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祺康薨

  「憲武十二年七月十三，皇祖祺康太妃薨，肅廟痛心之至，欲追後，朝論紛紛，終以後禮安之，諡為仁康皇貴妃。史稱中元頌禮。」——《歆書·后妃卷》

  這般，便是無論如何也都要回宮了，本來李淳的意思是要等著清漪身子痊癒才想著回宮。只是清漪哪裡肯頂了這樣不孝的罪名，所以這般下，回宮便是必然之事了。

  回到宮中，清漪與李淳便是不馬不停蹄地趕到了祺康太妃所在的慈康宮中了。

  祺康太妃看起來是硬朗，只是太醫卻是說祺康太妃身子已然極差，想來是經不起折騰，這般下來倒也只能說是迴光返照之跡象，李淳便是擔憂之際，恨不得日夜守在祺康太妃床前。

  饒是這般，卻也改變不了祺康太妃即將撒手人寰的事實，等到御駕回宮後第十三日，祺康太妃終於是彌留之際。

  果然是見生命之脆弱。

  祺康太妃撐著最後一口氣，自嘲似的笑著：「真是讓人笑話了，哀家這老婆子在這宮中熬了這麼久，到最後竟是因著一口痰而斷送了性命。真是笑話，竟是和萬氏是一個死法。」

  李淳心中清楚分明是怎樣一回事，只怕對於祺康太妃而言，她這輩子最為討厭深恨的怕就是萬夫人。

  本書首發𝙗𝙖𝙣𝙭𝙞𝙖𝙗𝙖.𝙘𝙤𝙢,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當初孝宗專寵萬夫人，祺康太妃貴為貴妃卻要處處被一個沒有封號位分的女子給比下去，當時萬夫人之盛寵，便是如今到了史冊上都是抹不掉的痕跡。

  也是因著這般，後人在只要一提到孝宗皇帝之時，便會不自覺地將孝宗皇帝與萬夫人那些風流韻事給聯繫起來。

  萬夫人實在是抓住了君王之心的女子，卻也因為太過抓住君王之心，導致後世只當萬夫人是妖女。

  「想當年啊，萬氏盛寵，哀家便是絞盡腦汁也比不過，孝宗皇帝甚至連看都不願意多看哀家一眼，真是讓人生氣啊！想不到，這幾十年過去了，哀家竟是和萬氏一樣，被痰給迷住了。」

  祺康太妃眼角流著淚：「真是造化弄人啊！」

  李淳動容，更是忍不住紅了眼眶：「皇祖母，你定然會好的。」

  「不成了，我都知道。」祺康太妃緊緊抓住了李淳的手：「皇帝，哀家沒有多少日子了，有些話哀家不得不說了。皇帝，你與皇后，本就是錯的啊！」

  「皇祖母，您……這話……」

  祺康太妃眼中有激憤的神色：「孝宗皇帝一生勤勉，唯一被後世所指摘的便是他寵愛賤民的萬氏。只是僅僅因著這樣一點，所有人只要一提到孝宗皇帝便想不到其他的啊，孝宗皇帝不是沒有豐功偉績，只是因著這一個女人，孝宗皇帝所有的豐功偉績都被掩蓋住了啊！這是孝宗皇帝一生的污點啊！」

  李淳瞬間便明白了祺康太妃的意思，太妃是把自己與孝宗皇帝類比，都是破格寵愛了不該寵愛的女子。

  只是那根本不應當算是錯處的。

  那些女子沒有錯誤，心意更不應當有錯處。

  「不，清漪不是污點，她不會成為孫兒身上的污點的。」

  祺康太妃聽著李淳這話，眼中儘是絕望的神情：「孩子啊，你怎的就不懂呢？無論萬氏還是張氏，她們都是沒錯的，只是錯就錯在她們出身不高，她們的存在衝破了這個國家百年來的規矩啊！皇帝，你可萬不要學孝宗啊！將來史書官筆，你與皇后便是昏君妖妃了！」

  李淳卻是正色對著祺康太妃：「不，皇祖母，孫兒不是孝宗皇帝，清漪更不是萬夫人。清漪不是旁人，清漪是孫兒的妻子啊！」

  「妻子？」祺康太妃冷笑著，勸說的話語卻是苦口婆心：「孩子，這事情遠不是你所想像的這般簡單。你覺著她是你的妻子，只是天下臣民卻不會這般認為啊！皇帝，你是一國之君，行為處事遠遠不能按著你自己的想法啊！皇后哪怕是萬般的好，可僅僅是出身這一點，她這一路就註定不會平靜，你萬萬要記著！」

  李淳搖著頭：「不，皇祖母，不是這樣的。我已然冊封清漪為皇后了，她是皇后她與萬氏不同的。」

  「罷了。」祺康太妃仰面笑著：「大歆歷代的君王，都是情種啊，都是情種啊！呵呵。」

  「皇祖母，孫兒保證，孫兒保證，不會與孝宗皇帝一樣的。」

  「晚了啊！」祺康太妃悽厲笑著：「除非，你肯廢了皇后。」

  李淳姬地一抖：「不行，這怎生可以？清漪是孫兒的妻子啊！孫兒說過的，要一輩子緊緊握住清漪的手不會放開的。」

  「握住手？」祺康太妃面上的神色複雜：「這話，多像是從前孝宗皇帝對萬氏說的啊！」

  「罷了，但願你永遠不會成為孝宗皇帝，也願你的皇后永遠不會有萬氏一般的境遇。」

  祺康太妃瞪大了眼睛，伸出手來緊緊指著天頂：「陛下！你終究是逃脫不掉我的，我這就來了。」說到最後，祺康太妃面上倒是泛起了似是少女一般的笑意，痴痴地望著天頂，慢慢地闔上了雙眼。

  憲武十二年秋七月十三，祺康太妃薨逝。皇帝李淳傷心至極，便是下令輟朝九日，更有以皇后之喪儀下葬的意願。

  因著這般聖旨，便是引發了朝中的議論紛紛。本朝的規矩禮節分明，嬪妃死後可以追封、可以大辦喪儀，但是唯一不能的一點便是將生前是嬪妃的人抬到皇后的位子上。

  換句話來說，便是嬪妃只能永遠是嬪妃，只要生前沒有當上皇后，那麼死後便也不要再想著當上皇后了。

  只是祺康太妃對於李淳的意味明顯是不同的，一來祺康太妃曾經撫養過李淳以及先帝一段時間，二來祺康太妃與旁的太妃太嬪不同，若不是因為當初萬氏的存在，祺康太妃定然會是妥妥的皇后之位，所以這樣其實也不過是把本該屬於祺康太妃的皇后之位給祺康太妃罷了。

  更有不為外人所知的一點，李淳是存了私心的。

  祺康太妃臨死前給自己的那些警醒實在是直戳心靈，成了膈應在心頭上的一把刀子。而李淳之所以執意追封祺康太妃為皇后，便是存了想要極力抹殺萬氏存在的痕跡的意味。

  只要祺康太妃當上了皇后，便能證明帝王的寵愛只是帝王私人之事，不會是影響百年朝局史書的事情。

  他不能允許百年以後的史書官筆上將自己心尖上的清漪描繪成一個蠱惑君王之心的妖艷女子，一個配不上皇后之位的女子。

  哪怕是抹黑自己都行，就是不要給自己的清漪留下任何不好的形象。

  只是朝中的那些寒酸儒生，自然不會去理解李淳的心意。

  他們只會拿規矩體統來說事，來阻止李淳去做出這些看起來『越格』的詔令。

  因著皇帝與朝臣們僵持不下，所以有關於祺康太妃到底應該以何種身份下葬的事情足足爭吵了三日，這三日李淳幾乎是沒有回過後宮，大多數的時間都花在與朝臣們爭吵上了。

  因著祺康太妃在七月十三薨諡，而足足吵了三日便是到了七月十六，那是離中元鬼節極其接近的一日，所以無論是實錄還是民間，亦或是後來的史書，都將此事成為「中元頌禮」。

  連續幾日的爭吵，足夠李淳能夠看清楚這朝中到底誰敵誰友。

  只是令他意外的則是，原來一貫聽話的關中朝臣，如今竟是開始違逆自己起來了。

  這便是讓李淳最為憤怒的事情了。

  往往李淳需要關中朝臣們商議事情之時關中朝臣們竟是安靜如雞一聲都無，如今到了無需商議之時關中朝臣們竟是開始作為起來了。

  這就讓李淳十分憤怒了。更是有一種吃了黃連卻不能說苦的感覺。

  經著三日的據理力爭，最後的結果便是李淳與朝臣們各退一步，以皇后喪儀落葬，卻只追諡違仁康皇貴妃，便也算是成全了孝心。

  等到李淳再次見到清漪，便是七月十七在觀德殿上舉哀的時刻wap.~_~-。

  彼時的清漪渾身素縞且面色若紙，深情更是嚴肅，倒更像是一尊道君寶像一般，行著最為端莊標準的禮節。

  礙著規矩，李淳並不能上前去與清漪說話，他本是想著待到晚間便也能說話幾句，誰知竟是在他想這件事之時，一邊竟是傳來了聲音：「不好了，皇后娘娘暈倒了。」

  「這……怕是皇后娘娘舉哀累著了。快扶娘娘進去歇息罷。」人群中勞選侍的聲音格外刺耳。

  李淳聽著，眉頭微微一蹙。

  果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聰明的。

  這話更是說的十足十的錯。

  身為皇后，孝敬是第一德行，如今尊貴如皇帝親祖母的祺康太妃薨逝，那可是國孝家孝於一身的時候，為長輩守孝怎麼可能會勞累。

  這個時候更為讓人滿意的說法，則應該是如淑妃慧容所說的一般：「皇后娘娘這是為祺康太妃仙去傷心過度而暈倒的啊！」

  李淳滿意地看了看慧容，又用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勞選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