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判了斬刑

2024-06-12 12:24:38 作者: 悠悠鹿鳴食野苹

  摒塵垂眼敲著木魚,手僵了一下,口中誦念的經文卻沒停,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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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尤芷從她木魚聲的底音中,能感受到她心意的紊亂。

  「師太,憨山大師《費閒歌》中有云:口念彌陀心散亂,喉嚨喊破也徒然。

  「若不解開心結,只怕不能感通佛力,橫超往生淨土。」

  念經的聲音停了一息又持續,可木魚的敲擊節奏已混亂,明顯慢了下來。

  尤芷凝望著摒塵師太寫滿滄桑悲苦的臉,又開言道:

  「佛號投於亂心,亂心不得不佛。師太修行十幾年自然明白:淨心守志,可會至道,譬如磨鏡,垢去明存。請問師太,詬若不去,明焉何存?」

  木魚零星響了幾聲,停了下來。

  摒塵師太掀開眼皮,蒼老又渾濁的雙目,往尤芷臉上掃了下:

  「貧尼只不過是一個鄉野粗婦,哪裡會認識皇宮裡的人?尤王妃此問,欠考慮了。」

  「師太化名『王塵』,在懷林鎮千草坊,買了一大瓶紫蘇解毒丹。」

  尤芷看到摒塵師太的手指,微微顫了下。

  「師太,我要求千草坊里的夥計,必須向每一位購買者介紹清楚此藥的用量。需要一大瓶解毒丹解毒的,只有牽機散毒。

  「牽機毒是慢性毒,於中毒四個時辰後發作,能使人血脈阻塞而死,身上卻無任何中毒跡象,可謂殺人於無形。」

  「然而,牽機散的價格數倍於黃金,而且是官府封禁之毒藥,因此極為罕見,只能在黑市上買到,更是被賣到天價。

  「因此,能用牽機散毒殺人的,必是富貴權勢登頂之人。師太若是鄉野粗婦,敢問,如何卻中了牽機散之毒的?」

  摒塵師太沉默不語,可她的手卻控制不住,顫得更厲害。

  她膚色過於暗黑,角質化嚴重,以致於看不出她的神情變化。

  可尤芷還是能感覺到,她貌似平靜的外表下,內心在掙扎震顫。

  尤芷合掌,對摒塵師太坦誠以告:

  「信女無意中得知,睿王蕭楚出生次日,宮裡正值華年的吉姑姑和龔姑姑,突然暴病而亡。有傳言說,姑姑是被牽機散奪了性命。」

  斜陽偏移,漫射的光線,在摒塵師太的眉眼間打下陰影,她晦暗的神色愈發顯得苦痛。

  「師太,當年兩位姑姑突然暴斃,必有內情。信女猜測,此事應該與我夫君的身世有關。

  「信女不自量力,想以微薄之力,查明我夫君身世之謎,也為當年的冤死者討回公道,讓作惡者受到該有的懲罰。」

  摒塵師太呆坐不動,連手上的檀珠也停滯了,像枯死的半截老樹樁,讓人懷疑她不是個活物。

  良久,她渾濁喑啞的嗓音低低響起:

  「施主,貧尼不認得您說的人。買大瓶解毒丹,是因為這裡荒僻,出行不便,多買些放在庵里備用的。施主回去吧。」

  如同凜冬天氣,一盆寒冰的水從頭頂澆下,尤芷能感覺到內心的瑟縮顫抖。

  她不甘心,向上叩拜摒塵師太,含淚央求道:

  「此事牽涉信女夫君生死,師太存悲憫救度之心,想必也不願當年冤案石沉大海,不見天日。」

  摒塵師太閉目合掌,淡淡地吐了句含義不明的話:

  「因緣果報,緣起性空。修福修慧,了死脫生。施主不必多言,請回去吧。」

  尤芷再央求,可摒塵師太就像一尊冰冷的石像,一副風雨不進的狀態。

  難道,真的是自己搞錯了?

  她心灰意冷,只得向師太告辭回去。

  走了幾步,她又返回去,從袖中取出一個葫蘆形藥瓶,放在師太旁邊的石頭上:

  「這是信女最近研製出來的解藥,配合解毒丹服用,能修復受損的臟器,效果會更好。」

  說完合掌施禮,退下去了。

  夕陽投下道道金線,摒塵師太年輪般滄桑的臉上,現出肅穆莊嚴的光芒。

  尤芷像被攝去了魂兒似的,昏昏沉沉地往前走。

  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寂照庵外院時,突然一個不慎,仆倒在滑膩的青苔上。

  可能剛下過雨,寂照庵又在背陰處比較潮濕,滿地青苔,走路易滑倒。

  她腦袋空空,從地上爬起來,瞥見遠處也有青苔被破壞的痕跡。

  看樣子,也有別人在那裡跌倒,而且跌得挺重,印跡範圍很大,腳印及劃痕處很深,露出來青苔下面黑色的泥土。

  無功而返,也不知蕭楚的案子怎樣了。

  尤芷行路匆匆,緊趕慢趕,這天總算回到了京城。

  京都的繁華,與京外殊異。

  街上車馬行人絡繹,街曲縱橫,岔道極多,走走停停的,到街中心段時,她的馬車像擱淺的舟船,寸步難行了。

  尤芷不禁心裡焦急,將車簾掀開了一道縫,往外張望。

  一家雕樑畫棟的酒樓,在不經意間進入尤芷視野,店標上三個大大的鎏金字「凌月閣」,在日光下耀眼又氣派。

  二樓臨街的一間雅室,有人探身子出來,往樓下左右張望一眼。

  「昌王?!」

  尤芷即刻將臉藏在車簾後察看,見昌王鋒利的眼風往外面掃過,然後取掉叉竿,像是要談秘事,準備將那扇窗口關閉。

  那扇窗戶落了一半兒的時候,房間裡有人晃了下,只是短短的一息,可是卻讓尤芷看清了那張臉。

  她指尖一僵,心中像被長刺的藤條抽打,血淋淋,亂紛紛。

  瞬息間,她的裡衣被冷汗洇濕,渾身冰涼,像丟失了魂魄,如抽走了空氣的麻袋。

  尤芷出京的這些天,淮水決堤案已經重審出了結果:

  蕭楚因結黨營私、排除異己和貪墨賑災款的罪行,被判了斬刑並罰沒全部家產。

  如今睿王府已經被官府查封,蕭楚的行刑日期,定在三日以後。

  聽說天盛帝已暗地查問過當年的換子案,證實蕭楚確非皇嗣。

  蕭楚的罪行能這麼快就定下來,且量刑如此重,已經傳達出天盛帝的態度。

  果然蕭楚深諳「父皇」心思,預見到帝君臥榻之側不容猛虎。

  尤芷的心就像被熱油烹煎著。

  找父親或者大虞國主向天盛帝求情?

  路途遙遠,即使快馬加鞭披星趕月,也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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