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涉戰場

2024-06-14 13:23:33 作者: 錦竹

  敏敏仰望謝玄那剛毅的面容,不禁心戰了。他還在介意嗎?她真的不知該怎麼辦才能去證明自己此時的心裡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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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點兵時,謝玄目不轉睛注視眼前的士兵們,手指著中間的隊伍:「這是第幾隊?」

  劉牢之拱手道:「回諸軍事,這是第三隊。」

  第三隊?敏敏甚是驚訝,把目光轉到第三隊的士兵們,已經都是陌生的面孔,她也不記得是歲月的變化,還是物是人非,已經不是昔日的那些孩子了。

  「哦?」謝玄臉上多了些興趣,笑道,「幾年前,訓練你們的是謝朗吧。」

  「正是,謝少將現在也不知調任去哪兒了。」劉牢之笑了,笑容中多了份諷刺。

  謝玄自然是看見他笑容中的特別,半眯著眼再次看他,眼中多了些笑意:「這第三隊,我想好好考察一番。」

  劉牢之點頭,轉身對著第三隊為首的一位男子道:「你去準備吧。」臉上毫無任何表情,有板有眼的樣子。

  呀!敏敏終於認出為首的那個男子了,是當年第三隊的隊長。小虎子?

  只見小虎子也沒表情地點頭,吩咐下去。第三隊集體點頭,軍事化轉身整齊向後走,依次離開操場。

  她總覺得,自她走後,這個軍營中必然發生過什麼事?歲月的變遷能把一個人從裡到外的改變的,只有……出了事故,或是大喜或是大悲。

  她的直覺告訴她,是大悲。

  第三隊的考察很嚴,首先從耐力開始,繞山三圈再回來。而其中要是作弊了,那麼將軍規處置。

  第三隊派出了三百人,兩天以後,回來了二百七十八人。

  再次是技巧決鬥和射擊比賽。這次謝玄派了少將級的人物參與,與剩餘的二百七十八人比賽,結果完全勝出的有一百零二人。

  最後,則是軍事策略。謝玄分別列出五種戰陣,分出二十五種情況來應對,要剩餘一百零二人想出不同的辦法。

  結果,二十七人脫穎而出。而謝玄則把這二十七人分別編排成三組,一組九個支隊,這九支隊分別分配到一百人,讓選出的二十七人管理。

  這個方法不僅減少了管理難度,還大大加強了積極性。因為這二十七人都是集智慧與勇氣於一身,並且心態都是積極性,這些從底層出來的人,定不負眾望。

  當謝玄有條有理地指揮著士兵們,敏敏在遠處定定注視著這個男人。這是她的相公,一上手就遊刃有餘的男人。她有時真的打心底佩服他,無論是怎樣棘手的事,都很輕鬆環環解開。

  一時女兒情長縈繞在心頭,不禁笑了起來。

  她的相公以後是個蓋世英雄,因為他的名字叫謝玄。

  忙了一天的謝玄疲憊進了帳篷,見敏敏端正坐在床旁,笑道:「難得見你這麼端莊。」

  她撇撇嘴,微皺著眉,但還是賣乖拉他到床旁坐下:「相公,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麼事?」

  她突然閉嘴裝作很難開口的樣子。她這表情讓謝玄更加好奇起來,復問:「到底什麼事?」

  「我想……我想……以後陪相公操兵閱兵。」

  謝玄怔住,有些好笑看著身邊的女人,攬住她:「你一女子不好在外風吹日曬的。」

  「可是我想嘛。」

  「你不心疼你自己,我卻心疼你。要你受苦,我可要遭天打雷劈。」

  她撇撇嘴,擺出可憐樣。眼睛偶爾抬起看看他,又低頭不說話,嘴裡偶爾哼出「嗯」的輕嘆。

  謝玄甚是無奈:「你把我吃得死死的了。好吧,就從了你。」

  她嘴角上揚,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圈住謝玄的脖子,在他臉上大大親了一口:「相公,愛死你了。」

  「嘻嘻……相公也愛你。」說罷,壓她倒床。

  她嬌羞雙手拄在他胸前:「相公……」

  謝玄輕笑,曖昧在耳際輕吻一下,帶著誘哄:「嗯?敏敏?」

  「最近你有點勤快。」她輕笑,成功見謝玄的臉染上了紅暈。

  他輕點她的額頭,落下淺淺一吻:「最近特別喜歡小孩,所以想造個疼疼。」

  她怔了怔,眼神多了些閃躲:「這事急不得。」

  他輕搖頭,額頂著她的額,眼睛異常明亮:「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對吧,敏敏?」

  「嗯。」她恍惚地點了點頭。

  她很想告訴他,有時十分耕耘也不一定有一分收穫,尤其是生育這方面。因為這是兩人的事。

  敏敏開始跟隨謝玄去巡視操兵。公事歸公事,他此時一絲不苟,她也乖巧站在旁邊觀望。

  自從分組以後,每組每隊都有條有序管理。雖然各法不一,但卻擁有共同一個特點,嚴格按照軍規訓練。坐如鐘,站如松,行如風。

  謝玄對此甚是滿意。甚至有些得意忘形在公事時摟住敏敏,笑稱:「這第三隊堪稱精英。」

  她捏他肩膀:「瞧你這德行。」

  謝玄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劉牢之走了過來,見他們歡笑相擁,有些遲疑走了過來,臉上依舊無任何表情,很公式化道:「諸軍事,今日還要不要測試?」

  謝玄收回笑容:「照常。」

  劉牢之點頭:「從命。」抬頭望了望敏敏,眼中多了點複雜,似有千言萬語卻無言的樣子。他低下頭轉身走了。

  他這一系列動作,全收在謝玄的眼底,他半眯著眼,更加摟緊敏敏,似在對她說,又似在自言自語:「你是我的。」

  她蹙眉,胳膊上抓力很大,有些疼,但聽到謝玄那既顫抖又堅定的矛盾的聲音,她忍住了。輕輕靠在他身上:「是啊,是你的。即使你不要了,還是你的。」

  謝玄的力度明顯小了,柔柔在她額上一吻。

  她還是帶給他不安,即使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他的人。他還是不安,她不知道,是她做得不夠,還是她以前讓他絕望太多次。

  終於明白,他那麼想要個孩子,只是想證明,她完完全全是屬於他的。

  訓練不過一個來月,謝玄的眉頭原本舒展,如今又蹙成一團,細心的敏敏看在眼底,終於在一晚就寢的時候,忍不住問起:「相公最近是怎麼了?」

  謝玄嘆氣道:「北府軍的人數太少,把其餘一些都加起來,不過一萬人,感覺有些力不從心。」

  她思忖一下:「確實是個棘手的問題。人多力量大,這北府軍確實是少了點,朝廷方面沒出什麼政策嗎?」

  「徵兵。」

  「這可是強制性徵兵?」

  「嗯,這是慣例的方法。」

  她眉頭皺得很緊,她讀過一些歷史,哪個朝代不是強制徵兵遭到民怨,非本願的士兵能全心全意做個好兵嗎?

  見她那股憂愁的氣息在臉上浮現,謝玄不禁好笑起來:「看來我們是想到一起了。」

  她怔住,呆呆地看著謝玄。

  「以暴力服人與以德服人,真正長久的,是後者。這行軍打仗也是一個道理。以強制徵兵與自願從軍,真正有魄力的,是後者。」

  「那麼相公可找到好的辦法沒?」

  謝玄搖頭,勉強一笑:「要是想到了,也不用這麼愁了。」

  她抿起唇,似在苦思冥想,鼻中吐出重重一口氣:「拉攏人心的辦法也就只有兩種,一種是恩情,另一種是利益。」

  謝玄微眯起眼,有些神遊去思考敏敏這句話的意思。突然,眼前一亮,臉上烏雲退去,明媚起來:「我知道了。」

  「哦?」她饒有興趣起來。

  謝玄眉飛色舞道:「我們大營在廣陵,北方人要想從東路攻破長江天險,占領建康,就必須控制住廣陵,才能順利渡江。」

  「這我知道,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她更是好奇,只見謝玄的眼睛更亮了起來,嘴邊的弧度愈加彎了起來。

  他倏地拿額抵住她的額,一臉含笑:「這是對侵略者而言。北方流民百姓,也要走這條路,從東晉建立開始時,北方漢族百姓就失去家園,為了躲避殘酷的戰亂、外族的壓迫,有的就舉家遷徙到南方。這些人大多都聚集在淮河、長江一帶。朝廷每隔一段時間就遷徙一些百姓來安置,但是即便如此,流民仍然大批地湧來。而朝廷也一下子解決不了。於是這些流民就集合成一個團體,雖然有大有小,但是都有組織有領導,還有自己的武裝。而廣陵恰好是這些流民團體最集中的一個地方。」

  聽他這麼一說,她更是驚訝起來,難以置信瞪大眼,盯著他看:「相公是想利用這些團體?」

  「不叫利用,叫雙收利益。」謝玄笑了起來,「他們都是飽經磨難的老百姓,這些人個個都滿懷國恨家仇,一門心思想打回北方老家,而且經過這麼多年的殘酷歷練,幾乎人人都練了一副好身手,可以節約很多時間和精力去訓練。」

  她點頭:「確實是既快速又利索,但是要怎樣才能團結他們呢?」

  他雙手捧住她的臉頰,親了親她微熱的唇:「這些,你相公也想好了,你拭目以待吧。」

  她還來不及回話,謝玄就立馬把她抱起。她差點失聲尖叫。卻聽見謝玄說:「我們也去造一個軍隊吧。」

  苦笑……

  任由他去了。而那一次過後,她沒有去吃藥。也許是在給她自己一個機會,一個讓她也能放下的機會。

  謝玄幹事效率很快,他第二日就張羅部下去貼告示、發邀請函還親自去面談。

  徵兵半個月之久後,收羅到廣陵各個流民組織大半。北府軍一下子人數驟漲三萬。不得不說謝玄才幹超群,上任三個月不到,把一個渙散不及的軍隊改頭換面成一個卓爾不群的軍隊。

  而且讓敏敏吃驚的是,這些流民都很團結,並且很聽從謝玄的命令。她想不出,謝玄是怎麼辦到的。

  整個軍隊眾所周知,諸軍事夫人也在軍營中,而且甚得諸軍事的寵愛,每次操練,都能看到諸軍事旁邊有著他的夫人。

  而和平地練兵的時間不過五個多月,謝玄就接到了一份朝廷來的快訊——派兵支援襄陽城。

  謝玄一接到這旨意甚是驚訝,一來,他的軍隊剛建立不久,還是初級階段,二來,要是去支援,空下的下游該怎麼辦?讓前秦鑽了空子直接到建康?反覆思量,謝玄也不知該聽不聽旨意去救援了。

  北府軍各個將士聽後,都反對去襄陽救助,理由出奇一致,北府軍是堡壘,動了,建康怎麼辦?

  被他們這麼統一反對,謝玄更是無奈。

  作為婦道人家的敏敏,自然在一旁靜觀其變。這些利害關係她不是不知。襄陽在上游桓沖與下游謝玄軍事範圍之外,桓沖也向朝廷發出「全重江南,輕戍江北」,而襄陽正在江北。桓沖也沒多大的精力去支援,畢竟他也是放不下他的荊州。

  她的相公,也是怕護住了襄陽,毀了建康。但是要是襄陽失手,上游的桓沖就被控制住,無法下來支援。前秦向前推就是長江,進攻的目標就指向下遊了。

  無論是選擇哪一條,都是不利。在面臨兩難時,謝玄選擇了放棄襄陽。

  東晉的國都在建康,失不得。

  他情願自己獨自面對強大的前秦軍隊,也不要國家受到一丁點的威脅。

  這就是他的選擇。

  她也不知他這樣的選擇,是對還是錯。為這個國家值得嗎?為了謝家值得嗎?

  以後,他會不會為了這個國家,為了謝家去放棄她呢?她不自覺胡思亂想起來。

  謝玄沒有聽從朝廷的指揮,朝廷也只好派鎮守江陵的劉波去支援。其實這也是垂死掙扎而已。秦軍十七萬,劉波雖然有七萬,但是還是小巫見大巫。加上劉波也怕搭上他的兵,遲遲不前,造成圍困的襄陽城外,七萬晉軍在外觀火。

  如此,襄陽城只能拱手相讓。雖然襄陽刺史極力挽回,但是還是無回天之力。

  襄陽城,被破。

  秦軍一舉南下。開始去攻打彭城。話說這彭城,地處淮河以北。離前秦勢力範圍最近,有點想保也保不住的意思了。可是這城卻不能失。要是被破,秦軍將過渡直接到淮河以南的淮陰和盱眙。如果東晉丟了這兩個城,那麼江淮的局面就會很難控制。從盱眙向南,不遠就是三阿,再南就是廣陵,正是謝玄所處。

  也就是說,這直接威脅到了謝玄。要是前秦勝了,那麼直抵長江,兵臨建康城下。

  一切只看謝玄了。她虔誠希望,這次他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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