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往事（二）

  「這是殿下的意思，還是二小姐的意思？！」

  李氏臉上的不甘，轉變為了錯愕，到後面就是無限的驚喜。她沒想到，六殿下竟然真的是這麼打算的。

  隨著李氏口中的二小姐說出，趙羨豁然抬起了頭，眼底的猩紅，像是要直接活剝了李氏。

  李氏對上趙羨的眼神，渾身一哆嗦直接癱倒在地上。

  孟冬更是毫不猶豫的跪了下來，李氏不知道其中的緣由，可他陪主子從小長大，主子身上背負了什麼，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是我的意思，亦是我娘的意思。」

  趙羨看著眼前害怕至極的兩人，慢慢清醒下來，不知喜怒的說道。

  「你之前在姨母身邊是做什麼的？」

  趙羨似是不願在繼續這個話題，直接開始了問題。

  「老奴之前是太子妃身邊的二等丫鬟。」

  

  李氏沒有過多廢話，眼睛裡閃爍著點點星光，回憶著曾經在太子妃身邊的點點滴滴。

  太子妃帶人向來極好，為人純善，哪怕是她們這種奴僕，太子妃也不會隨意打殺。

  「老奴在宮裡的時候，喚春禾。太子府出事的時候，老奴家裡出了事，太子妃開恩，讓老奴回家，所以那幾日老奴，並沒有去當值。」

  李春禾突然嘴角浮現笑意，趙羨沒有出聲打斷靜靜的看著她。

  「也正是因為老奴離了宮，這才逃過一劫。」

  李春禾的身體顫抖起來，回憶的眼神也開始痛苦起來，癱在地上，「可...可是，他們追到了老奴家裡，死了，全都死了。我不甘心，就一直跑一直跑，最後中了箭，再然後就掉進了河裡。」

  李春禾的眼神閃爍著，無助的看著趙羨。

  「殿下，您知道嗎，河水很冷，冷到骨頭都能被凍住，我在河裡什麼都做不了，什麼也抓不住，只能隨著河水不停的飄，飄啊飄啊，直到最後被高成的父親撈了起來。」

  「這才撿回來一條小命，再後來就聽說，太子府上下，無意生還。」

  李春禾說著，還打了個冷顫，低聲抽泣著。

  從她說她叫春禾的時候，趙羨就徹底確定了她的身份，再加上這麼多年來收集到的各種消息，當年確實有個名叫春禾的侍女，出了宮，最後死於宮外。

  現在看來就是她了！

  「本殿想知道，姨母或者是東宮，可否有忠僕尚存？」

  聽完李春禾的話，趙羨沉吟片刻，沒頭沒尾的問道。

  「應該是沒有了吧？」

  李春禾遲疑了一下，「殿下應該查驗過，何必再來問老奴呢？」

  李春禾苦笑著，她不明白趙羨說這話是為了什麼。

  「那在出事之前，可有太子妃身邊的人，突然不見？」

  趙羨換了一種措辭，可惜的是李春禾還是皺著眉，搖了搖頭。

  「殿下應該知道，宮規森嚴，怎麼可能會有人憑空不見，又不被人察覺呢？」

  其實說宮裡死死個宮女太監什麼都很正常，但那都是地位最卑微的，沒有存在感的。像她們這種，隸屬東宮的，那都是登記在冊，除非主子賜死，否則不可能憑空消失。

  趙羨對李春禾的回答，很是不滿意，低著頭思量著什麼。

  「對了！」

  李春禾一拍大腿，驚呼出聲，「殿下若是說有什麼不對的，確實有個人不太對，有個叫琴心的婢女，在出事一年前左右死了！」

  「為何不對？」，趙羨不解，死了個婢女，有什麼不對勁，況且還是死了的。

  「殿下應該知道，主子對下人向來極好，尤其是那琴心，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年紀也不大，主子向來喜歡的很，可突然人就沒了，沒有一點徵兆的溺死在荷塘里。」

  聽著李春禾的話，趙羨想起來，他姨母確實是心善，以前好像也確實有個小婢女，後來好長時間沒見過，他年紀又小，那麼多人怎麼可能記得過來，早就忘乾淨了。

  「她死了以後，主子什麼都沒說，就直接找人，送出去給埋了，從那以後，主子就不准任何人再提她，把和她有關的所有東西都消除了，漸漸的就沒人記得她了。」

  李春禾的言語中，不難聽出來不理解，畢竟若是一個婢女犯了事，主子若是想處理，完全可以直接打死就是，沒必要這般麻煩。

  「琴心？」

  趙羨低聲喃呢著，腦海中快速閃過，那些早已模糊的記憶。

  當時他也年少，對那些人早就沒了什麼印象，只能隱約記起，那個叫琴心的侍女，生的很美，仿佛年紀也不算大。

  「琴心的話，老奴只記得她剛來的時候，不過豆蔻年華，好像是官宦世家，只是家中犯了事，才淪落為奴。主子見她懂事又可伶，才把她帶在身邊教導，後來她死的時候，最大也就不過桃李年華，倒也是可惜了。」

  說到琴心，李春禾也是惋惜的，一個懂事又善良的女子，誰看了不憐惜，溺死以後被發現的時候，屍體早就被泡發了，猙獰又恐怖。

  李春禾嘆息，果然是上了年紀，一想以前的事，就停不下來了。

  趙羨聽完她的話，徹底陷入了沉思。

  看來應該問題就是出在這個琴心身上了，當年二十歲左右，到現在若是活著，也差不多三十五到四十差不多。

  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趙羨有了個不可思議的想法，震驚到就連他自己也不太敢相信。

  震驚過後，卻是宛如頭上被潑了盆冷水。趙羨整個人從剛才狂喜的狀態，轉變成了冷靜，久久無言。

  「孟冬，把她們安頓好吧，避過風頭，就送她們離開。」

  最後趙羨行屍走肉一般走出了屋子。

  秋天的夜風，早已是冷颼颼的了，卷著冷意刮在趙羨的臉龐，趙羨走到院中，忽然停了下來，任由冷風一直呼嘯著，也沒有離開，仿佛是希望這風，將墜入地獄的他拉回人間。

  所有人都低頭而立，沒有人注意到，就在趙羨剛才出來的屋頂上，一道目光正悄然盯著他們。

  旋即，房檐之上，一道黑影，一閃而過，轉瞬即逝。

  孟冬似是感應到什麼，回頭看去，但是除了屋頂上的一隻麻雀外，再無其它，孟冬疑惑的轉回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