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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2024-06-13 20:02:17 作者: 斑衣

  在車上,魏恆拿起了剛才那份在辦公室里沒有看進去,現在又被邢朗帶到車裡的資料,邊翻邊問:「這是什麼?」

  邢朗看他一眼:「DNA鑑定報告。」

  無須問是誰的DNA報告,魏恆直接跳到了最後,看到了結論:「……蔣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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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他翻到首頁附的圖片,圖片上是兩根男性的陰毛,圖片右下角附有一行小字——三號物證。

  邢朗道:「昨天晚上周司懿把這東西送到分局,是江雪兒被強姦後保存下來的。」

  如此就可以間接證實,他們的推論無一字不正確。

  雖然早已知道了真相,現在看到江雪兒身上的這兩根髒東西,魏恆在想:到底是他們太過庸俗,無法理解藝術家的創作手法,還是江凱華太過瘋狂?

  他蟄伏十幾年只為等自己的女兒長大,將其培養成另一個孟妍,只為了完成自己的「藝術夢想」。就算搭上妻子和女兒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人類瘋狂和無情的底線,到底在哪裡?

  小汪和另一名便衣守在蔣紫陽的病房外,已經守了一夜,見邢朗和魏恆露面才得以換崗出去吃個早飯。

  蔣紫陽住在單人病房,魏恆和邢朗進去時,護士正在更換輸液瓶。在問清他們的身份後,護士囑咐道:「病人需要休息,你們少跟她說兩句。」

  護士離開後,魏恆坐在病床邊的一張空椅子上,邢朗不遠不近地站在窗邊,靠著陽台,看著他們。

  蔣紫陽側臥著,怕冷似的把被子拉到了頸項,下巴也縮進被子裡。臉色比魏恆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好看了一些,但依舊瘦得沒有人形。雖然她一直閉著眼睛,但是魏恆很清楚她醒著,因為他看到蔣紫陽緊閉的眼瞼不停地顫抖,似乎很懼怕他們。

  魏恆靜靜地看了她片刻,抬眸和邢朗交換一個眼神,率先打破病房裡令人心悸的沉默,笑著問:「蔣女士,感覺好一些了嗎?」

  蔣紫陽失去血色的嘴唇囁嚅了片刻,低不可聞地「嗯」了一聲,依舊沒有睜開眼睛。

  魏恆又道:「還好我在採石場發現你及時,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這句話間接透露了是他及時發現她暈倒在雪地里,救了她一命。

  蔣紫陽也聽懂了,微微掀開眼皮,露出一絲眼中無神且冰冷的神光,低聲道:「謝謝。」

  魏恆笑了笑,停了片刻,又道:「江雪兒死了,是自殺。」

  蔣紫陽聞言,眉心微蹙,像是感到悲傷,但是她的心已經冷了,冷到做不出悲傷的表情,所以臉色看起來有些僵硬。

  她盯著被單出神了看了一會兒,然後又閉上了眼睛,像只小貓似的綿軟又悠長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她死了,但是我們對她的偵查還沒有結束。」

  魏恆看著她的臉,見她聽到這句話,又把眼睛睜開,而且眼神變得有力多了。

  她問:「你們在查什麼?」

  魏恆賭對了第一步,蔣紫陽和江雪兒之間果然不是綁架者和被綁架者的關係,他在蔣紫陽臉上看到了一種叫作「惺惺相惜」的東西。

  魏恆繼續引導她說出這真相:「或許你還不知道,江雪兒殺死了你的父親蔣釗。」

  聞言,蔣紫陽虛弱且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無情的冷笑,道:「我父親……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只見過他一面,還是在我七歲那年,這樣的一個男人,你說他是我的父親?我不承認他是我父親,他愛怎麼死就怎麼死,被人殺死還是被車撞死,跟我都沒有關係。」

  魏恆覺得,蔣紫陽以前並沒有像現在這樣憎恨蔣釗,一切只因廖文杰企圖殺妻殺子,奪得財產,導致她徹底喪失了對男人的信心,無論是和她存在何種關係的男人,她都憎恨。

  「……但是江雪兒還綁架了你。」

  蔣紫陽抬起眸子看著魏恆,冰冷漆黑的眼神像是兩口幽怨的深井:「她沒有綁架我,她救了我,我是自願跟她走的。無論她當時跟蹤我的目的是什麼,最終的事實卻是她救了我。」說著低低哼笑一聲,「當我的丈夫把我推進湖裡,我即將被淹死的時候,是她……是她砸破車窗玻璃救了我一命。」

  蔣紫陽欲蓋彌彰地修改了措辭,儘管警察無法從她的話里分辨「他」和「她」,不過魏恆卻很敏銳地察覺到她說話時的停頓,並且篤定了心裡的猜想。

  周司懿果然是江雪兒和蔣紫陽的幕後支持者。從始至終,周司懿都以協助者的身份陪伴在江雪兒身邊。江雪兒沒有能力潛入冰冷的湖水中救出蔣紫陽,這個人只能是江雪兒身邊的周司懿。

  不過蔣紫陽不可能說實話,因為她知恩圖報,不願意將周司懿牽扯進這一攤污水中來。

  「所以,你不會追究江雪兒的責任嗎?」

  蔣紫陽輕輕搖頭:「不會,也請你們不要冤枉了無辜的人,一直以來扮作綁匪和你們警察聯繫的人是我,只有我一個人。如果你們要追求責任,就沖我來。」

  魏恆像是相信了似的點了點頭,不過他心裡很清楚;一直以來和警察聯繫的「綁匪」,為她和江雪兒出謀劃策的人,以及最後實施計劃的人,不是她而是周司懿。

  他這次來,並不是為了追究蔣紫陽的責任,而是為了等一個人。就在他和蔣紫陽的談話進入末尾時,他等的人果然到了。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隨後周司懿出現在門口,懷抱著一束鮮花。

  蔣紫陽見到他,立即想要坐起來,因為身體太過虛弱而低咳了兩聲。周司懿看著她壓了一下手掌,然後向邢朗笑道:「邢隊長。」

  邢朗走過去,和他握手:「周總有事?」

  「過來看看。」

  他們都不約而同地保持著默契,邢朗沒有追問他出現在蔣紫陽病房裡的原因,周司懿也沒有主動地解釋。隨後周司懿把花擺在病床邊,雪白的病房裡有了鮮花的點綴,也有了一絲鮮活的生氣。

  魏恆把病床邊的位置讓出來,但是周司懿沒有坐下,只是站在床邊垂著眸子平靜又溫柔地注視著蔣紫陽,微笑著問:「感覺好些了嗎?」

  蔣紫陽不敢多說,只咬著嘴唇向他點了點頭。

  就在魏恆猶豫是否給他們創造一個單獨對話的空間時,周司懿忽然上前一步,從花束中抽出一朵康乃馨,彎腰送到蔣紫陽手中,低聲道:「噩夢已經過去了,今後好好活著。」然後,給了她一個短暫的擁抱。

  魏恆離他們很近,所以看到周司懿在擁抱蔣紫陽的時候伏在蔣紫陽耳邊說了句什麼。蔣紫陽依舊一言不發,牢牢拿著那枝花,眼含淚光,輕輕點頭。

  周司懿再沒有逗留,轉身走出了病房。

  魏恆和邢朗交換一個眼神,然後追出病房,在樓道里叫住周司懿。

  「周總。」

  周司懿遲了兩步才停下,回身看著他。

  魏恆朝他走過去,停在他面前,把手裡的文件遞給他。

  周司懿接住,翻開掃了兩眼,猛地皺了皺眉,像是看到了髒東西般又把文件合上,一言不發地還給魏恆。

  從病房裡出來,周司懿像是變了一個人,剛才在蔣紫陽面前,他神采飄逸、風度翩翩,而此時在魏恆面前,他壓在心底最深處的悲傷像一層朦朧的霧氣般把他籠罩,如影隨形。

  他並沒有追問警方會如何處置江凱華,因為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將希望寄托在警方身上,從他選擇幫助江雪兒和蔣紫陽獨立完成復仇開始,他就站在了警方的對立面。

  魏恆看懂了他,並且相信周司懿也看懂了自己。

  魏恆真誠地說:「對不起。」

  不料周司懿卻低低一笑,那笑聲像一隻受了傷,婉轉低吟的飛鳥。道:「你們沒有對不起我,也沒有對不起雪兒。因為雪兒從來沒有想過掩蓋真相,被掩蓋的真相已經夠多了,她希望這個世界能夠真實一些,所以你們不需要道歉。」

  「但是我們沒有揭露全部的真相。」

  「沒關係,你們盡責了。」

  他雖然沒有寄希望於警方,卻尊重警方,這讓魏恆又高看他一眼,相信他有一顆善待萬物的溫柔的心。

  魏恆問:「然後呢,你會怎麼做?」

  周司懿絲毫不意外魏恆會這樣問他,他們像是兩個老朋友似的聊著旁人聽不懂,只有對方心領神會的話題。

  周司懿看了一眼被他拿在手裡的鑑定報告,眼神瞬間放空了許多,道:「我會開一場記者發布會,說出所有被隱藏的真相。」

  魏恆早有預料,但是親耳聽到周司懿這麼說,還是忍不住替他擔心:「你和我們一樣,都沒有證據,如果江凱華……」

  周司懿抬起頭看著他,冷然地,瀟灑地一笑:「那就讓他來吧。」

  魏恆愣了愣,他怎麼忘了,論起經濟實力和社會影響力,周司懿和江凱華不相上下。他也見識過周司懿假扮「綁匪」和警方周旋的手段。就算江凱華手段卑鄙又狠毒,也未必是周司懿的對手。而有些事,的確不適合警察去做。

  於是魏恆向他伸出手,道:「如果需要我幫助,請隨時聯繫我。」

  周司懿鄭重地握住他的手,道:「謝謝。」

  「不,應該是我要謝謝你理解我們。」

  周司懿笑了笑:「我也給你們添麻煩了。」

  魏恆知道他指的是哪些事,但笑不語。周司懿走後,他在樓道邊的長椅上坐下,幾分鐘後小汪回來了,還給他捎了一瓶冰紅茶。

  很快,邢朗打開病房門,朝他們走過去,對小汪說:「江凱華的老房子,沙髮夾層裡面有一個U盤,去拿回來。」

  小汪立刻帶人去了。

  魏恆問:「是什麼東西?」

  「你不說'綁匪'用來威脅廖文杰的東西一定不只是蔣紫陽的'屍體'嗎?被你說中了。」

  邢朗坐在他身邊,拿走他手裡冰紅茶擰開喝了幾口:「'綁匪'還錄了一段視頻。」

  魏恆精神一振:「是廖文杰推車入水的視頻?」

  邢朗點點頭:「蔣紫陽也是才知道。」說著頓了一頓,「是周司懿告訴她的。」

  「蔣紫陽承認了?」

  邢朗無奈地搖頭一笑:「怎麼可能,說是江雪兒拍的,她才想起來。」說著摟住魏恆的肩膀,「你剛才和周司懿說什麼了?」

  魏恆想了想,決定先不告訴他:「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邢朗眼神一變,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你好像挺待見他。」

  「誰?」

  「周司懿,你剛才說起他的時候都笑了。」

  魏恆摸了摸自己的臉:「是嗎?」

  「……他好像也挺待見你,剛才在病房裡我就發現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對。」

  魏恆被勾起興趣,看著他問:「哪裡不對勁兒?」

  邢朗眼睛一眯,挑起他的下巴:「小子,你想幹嗎?」

  魏恆打掉他的手,瞪他一眼:「你想什麼呢?我和他是朋友。」

  「朋友?你只見了他兩回,就成朋友了?」

  魏恆點頭:「投緣,不行嗎?」

  邢朗很不是滋味地盯著他:「那你跟我相處多久,才決定跟我做朋友?」

  魏恆有所顧忌地瞄他一眼,拿走他手裡的水喝了一口,裝作沒聽到。

  看到他這個反應,邢朗很心涼,但是不肯放過他,又捏著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扭回來:「說。」

  魏恆眨眨眼:「那我說了?」

  「嗯。」

  「我根本就沒打算搭理你,也沒想過和你交朋友。」

  「biu」的一聲,一根小箭插在了邢朗心口。

  邢朗很受傷:「為什麼?就看我那麼不順眼?」

  魏恆垂著眸子,眼神閃了閃,不說話了。

  邢朗又催他:「說,今天不說清楚了,我跟你沒完。」

  魏恆很是心虛地別過臉:「哎呀,你好煩啊。」說著起身沿著樓道走遠了。

  邢朗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倍兒蒼涼,同時感到危機感重重。

  這才幾天,他男朋友就嫌他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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