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血從哪裡來的

  「你既然醒了就回去吧！」

  尤芷的目光，一如澄澈清冷的月色，

  「你已經娶了你想要的女人，還跟她有了孩子，人生就已經圓滿，不要貪求太多。請你以後別再來擾亂我的生活了。」

  「圓滿？」

  蕭楚嘴角掛著苦澀，喃喃吐出這兩個字，語氣有些悲嘲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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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出神地仰望著半空中的月亮。

  今夜的月很圓，光也清濃，但月中有一大團陰影，不知那是瓊樓玉宇，還是桂花樹投下的影子。

  蕭楚一動不動地仰望，幽邃俊秀的眼眸，秀挺的鼻樑，絕美的側顏驚艷了靜寂的山河。

  有一粒珠子滑落在他臉腮上，閃著光。他轉過臉去，再轉回來時，珠子已經不見了。

  「芷兒，夜裡風冷，你畏寒，千萬別受涼了。」

  蕭楚將尤芷送回房，他準備往門檻里邁的時候，門關上了。

  蕭楚在外面坐了一夜，像半截樹樁，半天不動一下。尤芷在房裡也翻來覆去，輾轉到天亮。

  淡白的晨光照得窗欞微明時，她看到上面映著蕭楚瘦削的影子。

  他站了好久，似乎在遲疑。不過最終並沒有敲窗，轉身離開了。

  他的背影有種煢煢孑立的孤寂落寞，還有綿綿不盡的戚傷。

  有自己陪在他身邊時，蕭楚一心想娶他的白月光。現在秦月柔進門了，他又放不下自己。

  男人這物種——是不是只惦記得不到的東西？

  尤芷臉上的傷痕一天天復原，漸漸結痂了。

  詩墨小心地幫她塗抹玉顏膏。這次，她可以親自試驗玉顏膏的療效，每天很準時地敷用。

  疤痕漸漸變淺。五天後，一點痕跡也不見了，臉上肌膚重新變得光潔如玉。

  怪不得玉顏膏賣得那麼好，原來效果如此神奇。

  尤芷心裡自豪感爆棚。

  這是她廢寢忘食這麼久，精心鑽研出來的配方。京城的同類產品，是沒有能與之比肩的。

  夤時，彎月如鉤，漆黑的庭院鎖在一片靜寂中。

  突然，敬武閣的院門被急促叩響。

  錦衣衛闖進來，吆三喝四地翻找，院兒里的魚缸寶瓶等物不時被碰撞、翻倒，官兵質疑、詢問的聲音，不時傳進房間裡。

  「稟王爺：院裡各處都搜查過，沒發現疑犯。只剩下王妃住的房間沒查。」

  尤芷手指一僵，頓覺脊背發涼，頭皮發麻。

  她希望蕭楚能到此止步。可是，令她心驚的敲門聲還是響了起來。講話聲是守夜嬤嬤的：

  「尤小姐，官兵來咱院兒里搜查逃犯，王爺也過來了，少不得打攪您休息！」

  詩墨從次間過來，跑去開了門，冷風「呼」地灌進來，院外火把的光亮也照進了房間。

  蕭楚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屋裡地上映出他長長的影子。

  尤芷的心「噗通噗通」地狂跳，聲音比戰場上的鼓聲還要密集。

  就在蕭楚進門之前，她才剛剛把官兵要找的疑犯，藏到了自己床上。

  疑犯比錦衣衛早進來半刻鐘。

  他穿著黑色夜行衣，從敬武閣的後院牆翻過來，一隻手還捂著正在滴血的肩窩。

  即使蒙著面，尤芷也一下子認出——他是隋源！

  尤芷趕緊將他帶進自己的臥房，又立即吩咐詩墨和落棋去清理院中血跡。

  尤芷麻利地脫掉他夜行衣藏起來，剛幫他包紮住肩窩上的傷，錦衣衛就已經追到她院兒里來了。

  情急之下，尤芷將他藏在了自己的被窩裡，想借自己的身份掩護他。

  只是沒想到，蕭楚會親自進屋來搜查。

  「王爺，我們主子已經睡下了......」

  蕭楚一把將詩墨推開，快步走到尤芷床邊，「呼」一下拉開了帳幔。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幅不堪入目的畫面。

  尤芷脂玉般圓潤纖巧的手臂，正親昵地環著隋源的脖子，白皙嫩滑的肩膀，光溜溜裸露在錦被外面。

  聽到動靜，尤芷慢悠悠地回頭，對上一張憤怒得變了形的臉。

  「無恥！」

  蕭楚抓住尤芷想往外拖，遲疑一下又放棄了，不知是擔心尤芷光溜溜的一覽無餘，還是怕她受涼。

  鷹隼般鋒利的眼睛，鎖住了隋源，牙齒咬得咯嘣蹦響：

  「我王府『歸顏閣』的火，是你放的對不對？！月柔若出事，本王一定殺了你！是不是尤芷指使你做的？！」

  尤芷腦袋裡被這消息炸得紛亂，愕然片刻，又恍然醒悟。

  她還沒來得及問隋源因何受傷，蕭楚的這句盤問，讓她瞬間心知肚明。

  於是她一臉無辜：

  「你發什麼瘋？我跟隋源黃昏時就乘車一起回了國公府，再沒出去過。你不是帶著錦衣衛嗎？！調查去呀！怎麼紅口白牙誣賴人？！」

  這句話大部分是真實的。

  尤芷白天確實去了南山堂，想去看看隋源腿傷的情況。

  但小夥計說他出門了，於是尤芷乘馬車回來，沒再出門。當時車上坐了幾人，蕭楚是無從查探的。

  聽了尤芷的辯解，蕭楚慘白著臉，手指骨節被攥得咯嘣蹦響，眉宇間的英氣瞬間衰落，眼睛神色灰暗，像蒙了層霧似的。

  「你！你可有廉恥？！」

  他顫抖著手，指指尤芷，喘了幾口粗氣，眼睛泛著猩紅。而後，他耷拉著肩膀，拖著沉重的腿往門外走去。

  跳動的燭光里，他清瘦的背影趔趔趄趄，像風中東倒西歪的衰草。

  「王爺！」

  一個錦衣衛向蕭楚稟報：

  「縱火犯跟卑職交手時受了傷，路上有滴血，王妃後院牆裡面也發現一處血跡，嫌犯一定到過敬武閣！」

  尤芷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

  一定是因為天黑，這處血跡被詩墨落棋忽略遺漏，沒有處理掉。

  「噔噔蹬」，蕭楚的腳步聲急促又沉重，顯然他又返回來了。

  隋源突然拔掉尤芷頭上金簪，照著他腿傷的地方，狠扎幾下，頓時鮮血如注。

  「血是從哪裡來的？！」

  蕭楚嘶吼著走進來，再次拉開了帳幔。

  就見二人已穿戴好坐著，隋源褲管捋起，露著受傷的部位。尤芷弓腰抱著隋源的腿，一點一點幫他抹藥膏，旁邊扔著好幾塊兒紗布，上面都染著殷紅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