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堰塞
2024-06-12 12:06:25
作者: 向容
熊崢難得起了壞心,沈染染一掙就輕易逃脫。
這間正房本來就小,她這幅模樣也不好跑出去,左躲右閃地最後還是被他逼到床前,老虎撲蝴蝶一般,將她攏在身|下,吻了上去。平日裡他待她溫柔慣了,怎知今日卻莫名的霸道,簡直要將她拆吃入腹。
半晌之後,沈染染雙眼迷離,衣襟鬆散,肩頭上現出幾個鮮紅的吻痕。最終,熊崢還是艱難的懸崖勒馬,緊緊地將這個小女人擁在懷裡。
「睡吧,我陪你一道。」男人暗啞的聲音傳來。
「誰要你陪我睡啦,弄得我渾身是汗,難受死了,趕緊下去。」可那男人像一塊石頭一樣,怎麼推都推不動。反抗了半晌都無用,鬧累了,也就睡去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又回到了秋水居。她腦子頓時有點懵。
當初因為那兩個漏網之魚沒抓住,生怕連累無辜,這才去了衙門,以保萬全。可昨日他怎的連商量都沒商量,就直接將她帶回來了呢?有什麼比他的性命,比族人的性命更要緊的?簡直太糊塗了。
沈染染起身去尋熊崢,把村里村外都尋了個遍,卻怎麼都尋不著人影兒。冬青和厚朴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側,但她一問起熊崢的行蹤,兩人卻一問三不知。
無奈之下,沈染染只好在村中隨意走走。
如今墨家人已經漸漸融入青山村的生活中了。災後重建需要許多水車水碓之類的大型農具恢復生產,墨家的男人們也都動起來了。墨家的女人孩子則同村裡的女人們一起尋找食物。彼此相處也不像初時那般拘謹,融洽了許多。
沈染染遠遠見豆苗跟著一個面生的十二三歲的男孩子,一人提著一個竹簍子說說笑笑地在村道上走著,兩人像是往村外的方向走去。沈染染閒來無事便跟上去看看她們要去做什麼?
豆苗聽見後頭有人,一回頭,見是沈染染,忙笑著喊:「染染姐,你怎麼回來了?」
「恩,我剛回來,你們這是去哪兒啊?」沈染染問道。
「墨昭哥說村外一里地的地方,有一處水塘,現在裡面有很多魚,他帶我去撈幾條回來。」豆苗說著抬頭看了看墨昭,怕他不高興。
墨昭是個挺陽光的男孩子,雖然人看起來還有些稚氣,個頭卻竄地挺高的。他見來了個豆苗的熟人,也就笑著提議:「咱們一起去吧。」
沈染染正愁沒什麼可以用來打發時間的,乾脆跟著他們走了。厚朴當然是百般不願的,這要是再撞上那些人,那他可護不過這麼多人來。
沈染染想著離村子不遠,又是青天白日的,應該不會出事,就對厚朴說:「我抓條魚給表哥、二叔二嬸開個葷,馬上就回來。」說完拉著豆苗就走。
不稍一會兒,幾人到了那處池塘。那裡原本應該不是池塘,只是地勢相對較低,洪水一退,就成了池塘。魚兒們也困在此處,逃不走了。墨昭拿著竹簍隨便這麼一撈就撈到了一條。他很快用一旁的草搓成了草繩,穿過魚嘴魚鰓,串了起來。沒過多久,大家手上一人一條大魚,正喜滋滋地準備回家。
原本心思全被這池塘吸引也沒多看。但河水發出的巨大聲響實在有些怪異,讓她不免多看了亮眼。好好的一條河水,被山石攔腰截成了兩段,山石之上水位極高,上下落差至少有三丈高。水流靜靜的從一側流瀉下來,好似一條白練,飄逸而下,撞擊在下游的河面上,激起白浪來。嘩嘩地流浪不停。
沈染染感覺有些不妙,她看了看兩側複雜的地形。這條河被兩側的大山夾在其中。對面的山上大片的樹木都被水流裹挾著泥石,流向了水中,露出一片光禿禿地土地。
而她這邊卻是石頭山,樹木雜草生的不如對面的樹多。靠河的這一側,依然是大量的巨石從山上滑坡,堆積起來。她繞到後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山頂,眼前的景色讓她大為吃驚。
山壁之內的水極為渾濁,大量的石塊和泥沙積聚在一起,牢牢堵住了河水的出口,像一個大塞子把河水塞住了。如果這塞子牢固,那這被堵住的大量河水則會繼續靜靜地佇立在這裡。一旦這塞子不牢,後果不堪設想。
她抬頭看了眼對面山上流下的大片泥石樹木,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這時,她腦子裡卻忽然迴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此處有大海子,趕緊讓人把下游的人家疏散了,要快,快把染染也帶走……」
那男聲越說越快,越來越響,頓時令她頭疼欲裂。她蹲在地上抱著頭,臉上痛苦不已。冬青到底是在邊城見多了突發狀況,忙把沈染染摻扶起來,在厚朴的幫助下,下了山,幾人一路往青山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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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崢得了消息匆匆從縣裡趕回來,一路風塵僕僕,馬不停蹄的直奔秋水居。他到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沈染染依舊睡著。如今也尋不到大夫,熊崢怕她有什麼意外,立刻上前給她把了把脈。
吁,一切似乎並無不妥。
他走到外頭,仔細詢問了冬青和厚朴當時的狀況,心中更是疑惑不已。
一對上她的事,熊崢真是無奈又無措,只好合衣躺在她身側,親自守著。
半夜,沈染染頭疼已經緩過去了,人也睡醒了,正要起身去倒茶,卻被身邊睡著的大塊頭給絆著了。
熊崢自從那日她癸水初來鬧了笑話之後,被宋氏訓誡一番,人也收斂了許多。白日裡熊崢卻那般放肆的親她,現在想起來也叫她臉燒得慌。
「小心些。」他剛從睡夢中醒來,語調十分溫柔,他雙手穩當地扶著她雙肩,深怕她再跌倒,令沈染染心裡也軟成一片。
下床喝了杯茶,她整個人頓時清醒起來:「大海子,村外一里地外有一個大海子。你快去通知柳逸,青山村和其他下游村裡的人全部要撤離到高地去,不然等它崩塌,又將是一場浩劫。」
「大海子?」熊崢從十五歲入軍營起,一直呆在少雨多風沙的邊城嘉陽,根本沒有聽過什麼堰塞湖,一臉懵懂。
「就像是所有的湖水被裝在碗裡了,那碗口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萬一決堤崩塌了,那可又是一場死劫。如果沒有對策,這一次說不定又要死許多人。你作為朝中官員,責無旁貸,快去同柳大人商議商議,尋個懂得此道的人前來,儘快安排所有相關人等安全撤離,那個大海子也要儘快疏通。依我看恐怕等不了幾日了。」
沈染染忽然之間嚴肅無比地又說了今日白天見到的場景,細細說來也頗有道理。但熊崢心裡卻覺得有些奇怪,明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弱女子,怎麼突然對這些東西如此熟悉?忽而又想到京里那位,頓時心下也有了些瞭然。
如果真如沈染染所言,情勢已經迫在眉睫,那當真要出大事了。熊崢一個挺身下了床,抱了抱沈染染小聲吩咐她再好生睡會兒,就匆匆推了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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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崢一路快馬加鞭,十萬火急地進了雲州城,直接闖進衙門把柳逸從床上拉起來,兩人秉燭夜談直到天明。第二日一早,雲州知縣柳逸求見欽差大人,把沈染染昨日見到的狀況一一道來。
這次同欽差大人隨行的還有工部員外郎馮勝春。
他是如今工部尚書沈慎言夫人的親侄兒。工部尚書沈慎言是個為朝廷辦事鞠躬盡瘁的忠臣,也是皇上的心腹,他在水利上面十分有造詣。當年沈慎言還在懷城做官時,馮勝春就跟在他身邊,學了不少東西。後來馮勝春中了二甲,被外放出去,也做了許多修浚河道,治理瀾河、修築堤壩、抗洪救災等改善民生的大事,政績頗為亮眼,被皇帝破格提為工部員外郎。
他一聽說附近有大海子,面上表情則變得十分凝重:「這是何人所言?」
柳逸知道如今決不能提起熊崢和沈染染,就胡謅道:「今日早晨下官才收到的消息,也不知真假。由於事關重大,謹慎起見,若是馮大人得空,今日能否同下官一道前去探查一番?」
「這是自然。」馮勝春言罷,直接同欽差大人告了一聲罪,叫人立刻備馬,步履匆匆地走了出去。
里長熊澈得知京中有官員過來查看青山村災情,特地叫了熊崢一道前去迎接。熊崢身上戴孝,為人本來也比較冷淡,因此對馮勝春並不熱絡。同是五品官階,相互通個姓名,拱拱手就算是寒暄過了。
由於熊崢清早特地去那處瞧了瞧地形,待柳逸道明馮大人來意,便帶著眾人一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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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為什麼不讓我出去?」
沈染染想再去看看大海子那處的地形,深怕自己看錯了,卻被冬青攔在了秋水居門內。
厚朴抱著劍靠在門上,一臉無奈道:「今日京里工部員外郎已經去看了,若是有什麼大問題,必然會解決的,小姐你去湊什麼熱鬧?」他正說著話,就被冬青白了一眼。這人什麼時候才能對爺的未婚妻好好說話啊。
冬青忙道:「小姐,爺擔心您又犯了頭疼症,讓您好好在家歇息呢,您別多想。」
又道:「畢竟您與爺的親事是在孝期內定下的,若是被朝廷知道了,可是大忌。如今還是少與他們接觸的好。」
不說這個也就罷了,一說起這個厚朴就來氣,若不是這個狐狸精,他家爺足智多謀,戰功累累,如今怎麼會有這麼個污點。若是被人知道他孝期內定親,少則仕途完蛋,重則還會引來殺身之禍。
「哼!」
厚朴越想越氣,乾脆撇開頭去。
沈染染知道有官員前來探查了,必然比她這個門外漢更為妥帖,就轉身回了房。她坐到書桌前寫寫畫畫也不知寫了多久,等她擱下筆伸了個懶腰,才發現熊崢正坐在一旁饒有興致的看著她,真叫她又羞又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