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摒塵師太

  好半天，才聽到蕭晏吼了聲「給我滾蛋！」

  他們趕緊起身，腳底抹油飛快往外逃命。

  只有牢頭職責所限，不敢離開，為難又膽怯地說：

  「王爺，沒有上峰之命，小的不敢放囚犯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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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讓你放？！本王今夜就在這兒了！還不快滾？！」

  「是！是！」

  蕭晏脫下披風將尤芷裹起來，從懷中取出兩盒甜點。一看包裝，尤芷就知道是慶福園的栗子糕。

  「你一定餓了，快吃點東西填填肚子。」

  他扯掉包裝外面的繩子和油紙，取了兩塊兒遞給尤芷。

  「都怪我來遲了，讓你受了驚嚇。」

  蕭晏自責道，

  「我去宮裡替七哥申辯，可陛下不肯見我，我在他寢宮外跪了一個時辰，也沒見著陛下。

  他幫尤芷理理碎發，眸中滿是憐惜：

  「芷兒，你別擔心，就算拼上性命，我也會保全七哥的。

  「只是，我分身乏術，怕你在這裡會有閃失。要不......我們先假成親吧，把你先撈出去，我好專心營救七哥。」

  尤芷點頭答應。

  蕭晏請旨賜婚，陛下允准，下詔給刑部，放尤芷出了大獄。

  蕭楚還在詔獄裡。

  尤芷擔心他背負不白之冤難以洗脫，怕他在獄中受摧殘，又怕昌王和秦家不擇手段暗箭傷他。

  蕭晏一遍遍安慰尤芷，說有他在，七哥不會有事。

  可尤芷從他眸底的陰鬱中能看出，情況一定很嚴重。

  她心裡像壓了塊兒石頭，沉甸甸的。

  朝堂上的事，她有心無力，幫不上忙。

  她只能一個勁兒往牢頭手裡塞銀票，求他多照顧蕭楚，希望蕭楚在獄中的日子好過一點。

  尤芷夜夜難以睡穩，噩夢不斷，食不甘味。

  有道是病急亂投醫。她突然萌生念頭，到各寺院燒香拜佛，求菩薩保佑。

  乘車經過青雲街那個千草坊，李掌柜正好站在店門口，朝她的馬車快速跑來：

  「東家，這是昨日紫蘇解毒丹的購買名單，昨晚老朽匯總好了，請過目。」

  這是尤芷每日最重視的頭等大事。

  她讓李掌柜吩咐各分號，大力宣傳「紫蘇解毒丹」的解毒功效，其中最醒目的一句宣傳語，就是：

  「斷腸草，雷公藤，不敵解毒丹一瓶；牽機散，鶴頂紅，紫蘇一瓶餘毒清。」

  尤芷還採取重獎的措施，調動各千草坊分號，極力宣傳售賣「紫蘇解毒丹」，將出售情況匯總到總店。

  名單上，詳細記錄購買者的性別、年齡、籍貫、樣貌等身份信息。

  她是在借藥釣人，希望能通過這種方式，將那個或許尚在人世的「吉姑姑」釣出來。

  雖然如大海撈針一樣渺茫，可這也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一天內，兩位正當華年的姑姑殞命，這裡面不可能沒有蹊蹺。

  更蹊蹺的是，兩位姑姑都殞命在蕭楚被換的次日。

  尤芷覺得，她們很可能是知道了什麼秘密，被人滅口的。

  而這個秘密，一定跟蕭楚的身世相關。

  倘若吉姑姑果真如傳言所說，仍活在世上，隱遁在某個地方的話，那麼找到她，就一定能探知當年換子一事的真相。

  傳言說兩位姑姑是中了千機毒而亡的。

  尤芷立即想到李掌柜跟她說過，曾有人到千草坊詢問，有沒有千機毒的解藥。

  她立即讓李掌柜查，可是沒查出結果。

  千機毒是劇毒，會長期留存於體內，折磨中毒者。而天盛尚無可解此毒的藥。

  尤芷研究出了解毒藥方，取名「紫蘇解毒丹」，讓各分號大力宣傳，希望找到那個中了牽機散毒的神秘人。

  她天天查看購買記錄，看了半個月了，並沒有一點收穫。

  今日這份購買名單不長，尤芷一個一個查看，目光落到一個名字上。

  「王塵，女性，四五十歲，面容黑，瘦，身體佝僂，購買一大瓶。」

  為方便百姓使用，紫蘇解毒丹分大小劑量兩種。

  大劑量的每瓶一百丸，是治療牽機散毒的量。

  「女性，四五十歲，黑瘦，身體佝僂......」這個，與尤芷的篩選條件一一符合。

  「王塵」這位客官，購買紫蘇解毒丹的地點，在茂州懷林鎮千草坊分號。

  尤芷即刻回毅王府，蕭晏不在府里。

  她留下一張字條給蕭晏，換上男裝，帶了兩個侍衛，乘馬車往東城門而去。

  日夜兼行，第四天清晨，到達了懷林鎮的分號，見到分號的孫掌柜，向他詢問這個「王塵」的情況。

  孫掌柜邊回憶邊描述，

  「她穿著緇衣，應該是位比丘尼。頭上戴著幕籬，看不到她的樣貌。聽聲音，她是位五十歲左右的老婦人，中等身量，枯瘦。講話很和氣，聲音沙啞得厲害。」

  「你可看到她往哪邊去了？」

  「她到隔壁不遠的車坊租了輛馬車，往西去了。老朽這就到車坊去問問。」

  尤芷情急，跟在他身後也去了。

  就見孫掌柜打了個揖，問車坊掌柜說：

  「打擾了。五天前，有位師太過來租你們的馬車。她的東西拉在老朽店裡了，煩勞告知她的去向，老朽讓夥計把東西給她送去。」

  那掌柜翻看了下車坊的出車記錄，找來那日送師太的夥計，回答說：

  「這一單是長租，離此有二百多里路，去了南邊的安平鎮。」

  尤芷取出地圖，看了會兒，吩咐車夫道：

  「去安平鎮，找一個叫寂照庵的庵堂。」

  一個黃昏，金烏將墜，暮靄在茫茫天地間泛起，掩住了燕雀的聒噪，綺麗的流金赤紫像一匹錦緞，將寂照庵籠罩在裡面。

  尼庵里樹茂花盛，苔蘚鋪地，靜寂無人，正與尼庵「寂照」之名相吻合。

  這裡人跡罕至，日常香客也極少。庵里只住了一位比丘尼——摒塵師太。

  她臉色黑黃枯槁，上面有很深的縱橫溝壑，身體乾瘦，背駝得厲害，端坐那裡半天不動，就像一截枯樹樁。

  「信女是睿王妃尤芷，特意到貴庵為夫君禳災祈福，順便為師太解牽機散之毒。

  「信女有一事請教，不知師太可認得：天盛皇宮裡的吉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