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蕭帝的心裡話

  此次掐架劉凌雖說沒輸，但也氣的夠嗆，現在的他實在沒心情去兵部處理公務，只想找個由頭回家睡上個回籠覺。

  然而，還不等他找到於廷益請假，一個小太監便匆匆的找到了他，說道：「劉大人留步，陛下有請！」

  此話一出，劉凌瞬間睡意全無。

  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文武百官的人群，劉凌跟著小太監，一路來到了蕭帝的乾清宮中。

  「臣劉凌參見陛下！吾皇……」步入宮中，劉凌趕忙跪地施禮，但話還未說完，便被蕭帝打斷。

  「起來吧！起來吧！」

  「謝陛下！」劉凌站起身來。

  蕭帝看著劉凌，嘴角難掩笑意的說道：「我聽楊浦說了，此次能立下如此功勳，你才是第一功臣。」

  「別的不說，但是調動市舶司完成那麼多的物資購買，換作其他人也是萬不可能的。」

  「二十八天一座城，今後我大周朝，未必會有第二次這樣的奇蹟。」

  

  聽到蕭帝的誇讚，劉凌也不敢驕傲自滿，只是謙虛的說道：「是魯州百姓，以及各級官員協同合作的功勞。」

  「不然，單憑市舶司，也是萬難做到的。」

  這話也是實話，自從市舶司召集民工的消息傳出來之後，很多魯州百姓都是主動上前幫忙，不為別的，就為了劉凌的名號。

  蕭帝見其如此謙遜，心中更覺舒坦。

  若是一般人立下如此大功，又被自己如此誇讚，尾巴怕是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但在劉凌眼中，這些功勞似乎算不上什麼。

  在此滿意的點了點頭之後，蕭帝又道：「這次升你為兵部侍郎算是破格提拔了。」

  「不過我倒是不想讓你在兵部辦差，而是另有任命。」

  劉凌聞言一怔，隨後便也釋然了，現在遼東剛打了勝仗，魯州又擺平了倭患和海盜，兵部正是寬鬆的時候。

  自己在兵部確實沒什麼太重要的事可做。

  「陛下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便是，劉凌一定全力以赴！」

  蕭帝微微點頭，他說道：「最近朕接到密報，說有人同蒙古私自進行茶馬交易，朕任你為兵部右侍郎，是想讓你領個巡撫的銜，去調查這件事！」

  「啊！」劉凌大驚。

  所謂的茶馬交易，就是走私的一種代稱。

  具體說來就是將內地的貨物賣到蒙古換成戰馬，再運回內地進行售賣。

  也不一定是茶，鍋碗瓢盆，鐵器兵器，糧食衣服，工具藥品等東西都可以。

  畢竟蒙古除了畜牧業是沒有其他生產力的。

  連口鍋都造不出來，只能去搶。

  可搶也是個費力的活，西邊的大魏鐵騎絲毫不弱於他們的蒙古鐵騎，雙方死磕了幾次，蒙古一方不僅沒搶到東西，還損失慘重，所以便只能過來欺負大周。

  而大周自從派遣王崇擔任宣大總督之後，整個北境防線煥然一新，很多地方的城防守備嚴密了許多。

  蒙古騎兵再也不能肆意劫掠了。

  自己製造，造不出來，搶劫，又搶不動，沒辦法只能花錢買了。

  當然，指著他們開礦挖銀子也不現實，所以這些人便以馬匹代替銀子進行交易。

  這便是所謂的茶馬交易。

  一般來說，朝廷是不會和蒙古做生意的，畢竟雙方打了這麼多年，你覺得我是土匪，我覺得你是惡霸，仇怨頗深，誰也不服誰。

  我和你做生意把你養肥了，你回頭又來打我，那我豈不是虧大了？

  所以，朝廷一直嚴令和蒙古進行交易。

  但有利益便不會缺膽大的人。

  從內地購買廉價物資送去蒙古，再換回精良的馬匹回來高價售賣。

  這一倒騰便是幾十甚至上百倍的利潤。

  這麼大的利潤，足以讓很多人為之瘋狂。

  所以，自古以來，這種交易便沒斷絕過。

  朝廷對此的態度也很明確，那便是抓住一個殺一個。

  這麼多年來，栽在這件事上的晉州官員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現在又有人舉報此事，而且是皇帝親自過問的，估計這事一定小不了。

  驚訝之後，劉凌趕忙說道：「回陛下，調查此事倒是沒什麼問題，但我想這件事非同小可，必定牽扯到地方官員，甚至是地方軍隊。」

  「若要查個明白，怕是要調集一部分兵員隨臣前去才可。」

  劉凌倒不是怕死，他只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罷了。

  遼東的努爾哈赤，他都辦挺了，若回過頭來死在一群走私販子頭上，那也太憋屈了。

  蕭帝自然也知道這一點，他微微點頭道：「嗯，可以，全國精銳你隨便挑選，看上那支部隊，朕便准許你調集那支部隊。」

  「除了你，太子也會一同前去調查！」

  「啊！」劉凌再次失聲。

  蕭帝淡然道：「怎麼，不行？」

  顯然，蕭帝是打算讓劉凌帶著蕭元壽一同查案，並有意培養他。

  想明白之後，劉凌趕忙點頭道：「是，臣一定竭盡全力保證太子殿下的安全。」

  蕭帝微微點頭，然後道：「兵力調動的事情，你回到兵部自己寫文書便是，此事朕會明發諭旨，所以也不必保密。」

  「雖說這樣會打草驚蛇，但也能更大限度的確保你們的安全。」

  「若查出什麼也不要輕舉妄動，尤其是宣大那邊，還是要以穩定為主，這個，你應該明白吧！」

  劉凌點頭道：「臣明白。」

  很明顯，蕭帝是怕宣大的兵將參與其中，若真是這樣，萬一劉凌和之前的蕭元壽那樣，一個激動，將所有參與其中的兵將砍了，到時候宣大防線，怕是就難了。

  這也是他不讓別人帶蕭元壽去的原因。

  因為別人估計是攔不住自己這個衝動的兒子的。

  交代完這些事之後，蕭帝裝作不經意的問道：「對了，你對嚴高嚴首輔和嚴慶，這父子二人怎麼看？」

  這話又把劉凌問愣住了。

  你和他們相處了幾十年，現在問我怎麼看？我看個J8！

  雖然對二人沒有半分好印象，但劉凌還是努力的尋找了一番二人的閃光點。

  思忖一番之後，劉凌說道：「回陛下，嚴閣老忠於君父，勤於政事實乃我之楷模。」

  「嚴慶嚴大人，呃……聰敏過人，運籌帷幄，也是我等之榜樣！」

  聽到這回答，蕭帝忍不住笑了出來。

  「嚴閣老忠君愛國，勤於政事，但貪腐無數，陷害忠良，以致官場腐敗，民不聊生。」

  「嚴慶聰敏過人，運籌帷幄，但貪財好色，賣官售爵，兼併土地，掠財於民，無數百姓因他流離失所，你是不是想說這個？」

  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明明知道答案還問我！

  劉凌一邊暗中腹誹，一邊低頭說道：「臣初入官場，很多事情還沒弄明白，所以……無法評價！」

  現在蕭帝將嚴慶召了回來，劉凌也搞不明白他對嚴黨是個什麼態度，所以便挑了些不得罪人的話說。

  誰知，蕭帝竟將自己心裡話替他說出來了。

  蕭帝也知他心思，所以也不再賣關子，直接說道：「朕初登大寶之時，朝廷幾乎無可用之人，唯有嚴高對朕唯命是從。」

  「可以說，若沒有他，朕這皇位也未必坐的穩當，這是一份恩情，朕永遠記得，所以他就算有些不法事，朕也不忍苛責。」

  「至於嚴慶，是他的獨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朕也不想殺他，貶謫他一次再召他回京，是想讓他收收性子。」

  「以他的頭腦，若今後能收斂貪財之心，未來倒也不失為一介名臣。」

  「若不行……」

  說到這，蕭帝沉默片刻，便沒再往下說了，而是看向了劉凌。

  「朕得位不正，文治武功亦是一團糟，上對不起列祖列宗，下對不起黎民百姓，這一點史書里會記得明明白白。」

  聽到這，劉凌頭頂已經冒出汗來：好傢夥，這是自己應該聽的話嗎？

  然而，蕭帝卻似是憋了很久一般，接著說道：「朕這些年來，已經數不清多少次被噩夢驚醒，也不知多少次為國事夜不能寐。」

  「然，事情已成定局，朕也無力扭轉乾坤，只得寄希望於後人，遂全力培養前太子。」

  「許是上天都看不過眼，讓前太子英年早逝，如今的三位皇子中，老二不習政務，老四性情怯懦，難堪大任。」

  「唯有老三尚可，但他性格衝動，容易壞事，還需歷練。」

  「你性情穩重，且他對你十分信任，此去晉州定要對他多多教習。」

  「至於嚴氏父子，無論如何，他們也是忠於朕的，所以朕在世的時候不會對他們怎麼樣。」

  「至於，之後的事情，朕就管不著了。」

  說到這，蕭帝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一來是讓劉凌多教教蕭元壽，二來，也是在告訴劉凌，嚴氏父子幹的事情我知道，但出於多方面考慮，我不準備處理他們，你也別再費心思和他們鬥了。

  作為一個皇帝，能和劉凌說這些，已經算是拿他當自己人看了。

  劉凌趕忙跪地謝恩。

  當走出皇宮的那一刻，劉凌抬眼看向那灰濛濛的天空，忍不住一聲長嘆。

  此時的他也理解了蕭帝的心思，蕭元壽雖性格純善，但心思太直，這種人當了皇帝，對一些弊政必定會大刀闊斧的改革。

  可熟不知，治大國如烹小鮮，每一項政令的存在都有他存在的道理，若是未經推敲魯莽的進行改動，還不知要引起多大的亂子來。

  現在的大周雖稍有起色，卻也經不住太多風浪，所以蕭帝要在自己駕崩之前稍微改變一下蕭元壽的性情。

  至於嚴氏父子，蕭帝也沒辦法。

  畢竟，他們二人所幹的事情，很多都是他暗自授意或者默許的，若是只因貪污受賄這種普遍性問題幹掉二人，便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故事了。

  今後，便無人再敢為皇家效力。

  不過，若是等蕭帝死了之後，現官不認前官帳，新任皇帝怎麼處置嚴氏父子，便和鳥盡弓藏沒什麼關係了，而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並且，嚴家貪墨了這麼多年，犯下眾多滔天惡行，等新帝登基將其誅殺抄家。

  既能撈一大筆銀子，又能贏得民心，並積攢屬於自己的政治聲望，那真是一舉多得。

  如今蕭帝已經給他透了底，所以劉凌便也斷了和嚴慶搞鬥爭的心思。

  當務之急，是要調集一些精兵當做護衛，然後去晉州調查拿起茶馬走私案的時候了。

  來到兵部。

  一些頭髮鬍子花白的兵部官員見到他後，已經開始向他行禮了。

  「下官見過劉大人！」

  劉凌一邊客氣，一邊摸著自己整天刮成光板的下巴，暗自道：「是時候留鬍子了！」

  一路來到內堂，劉凌便見於廷益正在處理各種公文。

  劉凌將旁人支出去之後，便來到於廷益身旁道：「尚書大人，我想調些兵卒。」

  「嗯？」於廷益皺眉：「調兵？皇上讓你調的？」

  散朝時，太監叫住劉凌的那一幕很多人都看到了，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於廷益。

  所以，在聽到劉凌要調兵的事後，於廷益立刻想到了蕭帝。

  劉凌也不瞞著，直接將茶馬走私案的事情和他說了一遍。

  聽完這事，於廷益倒也並不太驚訝，或者說他似乎是早有預料。

  他繼續伏案批改公文，並說道：「你打算調集多少兵卒隨行。」

  「五千！」劉凌道。

  於廷益筆鋒頓了頓，顯然這個數字出乎了他的預料，不過想到隨行的還有太子，於廷益便也沒反駁而是又問道：「從哪裡調集？」

  「女真新軍一千、遼東鐵騎一千、京營鐵騎一千、還有市舶司的火槍兵一千、魯州鐵衛一千！」劉凌一本正經的說道。

  於廷益聽完倒吸一口涼氣。

  這傢伙調集的兵力雖然不多，但卻是幾乎將全國的精銳全都抽調到了。

  遼東軍、京營，以及上次寧遠之戰中大放異彩的市舶司火槍兵和上次剿滅倭奴後，依照劉凌的陣法所訓練出來的魯州鐵衛。

  至於女真新軍，則是之前招降的那些女真士兵。

  這些人一共五千有餘，目前全都在魯州接受整編和訓練。

  雖說這五千人集群衝鋒，相當有戰鬥力，但為了穩妥，於廷益的意思還是將這五千人打散落到各地，防止他們鬧事。

  可以說，除了北境防線的王牌鴛鴦軍之外，大周的所有精銳，全被劉凌抽調了過來。

  「你……」於廷益似是想詢問一下，但很快他便明白了劉凌的意思。

  「好，可以，不過女真新軍、遼東鐵騎和魯州鐵衛兵部可以出調令，但京營和市舶司歸陛下管轄，這個還得請陛下的旨意。」

  劉凌點頭道：「好，那我即可寫奏摺，請調令！」

  之所以調集這麼多，這麼雜的軍隊，倒不是劉凌故意裝X。

  而是他不知道現在晉州是個什麼情況，如果晉州的軍隊深入牽扯其中，那一旦將這事查出來，那些人保不齊會狗急跳牆。

  他帶五千最精銳的兵力過去，別的不敢說，退回太行山還是不成問題的。

  至於為什麼不從一個地方調兵，是因為劉凌怕那些人的手腳並未局限於晉州，而是一直延伸到了整個大周。

  若只從一個地方調兵，那萬一那的軍官與之有染，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而他目前所調集的這五支軍隊中。

  京營是蕭帝的嫡系部隊，算是最忠誠的。

  市舶司的火槍兵，是自己的嫡系部隊，也可以信任。

  遼東鐵騎距離晉州很遠，一般來說不會受其影響。

  至於魯州鐵衛，乃是一支新軍，而且他們的統領也是由京營出來的勛貴，不大可能參與進晉州的案子中去。

  至於女真新軍，則是純粹的僱傭兵，而且他們是剛剛被招降的，更不可能參與進去。

  帶這些人前去，足以保證他們的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