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2024-06-14 13:23:31 作者: 錦竹

  一生一代一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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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起大落

  室內滿堂春色,帷幄中,一名俊逸的男子靜靜注視著在懷中的女子,似乎看不夠一般,傻笑起來。

  在懷的女子,半眯著眼看著傻笑的男子:「從來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有爆發力。」

  他緊了緊手臂,把她更嵌入自己的懷裡,笑道:「我也不知自己的有這麼瘋狂的時候。」

  瘋狂到她都暈了。

  想到剛才的那些畫面,她就覺得甚是難堪。曾經看過的男女雲雨之事都是騙人的,什麼享受,什麼欲罷不能,僅僅只針對男人而已,她是讓他享受到瘋狂,她卻承受不住直接暈了過去。

  她忍不住推了推謝玄,嬌羞道:「以前真是看走眼了,以為你是翩翩君子,現在看來,你就是披著羊皮的狼。」

  謝玄有些無奈,復又攬住她:「我是喜極而狂了下次我溫柔點。」

  還有下次?

  她突然意識到,這事,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以致生生不息。

  她突然想到一句詩,忍不住笑了起來。

  謝玄有些奇怪,問:「笑什麼?」

  她賊笑道:「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這句詩可真是為這此情此景量身定做的。

  謝玄怔了怔,臉上頓開笑意,隨即向她壓去:「那么娘子,今多為我開一次吧。」

  她還未反應過來,微張嘴想說什麼,唇就被堵住了。

  一兩下的挑逗……她就妥協摟住他的背,跟他翻雲覆雨去了。

  她發現,她的潛質,在謝玄的帶領下,一點點被挖掘出來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一晌貪歡,竟不知帷幄外良久站著一個人,臉通紅,不知是聽了裡面的聲響羞的,還是氣的……

  原本她是來叫他們去吃飯,不料竟看得如此春光。

  帷幄上映出的男女交合的暗影,讓她更邁不出步子……

  「敏敏……」那魅惑的磁性聲音,柔情似火的呼喚,更蕩漾在這個春室里。

  帷幄外的女子噙著淚,捂住嘴,飛奔出去。

  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廂情願,她自知,玄哥哥很愛他的妻子,每晚酣睡嘴中不自覺喚著的那個名字。

  敏敏——如夢魘般縈繞著。

  那不是一個名字,而是一種千言萬語的情話,一種情深似海的呼喚。

  半夜,她打個呵欠慢慢起身穿衣,不想打擾酣睡的謝玄。她坐在茶几旁,倒了杯水,找到隨身帶的物品,翻出一小瓶藥,倒出一粒吞到肚裡。

  稍微有些安心了,她轉身回到床上睡去……

  翌日,她還有些朦朧睜開眼,已經是天明了,枕邊也空蕩蕩的了。

  她無奈聳肩,她還真是嗜睡,相公比娘子還起得早。

  她起床穿衣走到茶几旁,倒了杯茶,準備喝時,梅兒走了進來,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嫂子,起來了?」

  她平和點頭:「不知妹妹找我有何事?」

  梅兒扯著一個不算是微笑的微笑:「也沒什麼,今兒玄哥哥向我們告辭罷了。」

  她怔了怔,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用一副懵懂的樣子看著梅兒。

  「玄哥哥想要離開,向我母親告辭呢。」

  原來是這樣,不過想想謝玄確實已經任這個職務很長時間了。

  她不禁想笑,要不是她 「以身相許」,她的丈夫還真會一直固執地不肯去見她,打算一輩子待在這裡吧?她覺得無奈,搖頭笑道:「那么妹妹找我有何事?」

  「我想請姐姐去勸勸玄哥哥留下來。玄哥哥在這裡幹得很好,一些父親不能解決的事情,玄哥哥全解決了。我想,沒有人比玄哥哥更適合這個職位了。」她說得有一絲難過,更多的是不舍。

  她看著眼前這個 「情敵」,唉,真是愚蠢至極啊,她怎麼會容忍自己的相公長期跟情敵在一起呢?

  即使對相公的事業很有幫助,但在她字典里,絕對沒有「吃虧」二字。

  「好的,我會勸勸相公的。」她輕笑。不答應也要裝著答應,不要讓敵人產生更多的敵意。 她要裝著很賢惠,不讓她說閒話。

  梅兒不想她這般識大體,點頭欠身道:「麻煩姐姐了。」

  她只是依舊很有禮貌的微笑送客。

  剛送梅兒不久,謝玄便進來了。他臉上洋溢著春風拂面的微笑,走進她攬住她:「敏敏,我們回江陵可好?」

  她舒服地靠著他的臂彎下:「嗯,好啊,什麼時候走呢?」

  「把手上的事忙完就走,差不多幾日就好了。」

  她微微一笑:「相公為什麼這麼想走呢?」

  謝玄尷尬笑道:「多待無益,桓溫給我的任務我也都完成了。」

  她點頭:「新王登基,安石這事可幹得甚好呢,現在桓溫恐怕已經沒了以前的士氣了。」 謝玄刮著她的鼻子:「你個人精,什麼事都看得這麼透,你可知現在桓溫不僅沒了士氣,而且身體大不如前,我想,他大勢已去了。我們王謝終於可以大展宏圖了。」

  她拉住謝玄的手,在他手心畫著一個又一個圈:「相公以後定會成為蓋世英雄,駕馭千軍萬馬,統領四方。」

  謝玄笑了起來,握住她的雙手:「身邊無論如何,都有我的妻,陪伴左右。」

  她給他一個很是溫馨的微笑。

  心底卻在自問:誰能知道以後?

  很多年以後,她重新回到他的懷抱,想起當初的一番話,要是自己不那般多心,以後很多事都是沒必要發生的。

  謝玄為了脫手這邊的事,每夜都加班,雖然告訴她早點睡,但是不知何事起,她總是痴呆坐在他後面看著他的背影才能入睡,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依賴吧。

  每日清晨,她總是能在床上伸個懶腰。她知道是他每晚抱她上床,而她總是抓著他的衣角不放直到他也躺下去睡。他很無奈,即使如此,她還是要樂此不疲循環做著,不為別的,只是提醒那個男人,關心她著涼時,她也記得你要休息。

  謝玄手頭的工作完成了,便想告辭了。那日清晨,他攜著敏敏去向梅兒的母親告辭,她一直記得梅兒眼神的哀怨,用請求的眼神看著敏敏,她卻只能擺出一副「愛莫能助」回復給梅兒。

  不是她自私,而是她對自己的相公自私。她只想把自己的相公看得緊緊的,僅此而已。這是每個作為妻子所要捍衛的吧。

  離開領南之時,敏敏問過謝玄,要是她一直沒來,他會不會一直留在這裡?

  他說不會,因為沒了兒女情長,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那你可曾想過梅兒愛戀著你?

  他輕攬住她,他這輩子心裡只有一個人,也只想陪她一人細水長流,天長地久成埃塵。

  她笑過,希望能如此。

  桓溫身體愈加變差,很快,他有些撐不住了。他對於自己唾手手可及的天下感到萬分沮喪。無奈,既然得不了天下,也要給自己一個死後風光。於是上書朝廷,說等他死後,他想要實行 「九錫」之禮安葬。朝廷上下無不震撼,這「九錫」之禮是皇上才能實行的安葬,這桓溫什麼意思?不明擺著……

  在議論紛紛之時,朝廷也沒表明下詔答應了桓溫的要求,這無疑是皇室的拖延,雖然桓溫已經大勢已去,可殘餘的力量也是經不起讓他們考驗的,衡量全局,還是模糊表態算了。

  那就拼命地改吧,改來改去,直到桓溫去世。這事敏敏聽後,慵懶靠在謝玄身側:「你們還真是絕情,桓溫臨死要求都要折騰他。」

  謝玄只是草草一笑:「不能對敵人心慈手軟,那樣是對自己殘忍。」

  「呵呵。」她笑了起來,「要是你娘子有招一日落入敵人手裡,叫你損害自己的利益,那麼你是否會心慈手軟呢?」

  謝玄攬住她,一聲不吭,良久以後,吁口氣,喟然長嘆:「你定當理解我的。」

  她早知道這答案,但聽了以後不免有些落寞。

  「我愛你,是出於自己,但我有出生就該有的責任,那種責任,是身不由己的。」

  她靜靜倚靠在他肩膀上,眼睛卻直視前方,默默點頭。

  與生俱來的優越,也要靠以後半生的責任維持,以待生生不息,不知這是一種悲哀還是榮耀?

  半年以後,桓溫去世,他把桓家大事託付給最小的弟弟桓沖,把自己的南郡公的爵位傳給自己最小的兒子桓玄,那時的桓玄才四歲。

  北方也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前秦滅了前燕。當敏敏知道這消息時,竟然不自主地流了淚。那不是出自自己的感情,而是出於一種本能,也許是這身體的主人還存在一點意念吧。

  謝玄見敏敏聽到這消息竟然哭了出來,甚是吃驚。他抹去她的淚水,有些心疼道:「敏敏,怎麼了?」

  她搖頭,笑著流淚:「沒事,相公,我只是不受控制的哭泣而已。」那種本能的心痛與她無關。

  他也不再多說,攬住她,輕輕拍著:「敏敏,以後的路,你一定要在我身邊好好陪我。」

  「怎麼了?」

  謝玄頓了一下,重新拍著她的背:「叔叔現在在削弱桓沖的勢力。皇太后也被叔叔請來臨政,如今桓家勢力已經快消失殆盡了。叔叔來信說,他請職當揚州刺史,朝廷方面也得到了任何,過幾日就起程去揚州了。而我和堂哥也將隨之調至。」

  這其中的複雜糾葛,她是不自知的。

  她只知道,此時謝安的聲望已經無人能及。再過不久,他就是人人朝拜的第一宰相,而眼前的這個男人,她的相公,也會成為一位蓋世英雄。可是她的心裡,為何如此忐忑不安?似乎預知未來的坎坷與艱辛。

  謝安把東晉的天下幾乎很有條理的安排好了,把桓沖調到荊州上任,這是上下游都有了保證,桓沖領荊州,謝安領揚州,各自相安,彼此之間沒有怨恨,也不再爭鬥了。

  而前秦和東晉的南北大戰拉開帷幕了。而這一切不僅奠基了東晉 「謝安」時代,也奠定了謝玄的風姿綽約。

  謝安終於把大局打好了,桓謝兩家很是和諧相處。

  雖然國家整理好了內亂,但外擾還是一大棘手問題。下游必須要有個強大的軍隊力量才能更加穩定保證國家的安全,於是在謝安的堅持推動下,決定加強一支精英隊伍。

  而此時兗州位置竟然空缺,謝安藉此機會推薦了謝玄。皇室那邊也無異議,直接下達指令招謝玄回朝領旨。

  在江陵的謝玄聽到這消息甚是驚訝,而敏敏似乎是預料般,幫他收拾好了行李,靜靜站在他旁邊道

  「相公此次一定別讓安石失望哦。」

  謝玄不答,僅僅微笑而過。

  兗州刺史這職務可不是好當的,北方現在已經蠢蠢欲動,兗州在前線,壓力很大,謝安毫不猶豫地 「舉賢不避親」的行為雖然朝廷版本不一,但是大部分的人覺得謝玄確實是個有才幹的人。

  對於叔叔的這舉措,謝玄也早已料到,收拾好行囊,攜敏敏準備直接去兗州了。

  敏敏有些無措,問道:「相公,不是說要到朝廷上去復旨嗎?怎就直接去任職了。」

  謝玄笑:「那只是官方禮儀而已。這事歸叔叔管,叔叔的意思可能也是叫我直接去幹活,這些禮儀他自有辦法,我們現在做的,就是趕緊幹活。」

  她有些哭笑不得,這當官,就是個苦力。

  兗州在下游地區,地處濕潤,離江陵很近。更神奇的是,桓溫當時的大西北軍現在歸兗州,也就是說,歸了謝玄。

  他們還未到兗州,就直接去了西北大營。

  她不禁有些感慨起來,這個西北大營,對於她和謝玄來說是極為有意義。

  他負傷後的表白依舊縈繞在耳旁,有時她想,命運真是個神奇的東西。

  自馬車而下,謝玄把敏敏扶下馬車,笑道:「真沒想到,我再來這兒,竟然有了你。」說罷,攬她入懷。

  她嬌羞一閃而過:「人多。」他這才反應過來,整齊地排列著三隊,氣宇宣揚立正在他們面前。

  確實是個嚴格守紀的軍隊。

  他微微一笑,走上前道:「你們好,我是新調任的兗州刺史,兼江北諸軍事。」

  三個隊伍為首的三名年輕男子各自上前一步,對謝玄鞠躬:「將軍好。」

  其中一位年輕俊朗的男子鞠躬道:「將軍,小將劉牢之,率三方軍隊來迎接您。」

  劉牢之?

  敏敏有些迷茫看著眼前這個男子,身形修長,體型健碩,雖然沒有謝玄那般完美身形,卻有比謝玄更加健碩的身軀,皮膚呈古銅色,劍眉下的那雙一眨不眨直盯著她的眼睛……

  咦?

  他怎麼不看謝玄只是牢牢盯著她看?腦子回憶起曾經,試圖找回點關於這個叫劉牢之的男子的記憶。

  當回憶起那次被臨時調任到大西北軍,遇見那挨了板子,強行扒了一位小男孩的褲子時,敏敏不禁啞然了。

  當初那倔強的眼神再次呈現在眼前與這鷹眸重現時,她真不相信,時間竟然把人能演化成這樣?

  雖然年輕,但是他的臉上無微笑,對整個世界似乎敵視一般的雙眸看得人都有些心悸。 謝玄也察覺到眼前這個叫劉牢之的小將死死盯著身側的敏敏,不禁皺了眉,攬住敏敏,對劉牢之道:「不知內子有何得罪劉少將的嗎?」

  劉牢之的眼神移到謝玄身上,原本嚴肅剛毅的臉頓時軟化,輕輕搖頭:「只是覺得夫人有些面熟而已。」

  原來他是想確定她是不是他印象中的人。

  謝玄愣了會兒,抓敏敏肩膀的手忍不住握緊了些,輕笑對著敏敏問:「娘子可有這印象?」

  他臉上掛著微笑,但在她看來,那是如浮雲一般,只要她的氣息有些不對,那微笑就會消失殆盡。

  雖然她不知謝玄在氣什麼,但是也要眼觀鼻息:「相公不知,劉牢之我可是認得哦。」

  她的話,讓謝玄一怔,抓她肩膀的手更是力道加重了。

  劉牢之也甚是驚訝注視著她,眼神閃爍,卻有一絲複雜,剛硬的臉龐此時更加的凝重,死死看著抓她肩膀的那隻手。

  「當初救過他一次,對吧?」她輕笑。無視了謝玄重力,無視了劉牢之緊抿的雙唇。

  她知道,身側的這個男人,她傷了太多次了,她不想再看他的隱忍。她知道,眼前的這個年輕男人,之於當初,她只能是一笑而過,她沒想過這個年輕人還能記得她。

  謝玄手勁鬆了,帶著微笑看著劉牢之,劉牢之輕扯出微笑:「夫人還記得小將真是榮幸。夫人救命之恩,小將沒齒難忘。」

  她微笑對他:「你言重了。你應當好好效命於朝廷才是,對吧?」

  「是。」劉牢之微笑鞠躬。

  她挽著謝玄,有些好笑地看著眼前這個彆扭的男子,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孩子一直記得「非禮」他的她。

  那晚,謝玄弄疼了她。他帶著一股暴躁,她不理解。很多年後她才知道,這個男人,那時不僅生氣,還有難言的痛楚。

  次日醒來,謝玄已經不在枕邊。她慣例從衣服里找出瓶罐,倒出一粒藥服了,舒心地伸個懶腰,走出軍營。

  操場上,年輕的士兵在有秩序做了晨練,領頭的劉牢之在一旁指揮著,謝玄則站在台上觀望著。幾乎整個操場上的士兵都是一個表情,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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