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這日夜裡，三更天的時候，福韻苑原本已經下鑰的院門被人打開，沈家男主人匆匆進了臥房。馮從黛睡眠一向有些淺，一點子輕微響動她就會被驚醒。剛一轉過身準備坐起來，就迎面吹過來一陣風，緊接著唇上一熱，被人給吻住了。

  這老不正經的，三更半夜回來，還要做什麼？讓不讓人睡了。

  

  馮從黛捶了捶沈慎言的胸口，他卻越發過分起來，一隻手挑開了她的裡衣。

  「夫人兩日不見，倍感思念。讓為夫好好看看你。」

  沈慎言這幾年與馮從黛置氣，卻從不在外亂來。官場之上時常有應酬，也十分有分寸。這麼多年囤積下來的綺念，一下子都投到了馮從黛身上，著實叫她有些吃不消。

  可是兩人重歸於好之後，沈慎言只要無事就時時刻刻陪著她，說些花前月下的無傷大雅的夫妻閨房之話，也早就哄得她，心如蜜甜。縱是沈慎言在房中放肆些，只要不太過分，馮從黛也樂得隨他。兩人一時之間，就仿佛新婚燕爾一般，蜜裡調油，好不逍遙。

  連沈染染都只能瞅準時候來，不然萬一撞到不該看到的事，又是一陣尷尬。

  雲歇霧散之後，馮從黛倚在沈慎言懷裡。

  「相公，今日怎麼回來了？」

  「怎麼，不想看見我？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沈慎言說著就在她耳垂上捏了捏。

  「你別鬧，這兩天都去忙什麼了？怎麼又開始夜不歸宿了。」馮從黛眉頭一皺，這是要嚴刑拷問的前奏了。她以前做姑娘時候就是個愛撒嬌、愛作的女人，如今被沈慎言捧在手心，那好不容易被如來佛祖壓下去的勁頭一下子又死灰復燃了。

  沈慎言心裡一個咯噔，當日事出突然，他臨時緊急跑去處理軍械之事，在那裡整整呆了兩天兩夜了，身體極為疲累。回來又是一場妖精打架，為的就是怕自家娘子多心。

  沈慎言趕緊道：「娘子，你別多想。你看，我剛回家就急著給你交租錢了麼。」

  話音剛落，馮從黛白生生的手，就往沈慎言面前一攤：「錢呢？」

  沈慎言抱住馮從黛傾身一吻，眼見著他欲|念又起，馮從黛連忙一把將他推開：「你做什麼呢？」

  「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不正是為了向黛黛你表忠心麼？」

  馮從黛近幾日老是貪睡，睡多了人又渾身酸痛，方才這麼一折騰，越發難受起來。她擰了擰眉，說道：「你別不正經了。有件事我得問問你的意思。」

  「家裡家外的事都是你說了算，問我做什麼？」

  馮從黛猶豫道：「你我如今恩愛如初，柳姨娘那頭，你……」

  沈慎言一聽她提到柳姨娘，頓時沉了臉：「我可沒有什麼柳姨娘，楊姨娘的，那姨娘可是你納的，與我無干。這輩子我也只睡過你一個女人。要不是你當初使計，又怎麼會有圓圓、元昌兩個孩子。說不定咱們現在的孩子都連成串了。」

  一提起這事，沈慎言越說越委屈。按他的立場來說，他這輩子也就只有馮從黛一個女人。當初他做夢都沒想到會被自己娘子下藥，所以他與柳姨娘那兩次，都以為是與馮從黛呢。所以他這麼說也沒毛病。

  馮從黛知道當年是自己的錯，害的夫妻兩人反目，更害的柳姨娘如今這般尷尬的境地。所以她想要做些事情來彌補一二，便斟酌了一下，開口道：「那如果我讓柳姨娘嫁人，三不五時的允許她回來看孩子，可好？」

  沈慎言猛地一抬頭，吃驚的看向馮從黛。這要是讓京里的人知道，可不得鬧笑話了。但是，若是能讓她安心，他也沒有二話。

  「你是認真的？莫不是只是想隨便找個藉口把她打發了吧？」

  馮從黛聽他這般說，雙目一瞪，就擰了他的耳朵：「你這就捨不得了？可見你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整天想著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的春秋大夢……」

  沈慎言見自家娘子醋意大發，高興地連忙抱住她，親了又親。

  「黛黛，我感覺跟做夢一樣。我們好不容易和好，你可不能再隨便跟我離心了。柳絮那裡，你找個妥帖的人把她風光嫁出去吧。終歸是我倆對不住她，把她給害了。」

  馮從黛也覺得對不起她，所以才一聽說當年給她定親的猛子回來了，這才起了心思。她打聽了一番，猛子當年去了外地，但一直未曾成親，如今回來了，就是想來找柳絮的。

  「這可是你說的啊。那我真把你唯一的姨娘給安置了哦。醜話說前頭，以後可別說我是妒婦啊。」

  「我這輩子還就喜歡你這愛吃醋的勁兒。」

  紫鳶待在門外，吩咐小丫頭去備好熱水，本以為老爺夫人總該歇歇了，沒想到裡頭又響起臊死人的聲音來。她剛要叫住才離開的小丫頭，突然就聽裡頭夫人嬌氣的大喊一聲：「疼，你快走開，疼死我了。」

  紫鳶臉上一紅，還以為是小姐閨房之中的話語呢，緊接著裡頭又傳來沈慎言的聲音。

  「黛黛，你怎麼了？快叫人去請大夫來給夫人瞧瞧。」

  不多時，大夫一路被綠意爹拉著直跑地氣喘吁吁地到了福韻苑。

  此時馮從黛早已被沈慎言穿戴收拾好。她額上留著冷汗，蜷縮在床上，不停地喊著疼。聽到大夫到了，沈慎言連忙把帘子放下，將自己妻子的手拿出來。

  大夫一把脈，就抬頭瞧了沈慎言一眼。他見狀，連忙問道：「大夫，我娘子這是怎麼了，她方才就一直這樣喊疼。」

  那大夫沉吟半晌道：「雖然日子尚淺，還不能確認。但應當是動了胎氣了。以後房事切忌注意，頭三個月還是不要同房了，以免見紅。這幾日就躺在床上靜養，不要下床。先開三帖安胎藥，讓人隨我到藥鋪里來取吧。」

  沈慎言呆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家夫人懷孕了。

  他連忙讓人打賞了大夫，撩起床帳，親了親馮從黛汗涔涔的額頭。

  「娘子，你再忍忍，一會兒吃了藥就好了。方才是我不對，若不是我情不自禁，也不會讓你……」

  當年馮從黛產下一對雙生兒，沈染染是小女兒，大女兒出身之後一直很弱，五歲的時候就夭折了。馮從黛因為頭胎就是雙胎，生產的時候傷了身子，後來大女兒夭折對她又是一個沉重的打擊，身子越發的差。後頭就一直沒有喜信。

  沈慎言沒想到合歡香竟然能讓自家夫人再懷上孩子。這真是因禍得福，他還得去謝謝人家呢。他一高興，闔府每人都賞了一個月的月錢。

  沈染染沒想到爹娘感情這般好，心裡也為他們高興。

  柳姨娘本來心思也沒在沈慎言身上，老爺夫人又有了孩子，她也只有替他們高興地份。紫鳶在近旁瞧著柳姨娘對此心無芥蒂的模樣，心裡終是鬆了口氣，便道：「絮兒，夫人剛買下了隔壁的院子，說是要跟梅園打通，日後圓圓、元昌大了也好住的寬敞些。如今夫人有了身子也不方便打理，就叫咱倆先去看看，讓人拾掇起來。一會兒還有牙婆要過來，選幾個機靈的丫頭、小廝，給圓圓、元昌備著。」

  柳姨娘笑著應下了。

  隔壁府里除了名貴的字畫擺件都被原東家拿走了，其他還保留著原本的模樣，並不需要怎麼收拾。

  門房也是馮從黛莊子上的管事，紫鳶、柳絮原本也認得。

  兩人進了府中才發現，這裡雖然只是兩進的房子，卻是不小，裡頭的景致也是精心設計的，比柳姨娘母女三個住的梅園不知好到哪裡去了。

  其實這也不能說是馮從黛苛待柳姨娘，雖然馮從黛的確不想離柳姨娘的院子太近，但是沈府裡頭還有好幾處更大的院子給柳姨娘挑。只是沒想到是她自己選了最偏僻的角落。如今馮從黛給柳姨娘買下這個院子，也有補償之意。

  紫鳶帶柳姨娘去尋那與梅園一牆之隔的地方，正走著，忽然想去五穀輪迴之所，就讓柳姨娘先去，自己去尋茅房了。

  柳姨娘循著方才紫鳶指點的方向走去。忽然見到美髯短須的男子站在牆根下，正愣愣地看著她。柳姨娘一見他，扭頭就走。那人三步並作兩步就跑到她前頭，將她攔下。

  「絮兒，我本來今日要走了。可是……有人跟我說，你過得不幸福。」那人目光灼灼地盯著柳姨娘的臉，生怕錯過她任何一個微妙的表情。

  只是柳姨娘一向認命，這麼多年了，她早就麻木了：「你多慮了，如今我有兒有女，在沈府過得很平靜。」

  柳姨娘說的是平靜，而不是幸福。

  那人自然也聽到了耳里，他一把握住柳姨娘的手，紅著眼低聲說：「絮兒，是我對不住你。若不是我當初杳無音信，害得你孤身一人，也不會叫你受如今的苦啊。」

  柳姨娘沒想到他一個大男人說著說著就哭起來，心裡也跟著被揪緊了。嗓子眼兒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有些發疼。她說：「與你無關，是我自己的決定，你走吧。」

  她正要掙開手，卻被那人拼命抱住。

  「絮兒，原先我不知道緣由，現在才知道，我這一輩子都沒有娶妻，就是為了等你。你別走……」

  柳姨娘被他的話，勾出了那些年兩人情投意合的模樣，心中也一點點軟起來。可眼前忽然間又閃過圓圓、元昌的樣子，她閉上眼，狠了狠心。

  「你放手！我如今已是沈尚書的妾室，你再如此放肆，我可要報官了。」

  正當這時，從牆頭上探出一個腦袋來。

  「姨娘，你怎麼在這裡私會男人，要是讓爹娘知道了，可怎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