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024-07-17 18:10:31 作者: 薔薇晚

  在這個地方關久了,都分不清外面的世界,是白晝還是黑夜。

  「還不老實招來?」

  憤怒的吼聲,傳來,她還是沒有開口,她緩緩抬起那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對著眼前動手的男人,柳眉緊蹙。

  驀地,一記有力的巴掌落在她肩頭,只是挪動一下,強大的力量便把琥珀打得站不住腳,骨頭痛得像是快斷了。

  男人掌摑的力道,比女人要大十倍,更別提是習武行刑的男人。

  她被綁縛在木柱之上,沒有自由可言,粗劣的麻繩,磨破了她的手腕和腳踝,她跟稻草娃娃一樣等待欺凌,眼前這個男人比她高過兩個頭,像是巨石一般。

  「你們要……屈打成招嗎……」嬌嫩小臉被打偏到一邊,右邊臉頰生生的疼,她笑,鮮血湧出,染紅了白玉般的皓齒。

  她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已經兩天了。

  

  抓不到惡徒,她當成了罪人,污衊她串通賊人毒害宰相府,企圖擄走睿王爺的王妃,冒充上官琥珀,妄想成為王妃。可惜疏漏,王妃死裡逃生,她計劃失敗。

  她才是真正的王妃,如今卻淪為階下囚。

  她的笑,綻放在慘白小臉之上,惹怒了動刑的侍衛,他若不是看這女騙子年紀太小,跟家中妹妹差不多,也不會手下留情。

  但她的微笑,是激怒他最後忍耐底線的火藥,他若今日還不能交差,這個位子也必須拱手讓人。

  「拿鞭子過來——」男人喊道,身後的下屬把鞭子遞過來,不再想這麼嬌小的身軀,是否承受得住。

  上面給了交代,要速戰速決。

  「啪。」

  還不等雙眼模糊的琥珀看清楚那黑色長鞭,已然像火熱長蛇撕咬她的肌膚,一長條血痕,濡濕了她的棉衣,露出一寸長年來養尊處優細嫩如雪的肌膚。

  「啊——」她尖叫痛喊,胸口,好疼好疼。

  「說!」獄卒的眼睛,冒著火。

  她大汗淋漓,咬著下唇,粉唇開始充血,血珠一滴滴,淌下精緻下顎。

  「臭丫頭,還嘴硬,快點把你的僱主和同夥交代出來,還可以饒你一條賤命。」揚起黑色長鞭在琥珀的面前晃動,男人咆哮,已然不耐。

  她哪裡有同夥,哪裡有僱主?她只有自己了。

  「沒有。」她就是孑然一身,琥珀無力的垂下螓首,劇痛讓她全身開始冒冷汗,濕了棉衣,火辣辣的鞭傷,讓她多說一個字,也牽扯著全身皮肉筋骨。

  鞭子,沒有繼續抽上她落葉一般脆弱的身子,而是,緩緩放下了。

  另一個侍衛走到獄卒身邊,跟他神秘地耳語一句,男人面無表情,從她的面前,走開了。

  「自找死路。」

  很快有個身影閃現,一把攫住她的下顎,幾乎要把她的下巴捏碎,一顆苦味的藥丸從她的口舌滑過,滾落胃袋。她覺得好累好累,好想入睡,黑暗之中見不得任何人,這幾夜的折磨讓她疲憊厭世。

  「用鹽水把她潑醒。」

  獄卒冷酷的聲音迴蕩在地牢內。

  嘩啦一聲,不知是誰兜下一桶冷水,寒透琥珀的筋骨。水中的鹽分滲進流著血的傷口,可怕的疼痛像是火在燒灼,咬緊牙根,忍耐住喉間那類似野獸的咆哮。

  連昏死過去的機會,他們都不給她!

  刑場。

  男人粗魯地抓起她的長髮,頭皮麻木,把她從囚車上拽下,三步走上階梯,大手一推,她無力跪坐在青石板上。

  秋天的陽光,何時比炎炎夏日還來的刺眼?

  琥珀努力睜開眼眸,習慣了地牢的陰暗,得見天日卻讓她的眼睛,情不自禁一片濡濕。她沒料到,幾天而已,她居然要獨自面對死亡。

  耳邊,傳出喧囂,台下,有好多人看著她,無數雙陌生的眼睛盯著她,眼神里傳遞出憤怒,恨意,不屑,嗤之以鼻,唯獨沒有同情憐憫。

  「宰相大人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是天朝的元老,人人敬畏愛戴。無奈人算不如天算,歹毒惡徒劫走上官家錢財,濫殺無辜,血洗宰相府,實在是天怒人怨……」坐在正中的官員,打著官腔,洋洋灑灑一大通。

  「死有餘辜!女騙子死不足惜!」

  「把宰相大人還來——」

  「殺了她!殺殺殺!」

  黑眸緊閉,良久沒有睜開,琥珀的身體僵硬,像是石雕一樣,一動也不動。當她睜開的時候,卻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幻境,這或許是她此生最大的噩夢。

  那刑場下一雙雙眼睛,射出最兇狠最直接最真實的火光,像是鋒利的弓箭,刺穿她的身子。

  他們都巴不得她死,要親眼看著她死!

  她的心,有一瞬間,像是停止了跳動。

  琥珀無力,她原本只是毫無縛雞之力的少女,更別提這兩天獄卒用絕食法子逼她就範,此刻她想說話,但喉口早已乾涸粗啞。

  那一顆藥丸的真正用意,是讓她安安分分去黃泉,跟啞巴一樣欣然接受。她苦笑,她的死,可以平息眾怒,可以為這個血案,畫上終點。

  她淡淡睇著眼前的場景,有多少臭雞蛋菜葉擊傷她都不在意了,她的眸光,只是落在人群之中那一座藍色馬車之上。

  那馬車前的男人,是軒轅睿,他平和地站在人群之後,看著她。

  連他,都要看著她死。

  回去了,好哄騙那嬌妻,讓她趁早從陰霾中走出,快快活活當她的王妃麼?

  腥臭的蛋清膠結在她的長髮之上,黏著她的長睫毛,她還穿著那一身灰白色棉衣,棉衣上血跡斑斑,一道長長的口子,長鞭留下的痕跡,血肉分離,她看起來跟那些臨死的犯人沒啥不同,只是她可能是年紀最小罷了。

  唯獨,她盯著軒轅睿的眸光,透著心灰意冷的絕望,冷冷的,勝過十二月的寒風白雪,無意之間,侵入骨髓。

  然後,軒轅睿看到她,在笑。

  一抹義無反顧的蒼茫,點綴著那張慘白髒污的小臉,姣好容顏逝去了顏色,唯獨那笑,一瞬間顛覆了天地。

  手起刀落,一道血光,帶著熾熱的溫度,撲上青石板。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