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放蔓延

  桓溫對前燕下了戰書，書雲，請準備迎接我們的來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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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有表明用意，簡單直白告之要打仗了，請準備好作戰。如此隨意毫無頭緒的戰書確實有點耍無賴，畢竟兩國有盟約在前。

  前燕為之一振，原本動盪的朝廷被桓溫這麼一攪和，更加躁動不安，燕王慕容儁更是火燒眉毛顧眼前了，只得硬著頭皮請回慕容恪。

  因為慕容恪上次俘虜人質使得前燕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合約便利，慕容恪原本聲望高居，這麼一來功高蓋主，使得燕王擔心歷史上比比皆是篡位也會在慕容恪身上發生。不得不說，慕容恪聰明，請命辭去大將軍一職後，就做自己的逍遙王爺去了。

  而如今，士兵渙散，朝無良將，朝中大臣都進諫讓慕容恪去打這場仗。還有些人提議，找前秦支援。

  燕王也無他法，想不到其他能行之策，揮淚丟棄自己的原則，請慕容恪「出山」。

  卻不想，慕容恪這時卻以「有疾無能」推辭。

  誰都知道，慕容恪是對燕王抱怨曾經對他的不信任，如今有事就有求於他，要是這麼便宜答應，那豈不是很沒面子？

  慕容恪這般「得寸進尺」讓燕王又急又氣，大臣們又進諫說速請慕容恪出征，如此兩面夾攻，燕王萬般無奈，放下皇帝尊嚴，只得親自去請了。

  既然皇帝都親自來請了，慕容恪自然恭敬不如從命，大大方方、洋洋灑灑重新披鎧甲，去上陣了……

  而桓溫這邊，桓溫正坐在椅上，對著洛陽的地勢發呆。攻克洛陽，也不是個簡單的問題。

  謝玄只是桓溫麾下的司馬，地位舉足輕重，自然不用摻和，而他也只是看戲般看他們龍爭虎鬥。

  不過眼下，有件事情，讓他有些頭疼，那就是……關於他和敏敏的流言，敏敏似乎也是為這事心煩著。

  大婚後卻不同房睡？即使吵架，也得有個限度吧？而且兩人看起來又沒吵架的樣子，難道是誰有什麼隱疾？

  在謝家，他們確實同床睡過，可大都和洞房花燭夜的情況相似，謝玄先睡，敏敏再睡，醒來後，已經是第二天早晨，而她也已經躺在床上了。

  如此持續到回到江陵，謝玄開始忙於公事，就成了她先睡，謝玄後睡。後來才知道，謝玄從來也沒回過房，一直在書房睡。而這情況到了行軍時也是如此，以前敏敏不知，後來謠言越傳越開，她才知道，謝玄從來也沒回房睡過覺。

  她有些氣憤，卻又失了銳氣，她當時那麼做是為了什麼？不就是不想行周公之禮嗎？那她氣什麼呢？她又沒有理由……在她糾結了很長時間後，終於下定了決心去找謝玄了。

  此時謝玄在閱讀兵法，敏敏敲門而入，手裡端著一碗蓮子湯。她把湯放在案桌上：「相公喝湯。」

  謝玄一怔，沒見過她如此獻殷勤過，不免有些防備：「敏敏找我有何事嗎？」

  「相公……」她撒嬌一屁股直接往謝玄的大腿上坐去，雙手圈住他的脖子，「奴家好想你哦。」

  她這一出，把謝玄給嚇愣了，好端端地怎麼對他這樣了？

  敏敏對自己這齣甚是滿意，端起桌上的蓮子湯，舀了一勺，放在謝玄的嘴邊，溫柔如水道：「來，相公喝湯。」

  完全呆滯的謝玄木訥地張了嘴，敏敏巧笑餵著他喝湯。當滿滿一碗的湯水都灌給了謝玄，敏敏在他胸前畫圈圈：「相公累嗎？」

  此時謝玄目光幽暗，眼底是一絲若有若無的情緒，他抓敏敏不安分的小手，壓抑道：「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我知道啊，在勾引你。」她眼中帶著笑，貌似好像勾引成功了。

  「你知道後果嗎？」謝玄開始喘著氣，另一隻空閒的手忍不住摟住她的腰肢，讓她更加靠近自己。

  她見他眼神開始有些渙散起來，有些吃驚，她只不過實施她計劃的第一步，怎麼這麼快就有了效應？

  謝玄輕輕靠在敏敏肩上，問道髮絲中淡淡清香，似乎在隱忍著什麼……

  「你這樣，我會吃了你的。」謝玄似乎是用最後的理智在說話。

  她的目的就是讓他吃了她的……她做嬌羞狀，復摟住他的脖子：「哦？怎麼吃法？」

  「就是……」他臉紅了起來，不知該怎麼說。

  她賊笑，勾起他的下顎，歪嘴一勾：「是這樣嗎？」說罷，唇覆上他的……

  「唔……」謝玄瞪著眼，呆呆注視她輕微閉起的眼。

  此次碰觸在謝玄眨了第三次眼的時候停止了。

  真是個呆子。她有些鬱悶。她都先上了，他居然只知道發傻眨眼？難道還要她撬開他的嘴來個激情擁吻？

  見敏敏嗔怪看著自己，謝玄有些發愣，他做錯了什麼嗎？為什麼似乎有些不對？

  她見他竟然還迷茫的注視她，不知她怪他是為什麼？好吧，她已經邁出這一步了，是他不領情，不是她的錯。

  她本想站起來，可是僅僅只是離開他大腿不到半寸，又被謝玄給壓了回去。

  「幹嗎？」

  謝玄不說話，只是呆呆地注視著她，良久，輕輕綰起她鬢角處的青絲：「當我決定要吃你的時候，你是怎麼也逃不過的……但不是現在。」

  她有些震撼，男人本色，他竟然對她沒感覺？她有些難過：「為什麼不是現在？」

  謝玄輕笑，狠狠摟住她：「我要等到你心中有我的時候，可以為我難過的時候。」

  「你還真是純潔。」她輕笑，她挺喜歡這樣被他抱著。

  他半晌都不吭聲，把頭埋在她的脖頸中：「我只想對你的心，你的身體還有你的婚姻負責。」

  她怔了怔，顯得一絲詫異。

  他輕笑：「我們之間，我要的是感情。」他輕輕鬆開她，在她額前淺淺一吻。

  她傻愣地注視著這個男人，這樣一個妖嬈萬分的男人，告訴她，他要的是感情。他又一次打破她曾經篤信的定律——男人都是用下半身的動物。

  她眼眶濕潤起來，點頭，輕泣。

  自那以後，他們之間如常，但他們之間卻多了一份信任，那些流言蜚語，他們置若罔聞。

  桓溫先發制人，在慕容恪還未趕到洛陽城之時占領了洛陽，這一消息傳得很快，傳到了朝廷里，晉穆帝甚是憤怒，把一堆的抱怨牢騷全發在司馬昱身上。司馬昱甚是窩囊，一股怨氣也不知向誰發，還要苦口婆心勸桓溫把洛陽還給前燕。

  桓溫當然不依，還高調道要遷都到洛陽才能鞏固江山，這下把司馬昱給嚇得屁滾尿流，萬般無奈，司馬昱又給他加了官，他才肯罷休，不再提遷都的事。

  也許謝玄沒有想過現在的朝廷是由司馬昱暫時執政，而司馬昱又是個孬種，原本他的一石二鳥之計泡湯了。後想想桓溫是什麼人？老狐狸一隻，這麼簡單的道理還不知？

  他自嘲笑道：「還是我太嫩了。」

  敏敏一絲苦笑，輕輕拍著他的背：「相公莫要急，不是什麼事情順手就能捏來的，這心計也不可能一時半會兒想得那麼全面的。」

  謝玄嘆了口氣，握住敏敏的手，勉強笑了笑。

  她覆上他的手，似乎給他力量一般：「我們的路還很長，不要因為一次失誤就丟了信心。要不以後還怎麼走？」

  謝玄點頭。

  桓溫覺得交換洛陽，而自己因為是「劊子手」不好出面去洛陽還城，於是找謝玄代理此事。

  上級命令下來，當然第一時間去辦理，他們便早早起身去了洛陽。駐守在洛陽的官兵把他們領到使館內，見到了久違的慕容恪。

  慕容恪含笑注視著他們：「別來無恙。」

  謝玄上前坐在他對面，敏敏也跟著坐了下去。慕容恪眼睛不眨凝視著敏敏，帶點笑意還有更多的嘲諷。

  「慕容將軍，我們談談洛陽之事吧。」謝玄有些不悅，而後想過曾經敏敏在前燕待過，還是被他擄了去，心裡就更是一層疙瘩，如今見慕容恪這般「有情有義」地看著他的妻子，那就變成了赤裸裸的不爽了。

  慕容恪看夠了敏敏，看了看謝玄：「還請問你是……」

  「桓溫大將軍的司馬，謝玄。」

  慕容恪做恍然大悟狀，又含笑看著敏敏：「奇怪了，張軍醫怎麼也來了？」

  敏敏剛想說，謝玄撇嘴搶先道：「她是我拙荊，來陪我也不為過吧？」

  慕容恪似是有些不相信，看著敏敏。

  她有些無奈，看著謝玄這著急的樣，苦笑點頭。男人吃醋犯彆扭時候，其實挺可愛的。

  慕容恪細細注視起謝玄來，眼睛一閃爍：「是你……那個來接敏敏的……」他啞然，苦笑看著敏敏，「這可好，你找到你的如意郎君了。」

  剛開始她聽這話覺得有些彆扭，可是當她回想到自己以前暗示過謝玄是她心上人後，不免也苦笑起來，轉臉看去，謝玄正含情脈脈注視著她。她有些無奈了，這個醋罈子打翻的男人，非要顯示他的所有權了。

  她也只好給他一個很是有愛的微笑。

  「喀……」慕容恪輕咳一聲，尷尬笑道，「我們還是談正事吧。」

  ……

  洛陽分毫不差還給前燕，至於道歉，桓溫不受，而前燕也沒多大的功夫去追討這份道歉，就此作罷。事情談判得很順利，接近尾聲的時候，慕容恪卻提出一個要求，他想單獨與敏敏談一談。

  謝玄吃醋歸吃醋，但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他徵求敏敏的意見。見她點頭了，他只是訕訕一笑就走出使館外等候。

  「真沒想到你嫁人了。」慕容恪輕笑說出開場白。

  「不快了，與我們最後一次相見，已經過去兩年了，這兩年足夠發生很多事情。」

  「是嗎？也許事情在變，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哦？你說什麼不會變呢？」她想不出，還有哪樣不會被時間風化的？

  他只是莞爾一笑，並不作答。

  時間似乎有些凝固起來，周圍空氣也不通暢起來，氣氛就這樣開始僵硬了。

  「要是沒什麼事，我就走了。」她站起來，準備走人……

  「你當真什麼都忘了嗎？」他突然冒出這一句話來，語氣中摻雜著難過。

  她停住步子，頓了一下，輕笑道：「我什麼都忘記了，你也忘記我這個人吧。」她深吸一口氣。

  「錦諾，時間不能改變的是真情。無論怎樣，你忘記過去，請你要記得，我慕容恪永遠愛著陸錦諾。」

  她輕輕閉上自己的眼睛，有些痛苦：「我會代你傳話給陸錦諾的。」說罷，她便大步離開了使館。

  有一樣東西在心底頑固紮根，就像蒲公英，即使被風化了，所傳播的種子會布滿心房，讓人慾罷不能，那東西就是可怕的愛過的記憶。

  當她走出使館，突然照耀的陽光微微刺痛了她的眼，帶點濕意的眼眸看向正在含笑對她的男子，那個她一生的良人。

  「我們可以回家了。」謝玄伸出手，攤在她面前，凝視而專注著她。

  她微微一笑，把手放進他手裡：「嗯，我們一起回家。」

  有一種東西，在天時、地利、人和正好時開始蔓延，那叫作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