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怎麼樣，這下可是圓滿了？」沈慎言坐在床沿，拿了一顆梅子餵到馮從黛口裡。

  「哼，怎麼，你捨不得了？」

  沈慎言知道自己說多錯多，索性脫鞋上榻躺到她身邊，將她輕輕摟住：「這輩子，我就捨不得你一個。」

  沒過幾日，隔壁府就布置一新，掛上了柳府的牌。那猛子生怕柳姨娘臨時變卦，情願入贅。所以這門上才掛上了柳府的牌。

  馮從黛把圓圓、元昌都過到自己名下，日後就算是沈家的嫡子嫡女了。又找人給柳姨娘和猛子合了八字。因為兩人年紀都不小了，蹉跎了這麼多年，總算能在一塊兒了。因此尋觀音禪寺的大師找了個吉日，就定在了下月初八。

  因為柳姨娘死活不願意辦酒席，若是要辦，她就不成婚。猛子無法，只得隨了她的意，到時候一家人一起吃頓飯也就罷了。

  柳姨娘最擔心的是兩個孩子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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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子看著雖小，人卻十分機靈敏感。你當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實際上清清楚楚。圓圓九歲，都懂事了，也就不說了。元昌才四歲的人，看到娘親身邊有個陌生的男人，就對他十分有敵意，抱著娘親不肯撒手。

  直到沈染染來梅園，他才從娘親身上下來，去找大姐姐玩了。

  沈染染拉著圓圓和元昌到梅園外的池塘邊，裡頭有一群綠頭鴨子。鴨媽媽帶著鴨寶寶游的很是歡快。

  「你們說，要是有人做錯了事情，應該怎麼辦？」沈染染故作疑惑道。

  「知錯就改唄。」圓圓答道。

  「是啊，夫子說過『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元昌也應和道。

  「那如果你要去一個地方，走錯了路，又該怎麼辦呢？」染染又問。

  「回到原點，重走一遍。」兩個孩子異口同聲道。

  沈染染滿意的點點頭：「那要是有人嫁錯了人，是不是重新再嫁一次，就好了呢？」

  兩個孩子馬上點點頭。

  「那要是有人對姨娘不好，我們是不是要給她找個對她好的人呢？」

  兩個孩子聞言，眼裡流露出了迷茫。

  「大人們的事情，咱們小孩子就不說了，現在有一個對姨娘特別好的男人想要跟姨娘成親，他會對姨娘很好，就像姨娘對你們那樣……」

  沈染染話還沒說完，兩個孩子的眼淚就流下來了：「我要娘親，我要娘親。」

  沈染染看著兩個孩子的哭樣，就忍不住笑，這麼點兒大的事，怎麼就哭了。她把兩個孩子抱在懷裡。

  「姨娘不走，還住在梅園，跟以前一樣。隔壁府就是她成親以後住的府邸，跟梅園打通以後，她隨時都可以過來，就跟以往一樣。」沈染染頓了頓，「方才那個男人就是最疼姨娘的人了，以後姨娘有他保護，姨娘會更開心的。而且以後姨娘還能給元昌再生個小弟弟，給你當小兵好不好？」

  男孩子都一樣，從小就想當將軍。沈元昌一聽自己還能領個兵別提有多威風了，立刻就點頭同意了。

  「姐姐，那娘什麼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弟弟啊？」

  沈染染笑著說：「你自己去問姨娘唄。」

  沈元昌一聽，就再也等不住，邁著小短腿往梅園裡走，劉奶娘在後面追。

  沈染染拉著沈圓圓地手也往回走：「圓圓，你也不小了，姨娘她再婚是好事。猛子叔跟她很多年前就定親了，陰差陽錯這麼多年，再在一起，十分不易。你想姨娘過得開心點麼？」

  沈圓圓也是個懂事的孩子，她低著頭道：「姐姐不用擔心，我明白的。娘再嫁也是我的娘。」

  「嗯，沒錯。日後你們還能多個乾爹來疼你們。」

  「乾爹？」沈圓圓有點詫異，不是應該是繼爹麼？

  「嗯，你娘要與猛子叔成親不能用原來的身份。怕對你倆有影響，所以就讓他倆與你們兩個結成乾親，以後來往就順理成章了。」

  圓圓有些遲疑道：「那日後我是不是不能叫娘親，要叫乾娘了？」

  「在家裡想怎麼叫，怎麼叫，在外頭還是要注意點。」

  沈染染摸摸圓圓的腦袋，回到了梅園。元昌正鬧著柳姨娘趕緊給他生個弟弟呢。弄得柳姨娘和猛子叔大紅著臉，十分尷尬。

  自從沈染染把三十六親衛遣回去以後，再也沒有給熊崢寫過信，生怕又被張貴妃抓住什麼把柄，到時候對沈家不利。也不知是不是百光城危機未解，之後再沒有收到過熊崢的信件。

  她不是政客，手中沒有塘報，不知百光城狀況如何了。她幾次去尋她爹，卻始終不告訴她如今的戰況。她知道爹對她們兩人的戀情很不看好，既不支持也不反對，保持緘默。所以他什麼都不肯說。

  而厚朴那頭，每次傳來的消息都是報喜不報憂的。

  沈染染覺得事情有些懸，心中極為不安。

  而在千里之外的熊崢安穩的坐在大帳內，有條不紊地處理軍務。北紇這兩日沒有出兵正準備慶祝他們的祝禱節。也正好給了安朝大軍整頓軍務，等待糧草軍械的時間。

  柳逸在熊崢身旁焦急地踱步。

  熊崢低著頭，寫著什麼：「別晃來晃去，擾亂軍心。小心將軍回來治你的罪。」

  柳逸瞪著熊崢，壓低嗓音說：「治我的罪？我看他才是最應該治罪的。堂堂一個大將軍竟然撇下三萬大軍，自己到跑去人老家過祝禱節了。留下你這麼個冒牌貨來氣我。」

  那個假熊崢瞥了眼柳逸，冷冰冰道：「小心禍從口出。」

  柳逸也知道這是軍機秘密，為了不讓其他人知道熊崢私自出走了，這才叫親衛假扮成他的模樣在百光城坐鎮。

  忽然，帳外一陣喧譁。

  「有刺客。」

  祝禱節雖是北紇的節日，但以北紇人的奸詐狡猾，十有八九會以此為幌子，假意休戰，然後突襲百光城。幸虧他們早有準備，因此不用熊崢出面，不消一會兒功夫就解了危局。

  來突襲的都是北紇的死士。見突襲不成，就有幾個人逃了出去。他們在夜裡一路疾行，往北紇營帳而去。哪知還未到達，老遠就見那駐紮之地一片大火蔓延。

  假熊崢同柳逸站在高高的城牆上，望著天邊隱隱約約的火光，心中一陣暢快。

  將軍算無遺策，不愧是冷麵殺神。

  北紇王宮內正歌舞昇平，慶祝祝禱節。

  大汗高舉酒杯道：「願我們此戰大捷，北紇萬歲。」

  「此戰大捷，陛下萬歲。」

  一時間宮殿內，百官齊聲大喊，震耳欲聾。

  大汗率先舉杯，一飲而盡。文武百官紛紛仰頭將酒飲下。

  正當舞姬再次起舞之時，忽然大汗慘叫一聲，口吐鮮血，兩眼一翻，死過去了。一旁的舞姬趁著滿堂文武百官七竅流血之際，忽然朝大汗身上的致命處又捅了幾刀，迅速逃離了現場。

  夜幕之下，幾十個身著北紇民族服裝的男人從冷宮的宮牆下往上攀爬，逃出宮去。他們背後是一片紅色的火海，宮中之人嘶聲力竭的叫聲猶在耳。城牆上站著一排高大的漢子，紅色的火光將他們臉上冷酷的神情照的異常扭曲，仿佛是地獄火海之中爬出來的活閻羅，叫人恐懼。

  眾人一溜煙爬下宮牆，這時正有看到火光前來探查情況的北紇軍人：「站住。你們是從哪裡來的？」

  打頭的漢子臉上留著短髯，皮膚黝黑，一看就是北紇本土人士，他用流利的北紇官話說道：「無可奉告。」

  那北紇軍人一聽，忙拔了腰上的一個火筒子，就見那火花突然沖天飛起，在高高的天上炸開。

  不好。

  旁邊一個漢子一刀就結果了那個北紇軍人。眾人兵分四路，往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迅速逃離。

  如今北紇王宮內十分亂，熊熊大火把宴請文武百官的大殿吞噬。周圍巡邏的士兵紛紛往事發地點奔去。這種時候看見有往反方向逃離的人，第一反應就是可疑之人。所以幾十個大漢逃離之時，難免遇到幾隊小兵。

  但是大漢們身手了得，又不戀戰。幾個雷爆就輕易將人解決。

  眾人一路急行，很快離開北紇王都，直奔安北邊境而來。

  未免人多顯眼，他們裝扮成行商的馬隊，一路縱馬騎行。

  誰知快靠近邊境之時，在一處峽谷之地，忽遇埋伏，箭矢亂飛，縱使他們身手再好，也難免受傷，紛紛從馬上下來。

  「天羅地網。」

  忽然之間，天上落下來一頂巨大的網子，想要將他們罩住。

  領頭的短髯男子恰在其中，但因在邊緣位置，猛力將那網子掀開，又將幾個同伴給拉了出來。可這樣一來，就失了時機，被人團團圍住。

  領頭男子暗暗向四周探看，對方弓弩手二三十人，騎兵不下三百人。敵眾我寡，不宜輕舉妄動。

  這時從後頭出來一個身穿銀色戰甲的男子。領頭男子一見到他瞳孔猛地一縮，面上卻看起來老實巴交地毫無波動。

  他低頭抱拳道：「這位大爺，我們是行商販貨的，就指著這些東西過日子呢。您行行好，放了我們吧。」

  那銀甲男子輕蔑一笑：「如今兩國開戰，在這邊境之地，行什麼商啊？你們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

  「爺，都說富貴險中求，我們也是沒辦法啊。」

  那銀甲男子眼神銳利的往這些行商的人身上看去。他們一個個身形勁瘦，方才那突襲之下，都能全須全尾的出來，哪裡會是普通的行商之人。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

  他一聲令下：「把他們給我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