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024-07-17 18:10:33 作者: 薔薇晚

  「同夥來了——」一時間,風起雲湧,幾百號侍衛傾巢出動。儈子手的刀沒揮到罪犯身上,倒是先去了地府。

  「女騙子的同夥來了!」百姓抱頭奔走,只顧得自己性命。

  眼前蒙上一層黑霧,她無力倒地,只剩下那一雙微微泛著琥珀顏色的眸子,撐大著。

  她是魚餌,連她都不知道的大魚,上鉤了。

  引蛇出洞,黃雀在後。

  殺聲震天,卻似乎跟她無關,她終於撐不下去了,上官琥珀,失去意識……

  「主子,姑娘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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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在大床上的女子,眼珠有了微微滾動,眼皮默默睜開,長睫扇動。

  這裡是地獄嗎?眸子覆上一層水霧,她費力調整呼吸,眼前的光亮跟傳聞中的地府不同,也更加華美奢侈。

  身上柔軟的絲被,繡工高超,雖然輕盈,卻很暖和。白色帳幔被高高挽起,這件屋子很大,玉石屏風,花梨木桌椅,波斯地毯,軟爐子裡面夾雜了薰香,淡淡的檀香味道,混雜在琥珀每一口呼吸之中。

  一個男人,出現在她的視線之內。

  年輕男人身軀坐在首位,身後是巨幅飛天壁畫,襯托出他王者般的氣勢。他雙手交握,隨意擱在桌上,視線從那端射來,神情高深莫測,靜靜瞅著她。他俊朗的容貌里有著幾分的邪氣,看一眼她懵了的表情,手中從容自若,擎起一個銀色酒爵,喝他的酒。

  他的衣著打扮,銀灰色的寬大袍子,灰色皮氅上有華麗的綴飾,與他天生的傲然模樣十分相稱,一看就知道是個尊貴的人物。光是那雙黑眸內閃爍的光芒,就讓人不敢迎視。

  他年約二十三四,一頭烏黑的頭髮,銀冠束髮,有一綹落在漂亮的黑眸前。他的眼睛,黑得像是沒有月亮的夜晚,有著讓人著迷的魔力。挺直的鼻、單薄的唇,都被巧妙安置在最完美的位置。他身材俊挺高大,喝酒的姿態卻流暢優雅,卻又蓄滿了力道,不知為何,琥珀覺得他全身上下,寫滿了危險兩個字。

  他生的一副好相貌,俊美無儔,比起軒轅睿還勝了三分,只可惜,俊臉上的表情嚴酷冰寒,讓人敬而遠之。

  她沒死,身上的鞭傷還疼得厲害,粗重的呼吸也迴響在耳邊,她全身無力,無一不提醒她還沒徹底擺脫這破敗皮囊。

  這個男人,救了她。

  他的視線好燙,像是一把很熱的火,只是被看著,她就忍不住發抖。俊朗的五官逼近她,目光顯得銳利閃亮,有著野性的活力,看來危險極了。

  然後,冷戾的聲音傳來,凍得屋內眾人同時一僵。

  「你的命,是我的了。」

  男人離開了,只剩下其餘一男人,一個約莫三十來歲,圓滾滾的身材,身著習武者的勁裝,總顯得有些笨拙突兀,不過他黝黑面孔上儘是滿滿笑容,至少琥珀感覺不到他的半分惡意。

  雖然長得難看,相反,他算是比那個主子來的要和善一些。

  「姑娘,是老三救得你,我啊,老三——」他指指自己,一臉興奮。蒙面充當江湖豪俠,還真過癮,嘖嘖。

  這丫頭片子長得真好看,像是白玉雕刻成的玉娃娃一樣,如今丫鬟替她洗乾淨了臉兒,換了乾淨衣裳,更讓人眼前一亮。

  「你們為什麼救我?」

  她的嗓音回來了,目光掠過老三,琥珀並未流露太多失而復得的喜悅,他們是敵是友她還分不清楚,或許,他們是世人眼中,她的同夥?

  那麼,上官家的血案,難道跟他們有關?

  這般想著,她胸口的熾熱,燃成熊熊火焰,她瞪著眸子,怨懟太多太深。「說啊,為什麼救我?」

  是他的主子,那個年輕男人指示的麼?

  低咒一聲,粗人的罵人聲堵在喉口,他的臉色一變,真是吃力不討好。「主人說不要自找麻煩,還真是被他說中了。」

  她想錯了。

  琥珀卻還是睜大著淺棕色眸子,狠狠盯著他,讓他低聲嘆氣,才說實話。「我老三隻懂殺人,頭一回救人,你要真的問我為什麼救你,就是一時衝動看不過去罷了。」

  他說的很不自然,難道要他說,他覺得這個女娃子很可憐麼?

  這老三,是那個男人的手下,心腹,侍衛或是殺手。琥珀心中起了一股寒意,她是得救了,還是深入虎穴?

  「這裡是——」她鼓起勇氣詢問,這個老三看起來沒什麼心機,武夫大多有勇無謀,或許他會告訴她答案。

  老三挺起胸膛,滿腹自豪灑脫地介紹。「這是韓王府。」

  「他是韓王?」

  這回,琥珀是真的愣住了。

  南烈羲,是天朝的韓王,他不屬於皇室宗親正支,跟正統皇室的血緣關係較難說清,卻是因為生性城府深沉,偏偏生的一肚子好計謀,可謂天朝的頂樑柱。當今天子對政事並未太多留戀,推崇佛教,韓王獨當一面,也惹來很多是非,卻傳聞他心狠手辣,但凡跟他對抗之人,都是一個字——死。

  二十歲封王,在大蠃王朝而言,這是很難得的。

  封王那一天開始,就有太多人,期盼他摔下台來,但三年過去了,他卻還是穩坐王位,而且,即便個性古怪殘忍,也鮮少有人敢跟他作對。

  她坐著,想著什麼,神遊天外,一個漫長的夜晚,就這麼度過。

  很多畫面,在她的腦海閃現,她想起爺爺的笑顏,她想起在宰相府無憂的生活,她想起她帶上鳳冠走入花轎的清晨,她想起被黑衣男人撕裂身下裙擺的無助,她想起那一夜,她咳血昏昏沉沉地爬著離開的顫抖,她想起緊閉無人的宰相府,她想起了睿王府那一對男女相伴的模樣,她想起了刑場上她最後一眼見到的,冷眼旁觀無動於衷的軒轅睿——

  即使披著絲被,即使屋子生著爐火,這些回憶,還是讓她愈發寒冷。

  她捫心自問,剝去了宰相孫女的高貴皮囊,她是誰?

  是上官琥珀嗎?

  不,現在世人接受的,是另一個琥珀,一個比她乖巧,比她溫柔,比她懂事,比她滴水不漏的上官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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