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為夫贖刑

  何況，聽說京城中有不少蕭楚的故舊上表求情，皇帝將表章擲地，不予批覆。

  那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辦法救蕭楚呢？

  「霓裳公主？」

  尤芷即刻乘車去找她，霓裳公主搖頭嘆息：

  「我已經去求過情了，剛開口，皇弟就說，女子不要干政，然後就以事務忙為由，讓我回去。」

  沒辦法，尤芷只得告辭，走到前院時，恰好遇到了在此養傷的顧言。

  顧言往她身上掃了下，蹙著眉頭，臉上帶著不屑：

  

  「你回去吧，一個女子能做什麼。」

  尤芷不知他這話什麼意思，顧言也沒有多講一句的意思，已經轉身匆匆走了。

  只能無功而返了，心就像暴雨前的陰黑天空。

  抬腿往馬車上時，突然聽到一個急促的聲音：

  「尤王妃，恕學生唐突無禮，求王妃救救家母，學生給您磕頭了！」

  一個文弱白淨的書生跪在馬車旁，兩手按地，頭磕得「梆梆」響。

  原來這書生的母親犯了急病，呼吸急促，請了幾個郎中都束手無策。

  眼看母親憋得臉通紅，上不來氣，家人就想到了有神醫之名的尤芷。

  可他家人也知睿王獲罪之事，無法在這個時期煩勞睿王妃。

  眼看母親性命難保，這書生沒法，就偷偷跑出來請尤芷，也只是想碰碰運氣。

  他賭贏了。

  尤芷一丸藥，外加施針，一刻鐘後，他母親就得到極大緩解。

  一家人滿滿的跪了一屋，感謝她救命之恩。

  她忙避禮，告辭過就匆匆離開。

  「尤王妃，留步！」

  一個幽靜沉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尤芷轉身，見一個約三十歲上下的男子，朝她恭恭敬敬作揖施禮。

  方才治病時，她知道那男子是書生的長兄，在大理寺擔任寺正一職。

  「卑職知尤王妃正為王爺之事奔波，卑職人微位卑，幫不上大忙。」

  他從袖中取出一本厚厚的書，雙手呈上：

  「這本書贈給王妃，希望對王妃有一點啟示。」

  尤芷接過書，道謝後離開。

  這本書紙質已經發黃，用牛皮繩扎著，淡藍色的封面四周發白，上面寫著幾個字：《天盛律疏議》。

  寺正將這本書給她，必有用意。

  書很厚，裡面夾有幾個書籤。

  尤芷翻開書籤所在頁碼，仔細閱讀。

  「三天。」

  她喃喃地說。

  今天，是蕭楚被判斬刑的第三天了。

  朝堂上，天盛帝與百官正在議事，忽聽登聞鼓急促地擊響。

  天盛朝創立之初，為傾聽民生民意，專門設置了諫鼓和謗木，讓百姓的冤抑或急案者可以上達天聽。

  鼓司將擊鼓人帶上了殿。

  眾大臣一看，進來的擊鼓人是睿王妃尤芷。

  大家明白，她是來為睿王求情的。

  睿王的冤獄，固然是昌王黨無風起浪，行誣謗構陷之事，可沒有天盛帝的默許，怎麼可能在數天之內就倉促定案？

  尤芷此舉，簡直是無頭蒼蠅來撞大樹，撞個頭暈目眩，又有何用？

  天盛帝眸底暗了暗，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唇。

  昌王側頭看著尤芷，挑釁地揚了揚粗眉毛：

  「尤芷，你是來替蕭楚求情的吧？！

  「本王告訴你，蕭楚的案子，是由鎮撫司、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聯合審理的，鐵證如山，量刑得當！

  「你就不要浪費時間了，陛下和各位大人都忙著商議朝廷大事吶！」

  「是啊，是啊！」

  昌王黨紛紛附和，

  「尤王妃一介女流，就不要來耽誤我們討論政務了！」

  「諸位大人稍安勿躁。」

  尤芷清悅婉轉的音質，穿透紊亂和紛擾，響徹在金鑾殿上方，壓住了殿內的騷亂和喧囂。

  「啟稟陛下，臣女前來並非求情，而是依據天盛律法，為拙夫贖刑。」

  「贖刑？」

  君臣們這才注意到，尤芷手中還抱著一個錦盒。

  尤芷朗朗開言：

  「依《天盛律》卷一《名例》中第九條，『贖刑律』中的明文規定：誤而入罪，出金以贖之。

  「臣女今日上殿，正是出金為拙夫贖刑的。」

  「贖刑？」

  眾官員面面相覷，開始交頭接耳地議論。

  天盛朝初立之年，因連年戰火，國庫空虛，兼之以仁治國，給百姓改過機會，因此律法上訂立有贖刑律。

  然而，因贖金定的過高，犯罪者不管是官員還是百姓，即便是傾家蕩產，也極少能拿得出贖金的。

  因此犯罪之人，不管罪刑輕重，都寧願受刑，從來不考慮贖刑。

  這樣以來，贖刑的規定就成了一紙空文，漸漸從人們的意識中遺忘、消失。

  「贖刑？」

  天盛帝重複了一遍，目光向下，投到了大理寺卿身上。

  大理寺卿會意，趕緊出列拱手：

  「回陛下，《天盛律》卷一《名例》中第九條，確實有贖刑律。」

  天盛帝沉吟不語。

  「陛下！」

  昌王出列啟奏，

  「睿王罪大惡極，不適合用贖刑。請陛下傳旨，立即將這擾亂朝堂的尤芷趕出去！」

  「昌王此言差矣！」

  尤芷當即反駁，

  「你說我夫君之罪，不適合用贖刑。那麼請問，你可讀過《天盛律》？可熟知這律法中的條款？」

  「哄......」

  文武中傳出竊笑聲。

  天盛群臣誰不知道，這位昌王自小就頑劣逃學，厭惡讀書，被他氣走的上書房先生就有好幾位。

  天盛帝對皇子要求甚嚴，經常查書，這才逼得昌王勉強認些字，雖不至於目不識丁，可也腹中空空，不學無術。

  他哪裡會讀什麼《天盛律》？！

  天盛帝重重地吁出一口氣。

  這個兒子是什麼貨色，他心裡最清楚不過。倒是有個聰穎飽學、過目不忘的兒子，偏偏又查出不是皇家血脈！

  此事一想起來就讓他惱火。

  昌王清楚那鬨笑為何來，有些惱羞成怒，反質道：

  「就算律法中有贖刑，可對於危及朝綱的極惡之罪，絕不允許出金贖刑！諸位大人，本王說的，是否在理？」

  「王爺言之有理！」

  「嗯，王爺說得對！」

  昌王陣營的官員，爭先恐後地表示認同。

  尤芷冷哼一聲，提高了音調，清冽的聲音字字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