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鴛鴦怨（二十二）

  說完之後，也不管秦無涯臉上到底是個什麼顏色，他就帶著三寶來到了蘇意身邊，然後將手裡的肥貓往兩個人中間一扔。

  在本來就已經有些詭異了的房間裡，居然平添出了一種一家三口的默契感。

  「顧卿，看起來對於蘇掌柜的事十分熟悉？」

  一直在旁邊作壁上觀的秦晟忽然開口，看著顧憫之的眼神帶著一種說不上來的審視，讓蘇意的心一抖。

  「我們應該算是老熟人了，顧大人是我的客人。之前，我牽涉進一個案子，還是顧大人幫我一手解決的。」不等正主說話，蘇意趕忙開口：「巧的是，那件事裡面也涉及到了一些有關鬼神的東西，所以，顧大人多少對我已經有些了解了。但這算是我們的私交，陛下不會連這個都要干涉吧？」

  三寶坐在地上聽著蘇意有些急迫的語氣，忽然伸出前爪默默的捂上了眼睛。

  我天，這是什麼情況？

  難道他這個睿智冷靜的主子不知道什麼叫多說多錯？兩個人已經維護到了如此地步，跟人家說其實什麼關係都沒有，連他都不信！

  「是嗎，顧卿？」秦晟看向顧憫之，那種審視已經變成了一種變相的調侃：「在這之前，你可沒有跟我們說，你和茶歇的這位掌柜居然還是老相識啊！」

  他特意在老相識上面加重了口氣，讓蘇意的心忽然又是咯噔一聲。

  

  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著急之間辦錯了事情。她應該等著顧憫之自己開口，自己在旁作補充的！現在這麼看，再說他們沒什麼，估計怎麼著也摘不乾淨了。

  「是！」顧憫之看了眼忽然緊張起來的蘇意，嘴角勾起一抹不容易被人察覺的弧度：「我和蘇掌柜有些交情，所以今日在大殿之上才多方維護。不過對於二位陛下而言，我以為這是臣的私事，就沒有多言，還請陛下恕罪！」

  這話直接將秦晟腦袋裡面所有的想法全部一力承認下來，還給自己找了一個完美到無懈可擊的藉口，搞得秦晟連發作也不能。不過他倒是本來也沒打算因為這件事對顧憫之發難。

  他少年天子，在政局最不穩定的時候啟用了顧家。又在朝堂瀕臨崩盤的時候重用了顧憫之，這兩個人指甲的關係其實早就已經超越了一般的君臣，否則像是秦家這一脈相承的疑心之病又怎麼能夠將那麼多權力落在一個外人身上。

  只是現如今，看著這兩個人可能閃過的一絲苗頭還是讓他覺得有些值得思考。蘇意這個女人來頭並不簡單，雖然看上去只是一個花店的掌柜，但是這一手通靈之術，就算是他父皇最為信任的天師也不及半分。這樣的人，和顧家聯合在一起，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原來是這樣！」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秦晟覺得這件事還是應當再觀察一段時日，若是能夠為自己所用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倒是一種不一樣的緣分！」

  「是！」

  顧憫之點點頭，算是承認了秦晟的話。

  不過，或許是因為這一晚上的事情實在有些匪夷所思，占去了這對父子大量的心神。直到這一刻，依然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禮數不周，仿佛一切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她是不打算再見我了，是嗎？」

  秦無涯還佇立在門口，看著齊婉月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語著。

  「如果是為了你們好，你們之間也不應該再見面的。」蘇意輕聲的回答著：「這次相見，本就是破了例的。既然你們之間已經把心結說開，不管你有多捨不得，但是她已經放下了自己的執念，我會送她往生。你，好自為之吧！」

  「這就是她所求的嗎？」秦無涯怔怔的看著蘇意：「如果她可以，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讓你幫我做事？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太上陛下，我這兒不是你熟悉的那些天師。我這人，不做人的生意，所以我也勸您最好打消這個念頭！」蘇意的表情凝固在臉上，逐漸換了一個嚴肅的表情警告著秦無涯：「我若是你，就好好的享受著剩下的時間。」

  已經過了一個甲子了，他也沒有多少日子好過了。如果一直奔著這個已經再也不可能完成的執念，就算是到死的時候也會變成厲鬼，大概率的遊蕩在人間。這樣的結局，兩個人又都是何苦呢！

  本來像他這樣的帝王命格，生生世世都是大富大貴之相。

  這一次，到底是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了！

  「沒有她的餘生，活著有什麼意思？」秦無涯無所畏懼，在他眼裡沒有齊婉月的日子都是黑的：「我已經一個人支撐了三十年，唯一能夠讓我感到慰藉的就是她還在我身邊，雖然永遠不打算現身見我，但是至少我能夠感覺得到。如今，連這樣的慰藉都要剝奪，那我的餘生，也就可有可無了。」

  「父皇！」

  秦晟在一邊一臉的驚恐，雖然從來沒有人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什麼。但是這麼多年明里暗裡的看著父親做的事情，他多少對於當初的一切包括母親的死都有懷疑，他也一直以為，父親是為了權力而不擇手段。但是身處在帝王之位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做出不一樣的選擇，所以他理解父親的決定。

  這也是為什麼他已經登基將近三十年的時間，依然讓齊家的事情保持著原來的結局。一旦舊案重提，就是對於皇權的絕對否定，這樣的後果不是他能夠接受的。他不會做，也不能做這樣的事情！

  但是現在，他如果沒有理解錯他父親的意思的話，在母親做出要放棄和父親的感情的決定的時候，父親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決定了。

  「晟兒，當年的時候你才只有那麼大，但是你都挺過來了。所以現在，其實我和你母后的結局到底是什麼，對你而言並不重要。你有自己的人生，好好的替我們去過我們沒有過完的日子吧！」秦無涯忽然伸出手，有些慈愛的摸了摸秦晟的腦袋，就像是尋常人家的父親那樣：「這些年，苦了你了！」

  「父皇，兒臣不苦。」

  「好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