史家而論是無法區別其歷史思想和哲學思想的,二者在敘述中是渾然一體的。但是,就哲學家而論,也無法保持這種差別,因為我們都知道,或者至少在說,每一個時期都有它所特有的哲學,那是那一時期的意識,因而是它的歷史,至少是它的歷史萌芽;或者照我們所已說過的說,哲學和歷史是重合的。如果它們是重合的,那麼,哲學史和史學史也就是重合的;這一方面不僅不能與另一方面相區別,甚至也不是從屬另一方面的,因為它跟另一方面是一體。[61]
讀了這一段話,就不難理解克羅齊為什麼要強調「史學史是歷史思想的歷史」了。當然,克羅齊強調史學史應重視歷史思想史方面的內容,確有其合理的因素,因為史學家不論是對歷史的認識還是對史學自身的認識,都是史學史上的重要問題。但是,克羅齊把史學發展過程即所謂「實際性質的歷史」排斥在史學史之外,其結果將是這樣的局面:「史學史」既不能說明自己的發展過程,又使對於歷史思想或史學思想之歷史的闡述失卻「實際性質的歷史」這一基礎而變得難以理解。這樣的「史學史」,是不健全的(至少是不完全的)史學史。
20世紀20年代,當梁啓超率先在中國學術界提出應寫一部中國史學史時,他是把史學史同哲學史、自然科學史、社會科學史並列,統稱為「學術思想史」而作為「文化專史」的一個部分。[62]這就是說,史學史是「文化專史」中的「學術思想史」的一個方面。換言之,史學史是屬於學術思想史的範疇。但是,從梁啓超對史學史的範圍的認識來看,似乎史學史又並非限於學術思想方面。他認為:「中國史學史,最少應對於下列各部分特別注意:一、史官;二、史家;三、史學的成立及發展;四、最近史學的趨勢。梁啓超對於中國史學史之範圍的界定,並沒有把學術思想置於重要地位,而是對史學之「實際性質的歷史」給予更多的關注,這是他自己的說法不很一致的地方,也明顯地不同於克羅齊的見解。同時,梁啓超還認為:「史學,若嚴格的分類,應是社會科學的一種。但在中國,史學的發達,比其他學問更利(厲)害,有如附庸蔚為大國,很有獨立做史的資格。」從這一點出發,按照梁啓超對「文化專史」的總體分類,史學史本應是「社會科學史」的一部分。不過,「社會科學史」同樣也不能限制在「學術思想史」的範圍內。看來,梁啓超沒有把學術史同學術思想史嚴格區別開來,故於史學史的性質未能有清晰的闡述。
不論是克羅齊強調「史學史是歷史思想的歷史」,還是梁啓超提出史學史是「學術思想史」的一個分支,都沒有中肯地指出史學史的性質。從今天的認識來看,對史學史的性質,即它在學科上的屬性,我們可以這樣認為:從史學作為社會科學的一個學科門類來看,史學史自應是社會科學史的一部分;從史學作為一個獨立的、內涵豐富的學科來看,史學史自應是其範圍內的一個分支學科。從學術史的觀點來看,前者近於學術史的一個部分,是以史學的歷史豐富學術史的內容;後者則近於分科學術史,是對史學自身發展的反思和前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