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節哀順變
2024-06-13 08:52:38
作者: 咔咔哇咔
她只想像不願意在她肚子裡呆的寶寶一樣,來的雖突然,離去卻灑脫,不深陷囫圇,便還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唐淺眼神空洞的乾笑一聲,眼淚便下來了。
因為想起剛領證那時,顧舒熱戀中來找她說的一句話:「我的生活很甜蜜,所以見不得你在苦海蹉跎,甜蜜分你一些可好?」
唐淺那時候笑的開懷,坦誠交代:「苦海蹉跎的是芸芸眾生,唯獨不是我。」
再醒來是在醫院,滿鼻子的消毒水味。
一雙眼睛牢牢的盯著她,像是隔著皮肉想要看穿她。
唐淺回看他,上上下下,心裡默默的思忖。
陽光不是那個光了,像泥濘不堪的蘚斑,總之不漂亮。
「為什麼要吃藥?」
摔下樓前吃藥的事情根本瞞不住,唐淺顰眉,狀似不在意:「不想要啊。」
閆箏像是早料到了她會這麼回答,卻依舊忍不住掐住她的脖子:「你從頭到尾都知道孩子是我的!」
手勁很大,唐淺不適的動了動,臉頰立刻充血變紅,她從喉管里擠出話:「是。」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像直射的箭,搖搖晃晃的直射靶心。
閆箏鬆開手,看著她劇烈的咳嗽,眼底閃過迷茫。
虎毒尚且不食子。
「為什麼?我不明白。」
唐淺緩過那股勁,揚眉挑起嘴角:「什麼都明白的是三千神佛,無邊菩薩,你我不過是肉體凡胎,相互隔著皮肉,你怎麼可能明白我。」
比在乎多一點實實在在是喜歡,在聽見那句孩子是你的時候,他想明白的。
可是現在想來,喜歡這東西,寒時不能取暖,飢時不能果腹,除了電視劇里撩人耳目流淚,順帶發狂,沒半點意思。
更沒意思的是自己的喜歡,像利齒,全身血肉被它啃食乾淨,只剩累累骨架。
骨架卻依舊搖搖晃晃不願散去,只等著面前這人再給它灌進骨血。
「節哀順變。」
唐淺的聲音透著雲淡風輕。
節哀順變這四個字,字典上說的是順應變故,節制哀傷,只是對於閆箏來說,實在過於輕描淡寫。
一個人如果被蛇咬了好幾遭,難免會望草繩而生畏。
閆箏深深的看著她,恍然大悟,自己這二十幾年,好像活給狗了,恬不知恥。
唐淺還在看著他,看他的眼睛朝起潮落,風捲雲舒,最後回歸平靜。
像是難過那一關已過,難咽喉中那一梗已咽。
她模糊的想,這樣挺好。
一個人走一條漫漫長途,才是真的自在。
第二天,唐淺就被送走了。
送走的人是誰,她不知,但是大約也知道。
深海容不下她,老宅容不下她,閆箏也容不下她。
「這裡是我的地界,沒人找得到你。」
方想年將一紙合同推到她面前,語氣平淡像是看著一個死物。
唐淺伸手拿起。
是封口合同,也可以說是封口費。
上面給予的不少,但是比閆箏當時給的離婚遣散費還是差了點。
她簽上自己的名字,隨後推過去。
「我可以走了嗎?」
方想年拿起紙張看了眼,微挑眉。
「字不錯。」
字的確不錯,瀟灑清透,帶著股尖銳。
唐淺不耐煩的顰眉,又問了一句:「我可以走了嗎?」
方想年點評結束,將紙張放到一邊。
「走去哪?」
唐淺還沒想好,思緒一會飄向江南,一會飄去北方。
「女士請用茶。」
唐淺道謝後接過,水杯帶點溫度,暖洋洋的。
於是決定:「去江南。」
對面嗤笑一聲,像是嘲笑她的天真。
「你哪也去不了,因為滿世界的人都在找你。」
「找我做什麼?」
方想年不喜歡心機的女人,尤其是唐淺這種,小時候便聰明的一眼看去不是善類。
不是善類的人野心太甚,不適合外面,更不適合閆箏。
「找你接著指控林清荷,找你泄私憤,找你問清楚。」
唐淺拿過一邊的毛毯蓋上,無精打采的挑了一句回應:「泄私憤的對象應該是閆箏,關我什麼事。」
在醫院的那天,顧舒來過了,說閆家聯合深海的商業巨頭將林氏的正常產業鏈做了侵吞。
剩下一些動不了的,直接移交司法部門,機關介入,全數停業,將面臨巨額賠款。
賠償的那些數字,顧舒聽都沒聽說過。
閆氏最後不過出了一紙合同,說不符合股份置換的標準,隨後施恩似的用低於市場價無數倍的價格拿下了幾個熱門產業。
無人在此時朝危難中的林氏伸出援手,因為他們都是利益的獲得者,全部都跟著閆家吃上了一大口肥肉。
幾十年盤根錯雜的世族之家,一夜毀在由閆家主導,其餘各家配合的計劃上。
用婚宴遮人耳目,不驚動林家的其餘股東。
可謂是兵不血刃,快刀一下斬。
林家半點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因為這把刀是自己遞上去的,貪心不足蛇吞象,兵敗一瞬如山倒,也不過如此。
方想年聽見她說話也不生氣,反倒玩味的打量她。
「閆箏是商人,有利可圖這般不足為奇,你又是為了什麼?甚至不惜弄掉孩子?畢竟DNA驗證後,孩子的確是閆家的,有了他,你有的就多了。」
唐淺眼底空蕩蕩的,沒有應聲。
因為她無話可說,閆箏比她想的更狠,也更絕,心悅了這麼些年的女人,卻毫不留情面的將她的母家一瞬間搗毀。
她知道自己橫插一腳後,他們的婚宴肯定是完了,因為就像溫子恆說的,閆家掌門人的形象不容有失,這麼多的的分家絕對不會讓他們的婚禮繼續進行,尤其是骯髒行徑大白於天下,無處可遮蓋的情況下。
可是閆箏呢?如果沒有自己這顆蒼蠅屎,他會繼續和林清荷結婚嗎?
他這麼多年的喜歡到底值錢嗎?
他到底是那個愛的熱烈的閆箏,還是早就變了一個人。
唐淺始終閉口不言,只是眼睛空洞的厲害。
方想年自詡了解女人,卻第一次發現這女人他還真看不透。
他都看不透的人,更不會讓她留在閆箏身邊。
想到這,眼底淡了些。
聲音很輕,強硬卻霸道:「深海的手伸不到這裡,你就在這安心養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