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問罪

  歲月無情，滄海桑田，特別是在經歷了二弟七年杳無音訊這件事之後，沈鈺越發覺得自己和他們修行者的差距，心裡也越是恐懼歲月的無常。

  自己的親弟弟七年未見，一回來甚至都沒好好坐下來吃頓飯，又馬不停蹄跑到前線，也不知此生還能有多少機會坐在一起。

  終是再也回不去兒時家中，閒庭信步，園中打鬧。

  沈鈺緩緩起身，將夫人送回房間後，獨自來到了祠堂， 對著父親的靈位燒香叩首，獨自在祠堂待了許久，直到入夜。

  ……

  第二天的清早，一封加急的戰報傳回了大魏。

  大量遊蕩的行屍越過了靈河防線，一路襲擊村莊和城鎮，所過之處，皆無活物。

  朝堂之上人心惶惶，雲文若更是心緒難寧。

  他盯著朝堂上神情不一的諸位大臣，眼神越發迷惘，不知該如何去做才能當好這個皇帝。

  「陛下，眼下當務之急是調遣守備營將士前往城外蕩平妖邪，還請陛下點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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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點將？雲文若盯著朝堂之上的重臣，士族當中不是沒有能用之人，甚至很多人還極為優秀，可大魏存在很嚴重的歷史遺留問題，不讓士族掌控兵權好似就成為了一種不成文的規定。

  士族的勢力強大， 這些若是再賦予兵權，後果不可估量。

  雲文若深知這個道理，於是話不多言，想了想說道：「神策營有兩個監察使還不錯，姚五賀六，這二人能力朕是知道的，他們還是神策營的人，去領兵也方便，神策營的情報能隨時掌握，來人，趕緊傳旨！」

  雲文若直接痛快做了決定，話里話外，壓根兒沒有給別人留下一點機會。

  此時士族的領袖四大家族的人坐不住了，當即開始發難。

  「陛下，不可啊，神策營的人手段陰狠……」

  可這次，雲文若沒有給他們說話的機會。

  「行了，關於這件事不必多言，爾等卿家莫非還想要跟朕討要兵權？」

  眾人想到了昨日林閣老被當殿杖殺的情形，知道如今的陛下可不是個好說話的主兒，這種時候若是表現出太明顯想要討要兵權之意，搞不好又被扣上一個意圖謀反的罪名。

  雲文若仗殺林閣老就表明了他的態度，眾人也知道，如今這個皇帝是何等厭倦士族。

  士族心裡也有危機感，他們知道皇帝想要收拾士族，越是這種時候，士族大家們都需要聯合起來，只有這樣才能和皇帝抗衡。

  於是士族御史大夫蘇荀立刻站了出來，如今的尚書台，沈鈺不在便是這位御史大夫說了算，他和沈鈺也是共事多年，在尚書台有著不錯的根基，更重要的是此人來時四大家族劉譚李蘇中蘇家當代的家主，年紀比沈鈺要大上許多，當年也是林閣老的門生。

  既然眼見今日拿不到兵權，他立刻選擇了按照原計劃執行。

  之前在京都散播消息也是為了今天而準備，蘇荀站出來說道：「既然陛下決意讓神策營兩位監察使大人領兵，那今日臣還有一事望陛下決斷，如今京城謠言四起，皆在說這些的事情由水雲城成敗起，陛下，水雲城和天定城以及寒闕城三大城構建的大魏防線，幾乎是押上了我大魏全部兵力，水雲城兵敗，損失慘重，這樣的大敗咱們能承受得了幾次？之前有傳聞說神威王和蜀國攝政王暗通款曲，名為大魏做事，實則暗中出賣大魏軍情。」

  「朕說過很多次了，對於神威王的忠誠，朕絕對相信！」雲文若堅定的說道。

  「陛下，水雲城幾乎沒有留下活口，沈文君作為主帥，為何能活著回來？若非臨陣脫逃就一定是蜀國那邊留了手，還請陛下傳沈文君當殿詢問！」

  此話一出，雲文若就算再想將這件事壓下去，也無能為力。

  不過這也是雲文若想要看到的，他自己是沒辦法和士族對抗了，沈文君被牽扯進來，是一件好事，至少沈鈺不會再袖手旁觀。

  「准了，傳沈文君和聶文通前來覲見。」

  詔書傳下，很快沈文君二人就被傳喚到大殿之上。

  沈文君二人剛到，蘇荀就有些迫不及待。

  「沈文君校尉，你與神策營任職指揮校尉多年，本官今日問你，水雲城之戰，是何人命你前去領將鎮守水雲城？」

  對於水雲城失守的事情，沈文君本就心有愧疚，所以一到大殿上便表現出一副認命的狀態，不管什麼罪名，她都心甘情願背負，也許只有這樣，才能緩解心裡歉疚。

  這些日子以來京都持續的流言蜚語，讓她心裡也越發覺得，自己就是臨陣脫逃。

  但此時的沈文君也很是清醒，不想因為這件事連累二哥，也不想因此連累沈家，於是解釋道：「我在神策營任職指揮校尉七年，論軍功和資歷，也勉強有資格做一城池守將，當時水雲城情況危急，主將韓青雲重傷下落不明，水雲城急需一位修行者坐鎮，臣沈文君不敢自傲到非臣不可，但從那時的局勢看，只有我來擔任統帥才是最合適的。」

  聽到這話，蘇荀心中一喜，「這麼說來，是詔命也沒有戰場統帥的命令，你便自己在水雲城冒領大將軍之職？你可知道這是滿門抄斬的大罪？冒官騙爵這種事兒，還導致了水雲城失守，滿城軍民被殺，你該當何罪！？」

  這番話一出，沈文君楞住了，抬頭看了看蘇荀，心裡卻越發不安，她不在乎將要面對的結果，在神策營多年，她最是將法度看得重要。

  可此時，一旁的聶文通也會知道情況危機，若是讓沈文君被蘇荀這麼誘導下去，局勢只會越發艱難，當即說道：「回陛下，諸位大人，沈統領所言並非全部情況，其實那時候她能成為水雲城，著實是情況危機，自古以來，戰場危機，主將陣亡，自然該有後來的人補上。」

  蘇荀當即打斷道：「就算由後來的人補上，也該是由韓青雲將軍麾下的主將副將等人補上，怎能由你一個神策營小小的指揮校尉來補？你還敢說自己不是為了冒官貪爵？你是不是以為這次大戰有神威王坐鎮，所以便借著你兄長的光，以此鍍金？」

  沈文君雖不是個愚鈍之人，可這些年因為家世顯赫，所以也沒有真正經歷過人心的險惡。

  朝堂之內，誰都知道她是鎮國侯的女兒，是尚書令沈鈺的親妹妹，還有一個神策營主帥的哥哥。

  而朝堂之外，身邊兩個少年一個是勇毅侯後人，一個是南宮家後人，都是將她捧在手心裡護著，誰都不敢欺負她。

  所以此時被蘇荀三兩句誘導，一時啞然，心頭有些生氣，「這位大人，你句句把這件事朝我二哥身上引，不就是讓我攀咬他嗎？」

  「哼！如此警覺，是你二哥教你的嗎？看來這件事和神威王殿下或多或少還真有一些關係。」

  「你胡說八道！」沈文君越發生氣，此時蘇荀冷哼一聲，「膽敢咆哮大殿，你可有將當今陛下放在眼裡？」

  蘇荀說著，轉頭朝著雲文若行禮說道：「陛下，此女早年在京都便有驕橫之名，仗著自己的家世，天不怕地不怕，如今犯下這等罪，還在於殿前狂妄，這等做派尋常人可沒有，尋常世家的女兒都是知書達理，從小便教禮儀規矩，她這般肆無忌憚，難保不是家裡人給的底氣，陛下，自古以來哪有女子為將的道理，沈文君犯了好幾條大忌，臣以為，該將其當庭仗殺，以正國法！」

  聽到這話，聶文通當即就忍不了，怒罵道：「我看他媽誰敢！？」

  長刀出鞘，聶文通殺意凜然。

  此時此刻，才是真正犯了大忌，就算是修行者，也不能在大殿之上亮出兵刃，自從前些日子神威王在殿中親手斬殺了雲文昭，大魏對於修行者的態度就越發謹慎。

  雲文若盯著聶文通，冷哼一聲說道：「聶卿，把刀收起來，朕自會給沈統領一個公道的處置。」

  沈文君此時也看向聶文通，眉頭緊皺，壓著嗓子提醒道：「別胡鬧！你以為這是在邊境呢？趕緊把刀收起來。」

  聶文通若有所思，將刀收起，隨後抱拳跪在皇帝面前，「陛下，這些個窮酸腐儒實在是欺人太甚！既是要問罪，為何不問問當時水雲城是什麼情況？若果仗打輸了就把一切責任推到一個女子身上，實在是說不過去！」

  雲文若負手攥拳，其實此時的心思完全不在他們說了什麼上，他只是好奇沈鈺為何還不來，如果這般下去，就算自己能保沈文君不被處以極刑，也難免讓她被問罪，事關水雲城的事情，怎麼都不是小罪。

  「既如此，那聶愛卿先好好說說，慢慢說，讓諸位大臣們都聽聽當日水雲城的戰況。」

  此舉明顯就是拖延時間，雲文若也想等沈鈺趕緊到來。

  聶文通似是猜到了皇帝有心偏袒，不過逮到了這樣的機會，他也不會放過，於是前前後後將他們三人到水雲城之後的事情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