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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2024-06-12 12:07:13 作者: 向容

  匆匆一別已經大半月過去了,眼見著離她與太子的婚期還剩下兩個多月。沈府早已將她的嫁妝準備好了。因為不能越過身為正妃的張嫻去,所以馮從黛一早就打算把一部分嫁妝私底下交給沈染染。只是身為母親的馮從黛根本不知沈染染早有心上之人。她也沒有打算真的同太子成婚,但凡有點可能,她都想在皇城外做個自由自在的人。

  沈慎言的想法則簡單的多,染染是個女孩子,遲早是要出嫁的。若是能嫁給情意相投的熊崢自然好。但始終皇命難為,一旦熊崢無法力挽狂瀾,染染嫁入皇家就成了定局,他就無可奈何了。

  但心思各異的父女倆,都十分有默契的向馮從黛隱瞞了這一切。沈府表面上依然在平靜而忙碌的籌備著大姑娘的婚事。

  沈染染卻實在太過無聊,想去逛一下街市也是千不准萬不能的。

  在華陽侯府的時,沈慎言與馮從黛春風一度,兩人之間總算有了些回溫的可能。但設局之人太過下作,他前後一想,便想了個明白。回府後就給沈染染變相禁足在了蕪嵐院,生怕自家閨女又要遭人暗算。

  沈染染得知消息,沒有太多情緒,對她來說,不讓她出去也不是什麼壞事,這麼想想也只好忍耐了。她小心將熊崢的紙條放入她親手縫製的綢布袋子裡,歸置到梨花木衣櫥的暗格內。

  熊崢嘴裡倒是跟抹了蜜似的,來信卻從不談及戰事,只會敷衍了事,寫情信哄她。沈染染卻始終有些不安,仿佛自己像是被什麼強大獵食者盯上的獵物,也不知何時能逃出他們的掌控之中。

  沈染染百無聊賴地待在家裡彈琴作畫,閒來同弟妹們習習字,念念書,做做女紅。

  每月初一十五,馮從黛都要去后街頭上的那個有些年頭的觀音禪寺上柱香。自從沈染染失蹤之後更是月月不輟,慢慢的倒成了習慣。

  都說這個觀音禪寺特別靈驗,只要心誠,求什麼靈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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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馮從黛對這種市井的地方看都不會看一眼的。可是她出雲寺沒少去,女兒那邊卻一點消息都沒出來。後來她好幾次聽紫苑說,管事娘子們都是去后街上的觀音禪寺求神拜佛的,似乎還挺靈驗。她便懷著試試總沒錯的想法,每月都去觀音禪寺添香火錢。

  果然心誠則靈,沈染染找回來了。

  十月初一,馮從黛便叫上家中的大部分護院,幾十號人,呼啦啦護在馮從黛與沈染染的轎子周圍,兩人一道前往觀音禪寺。

  沈慎言聞言,眉毛抖了抖:「夫人啊,如此勞師動眾,只怕叫人看了笑話。更何況這麼大張旗鼓的前往,要是被那張家知道,指不定要出什麼么蛾子。」

  沈慎言所言不假。太子准正妃張嫻之父張丞相乃是太子的親舅舅,張貴妃的嫡親大哥。張丞相張甫齡權傾朝野,風頭一時無兩,連皇上都要避其鋒芒。當年因為擁立皇上有功這才步步高升,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而張嫻是張丞相嫡親的麼兒,是張丞相的掌上明珠,在家中十分受寵。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佳人。

  這次皇上同時給太子賜了兩門親,雖說張嫻是正室,在張家看來卻仍是被打臉了。張嫻母親當日就進宮求張貴妃周旋。但皇上以君無戲言之名,斷然拒絕。張家只得把這股怨氣都撒在了沈家。

  沈慎言身在朝堂,每日與張丞相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實在很難避免,也因此吃了他好幾次暗虧。這幾日正巧被張丞相以辦事不利的罪名,被罰在家中思過。

  所以他出不得門,陪不了自家妻女去燒香,卻不能讓他娘子太過招搖,萬一又惹了惹不起的人,她這麼個單純的內宅婦人怎麼受得了。

  於是,他說什麼都不同意就這麼讓母女倆走了。

  馮從黛怕過了吉時,懶得同這不知為什麼突然發癲的男人爭辯,就挑了幾個身強力壯的侍衛,母女兩人一同坐了一頂軟轎走了。

  因為就在后街,約摸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

  雖然離得近,沈染染從來沒有來過這座觀音禪寺。在她的印象里,后街都是市井人家的地方,應該都是陳舊破爛,地方極小的。沒想到這裡還能有坐寺院。

  更沒想到她剛一下轎子,就看見門口種著兩顆三四人才能環抱的古老的梧桐樹。觀音禪寺就在這梧桐樹葉的掩映之下,再往裡走上一兩百步的地方。站在門臉處根本看不出來,裡頭的位置卻極為寬敞。

  一個半人高的紫金銅鼎在大殿正前方的中央擺著,裡頭插滿了香。

  馮從黛從紫苑手裡拿過燃著的香,領著沈染染朝大殿的方向虔誠的拜了拜,親自插入銅鼎之中。沈染染對神佛之事,既信,也不信。母親吩咐的,她照做就是。

  一來保佑家宅安寧,父母恩愛。

  二來保佑熊崢旗開得勝,平安歸來。

  三來保佑她能與熊崢終成眷屬。

  沈染染心中默念,虔誠大拜。

  面對這極為靈驗的觀音禪寺,她還是忍不住放任了自己的小貪念。

  人非聖賢,孰能無私念?

  雖然太子待她有情有義,但沈染染始終對嫁入皇家,給人做妾都十分反感。自打她跟著母親進入大殿裡,見到裡頭每一位菩薩皆是誠心跪拜。

  菩薩在上,保佑信女沈染染,永遠不用嫁入皇家,能與熊崢永結同心、白頭到老。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虔誠感動了觀音菩薩,竟教她遇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馮從黛與沈染染剛從大殿裡出來,正準備回府,卻被人攔了去路。

  那位侍從面色白淨,不像時下的中年男子喜歡蓄鬚,連一根鬍渣都尋不到。他拿出一方帕子,在帕子一方的角落裡繡了個雋秀的染字。

  沈染染見狀,眉頭一跳。這還用看麼?她每一條帕子上都被她繡上了自己的閨名。也不知這塊帕子是什麼時候丟的,竟然落到一個男子的手上。

  馮從黛瞧見了,眼中透出一股冷意。不知對方是何意思,只好以靜制動,靜觀其變。

  那人並沒有多做解釋,直接開門見山的說:「我家主子請沈小姐去禪房一敘。」那人的聲音有些尖細,不男不女的聲調讓沈染染有些不適。

  馮從黛將沈染染往身後一拉,像護著小雞崽兒的老母雞似的,氣勢驚人:「你們是誰?光天化日之下膽敢強擄官家家眷!」

  「國夫人莫急,貴人只是想與沈姑娘說幾句體己話,去去就來。您若不放心,可以讓你家丫鬟陪著一道去。」

  馮從黛見他體貌不似常人,言語之中並無惡意,又是「國夫人」,又是「貴人」的,心中計較一番,已有了些眉目,就叫紫鳶跟著沈染染一同前去。

  冬青則側身往茂密的梧桐樹上瞧了瞧,就低斂著眉目跟著馮從黛在一處樹蔭下等著。

  沈染染此時心中忐忑,左眼狂跳個不行,前面迎接她的似乎並不是什麼好事。若不然,誰會拿著姑娘家的帕子來變相要挾人去會面的。只是前頭這侍從怎麼看都有些怪,她一路上思來想去百思不得其解。

  待到走至這觀音禪寺的內院裡,卻發現一個衣著華麗,身形裊娜的貴婦人背對著她,坐在一個石桌前正與一位鬍鬚花白的老和尚對弈。

  那老和尚含笑不語,捋了捋鬍鬚,停了半晌道:「施主技高一籌,老衲輸了。」

  貴婦人道:「承讓。」她又轉身對剛過來的沈染染道:「不如你陪我下一局?」

  沈染染年少時同父母參加各府的宴席,曾經有幸見過當朝寵貫後宮的張貴妃幾次,雖然都是遠遠地瞧上過一眼,但她那美艷的容貌與渾然天成的貴氣卻叫人一眼難忘。

  而眼前這個貴婦人顯然就是那當今太子的生母——張貴妃。

  沈染染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張貴妃,更沒想到張貴妃會特地來這裡見她。她一時無狀,連忙跪下拜見。怎麼說沈染染從小爹不疼娘不愛,就靠著自己裝腔作勢的大家閨秀范,贏得了京中豪門貴族的讚許。這麼多年來,早已成了她堅強的盔甲與面具。

  此時此刻,她心中再如何掀起驚濤駭浪,面上卻依舊從容得體。

  張貴妃原本就是不喜沈染染的。她更中意的是自家侄女張嫻,到底是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又是親上加親。再沒有不中意的了。

  但是她沒有想到,從小到大都沒有忤逆過她的太子,卻硬是要在大婚當日以平妻之禮將沈染染這個側妃迎娶進門。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皇上竟然很快就擬好了聖旨,昭告天下。

  婚期臨近,皇兒更是眼角眉梢都透著喜意。原本以為他是因為要成親才這般。但侄女幾次進宮,他都以公務繁忙為由,避之不見。她這才想見見這個京中有名的沈家姑娘。

  張貴妃見沈染染認出她來,並沒有驚慌失措,反而不卑不亢地從容應對。不得不承認這姑娘還是有些能耐的。

  張貴妃年輕時候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棋藝不俗,自然想要考校考校沈染染。

  就聽她大方道:「娘娘,才華出眾,棋藝精絕。今日能與娘娘對弈,乃是染染的福份,還望娘娘不吝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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