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不速之客

  用過午飯，熊崢與沈染染去里長夫婦房裡告知一聲，兩人就共乘一匹馬直奔雲州縣城去了。沈染染沒騎過馬，受不得顛簸，熊崢只好一路平穩地慢慢騎。

  「狗熊，這次縣裡也被淹了麼？」

  「嗯。」

  「那……那個關押在縣衙的牙婆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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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溺死了。」

  「……」

  這次洪災太突然了，牢房裡的人大多數都是等候秋決的死囚，來不及轉移，全部淹死了。

  沈染染雖然早料到是這樣，但真的聽到這樣的消息還是讓她有些難過。唯一的線索斷了，她還能找到爹娘麼？

  熊崢怎麼會不懂她的心思，思忖了半晌道：「你莫擔心，我已經有些眉目了。待你我成了親，我們就去安京拜見我義父，順便尋訪你家人。

  「原來我是安京人士？」

  「我們根據牙婆所言，派人去查，最後查到了你是在安京被拐的。只是時日已久，未能尋到其他消息。等過完年，你我一同去安京走一趟，說不定你就能記起些什麼來。」

  「嗯。」

  沈染染原本以為沒有希望了，沒想到真的讓熊崢查到了。她一時激動的流下淚來。

  「唉，早知道你會哭，就等到了安京再告訴你。」

  她搖搖頭，靠在熊崢懷裡，說：「狗熊，謝謝你。」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只你要記得當初應允我的事就好。」

  她抬頭看了眼熊崢的臉，有些怔愣。他對她說過這麼多事。他說的是哪件？她又答應過他什麼？一時之間，有些想不起來了。就在猶豫之時，熊崢臉又如寒冬一般，冷了下來。

  沈染染趕緊在他懷裡蹭了蹭，抱緊了他的腰身，小聲說：「我們再有三個多月就要成親了，有什麼話不能跟我直說麼？明明知道我記性差，還要這般欺負我。」

  熊崢見她說的這般委屈，再配上她嬌滴滴的小模樣，哪裡捨得再同她置氣，便道：「之前就同你說過，不論你父母喜不喜我，都不許離開我。」

  「你真是老糊塗了，等我們成了親再去安京，那時你已是我夫君，不論如何他們也奈何不得……」說到一半，沈染染突然反應過來，從熊崢懷裡掙出來，抬頭望著他，「我就說你為什麼這麼著急忙慌地要成親，原來是想先下手為強，待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就算爹娘不同意，也無可奈何。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那你可願入局？」

  「哼。」沈染染轉開頭，不願理他。

  熊崢可不願就此放過她，躬下|身，在她耳邊道：「視婦體者夫也，你已是我娘子，再逃不掉的。」

  沈染染被他說話時噴出的熱氣弄得耳朵癢得不行，忙撲進他懷裡躲避：「厚臉皮，不害臊，誰是你娘子啊？」

  「誰應聲就是誰。」

  沈染染知道，想要找回家人十分不易。安京之內大小官員林林總總少說有也上千，書香門第更是多如牛毛。沈姓雖不是大姓，但查找起來未必容易。熊崢能有這份心，她已經很感激了。

  兩人很快到達縣衙，沈染染這次並沒有住在客院裡，而是被安排到更為偏僻的偏院裡。雖然沒有像上次一般有明著的護衛和巡邏隊，但她總覺得有不少人在這個院子附近守著。熊崢怕她在這裡待著悶，讓人尋了不少閒書給她解悶。而熊崢自己則依然是早出晚歸，不知在忙些什麼。

  遭受了水災之後，沈染染就一直忙著找食物，似乎每天都沒有停下來。如今一下子又回到以往那樣米蟲似的生活，反而讓她有些不習慣。於是，她想到去廚房給李嬸打個下手，幫幫忙也是好的。誰知道她還沒有走出院門，就被人攔住了。

  「沈小姐，知縣大人吩咐，今日有貴客前來，讓您待在偏院裡，莫要出來。若有何事，您可以直接吩咐，卑職願意代勞。」那人穿著官兵的衣裳，畢恭畢敬的對她抱了抱拳。

  「不用了，多謝。」

  沈染染見這人態度雖然客氣，實際卻是不讓寸步不讓，也不知是什麼樣的貴人，竟然讓她連院子都不能出。指不定是柳逸的上官前來賑濟災區，所以弄得這麼大陣仗。若真是如此倒也情有可原。沈染染轉頭進了屋子，此時正巧有人經過偏院對面的桃林。如今桃樹上只有葉子而已，也不復春時茂盛，一部分葉子已經變黃零落，桃林也有些稀疏。那頭的人望過來，可以毫不費力的瞧清楚對方。

  沈染染進了院子，只留下了倏忽而過、來不及讓人瞧清楚的側顏和一個匆匆離去的背影。頓時讓那人心下震動不已。

  晚上，熊崢回來的挺早，剛用完晚飯的時間，他人已經進了門。雖然還是孝期，但柳逸沒有接待過上官，怕有紕漏，他就在暗處調動人馬，以護上官周全。平日裡總要弄到三更半夜才回來，今日倒是難得的早。

  「表哥，你怎麼回來了？晚飯吃過了麼？」沈染染聽見他進了院子，連忙迎了出去。

  熊崢原本冷硬的臉，在見到她以後就忽然就變得溫和起來。任誰也不會說這樣的轉變很生硬，似乎這位大殺神天生合該如此一般，一點都不違和。

  他大步走上前去，攬著她肩頭往屋裡走：「現在不比前段時間，秋夜裡露氣重，莫要著了涼。」

  沈染染一下子就被他這種煞有介事的語氣逗笑了：「明明天還亮著呢，哪來的露水……」正說著話，她忽然覺得周身一陣陣發冷，連忙改口，「恩，的確有些冷，我們快進屋吧。」

  「表哥，這次朝里派來的是哪位大人啊？」兩人進了屋，她一時好奇問了一嘴。

  熊崢坐在桌前，倒了兩杯茶，說：「是位欽差大臣，我在暗處，與他未曾接觸過，知道的也不多。」沈染染見他不想說，她也就不再問了。

  兩人相對而坐，一同飲茶，促膝相談，也是難得的愜意辰光。

  「表哥，如今水災狀況如何了？我住在這裡始終有些不方便，有些想回家了。」

  「那兩人尚未捉到，我不能拿你去冒險。等過幾日欽差走了，再好好陪你。」熊崢大手一伸，安撫性的拍了拍沈染染的手，就這樣握住就不想放了，「這幾日就委屈你呆在這院裡了，千萬別出院門，要是撞見了欽差不好。」

  沈染染心裡也明白，熊崢尚在孝期，突然有了個未婚妻，要是上頭追查下來，可就麻煩了。於是，忙不迭應了下來。

  天氣依然很熱，暑氣很重，一連幾日，沈染染都安安分分地宅在偏院裡，每日由李嬸給她送水送飯。書看累了，就到書桌前描兩下花樣子，日子過得倒也充實。

  這日，熊崢讓李嬸捎了幾個甜瓜給她解解饞。李嬸前腳剛走，門外就有人將她叫住了。

  沈染染院外明面上沒有護衛守著，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無人居住的普通院子，平常也不會惹人注意。可是沒想到竟然會有人前來打探。沈染染自己也很好奇，就躲在門後，帖耳上去聽。

  「哎，嬸子怎麼這麼巧？」一個年輕後生的聲音響起來。

  「小人見過官爺。」

  「你這是打哪兒來啊？」那人又問道。

  「回稟官爺，小人剛辦好差事，正準備回廚房呢。」李嬸不過一個小小僕人，哪敢跟官爺對著幹，只好含糊其辭地，企圖們混過關。

  哪知那個官爺可不是好惹的。他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據我所知，知縣大人沒有家眷在雲州。這裡面住的是誰？為何沒有聽知縣大人提起過？」

  李嬸只低低的地說：「小人不知。」

  那人又道：「如今欽差大人住在內院，萬一有個什麼閃失，可不是你我能擔待的。待我進去驗一驗，才好放心。」

  這時有幾個巡邏的衙役來了，其中有個聲音沈染染聽得耳熟：「喲，這不是王大人麼？怎的走到此處了？莫不是走失了？小的這就給你帶路。請。」

  「且慢。」那人仿佛鐵了心的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這裡住著誰？我可要進去驗看一番。」

  衙役連忙回話：「王大人，這事可有些不便。這裡頭暫住著知縣大人義兄的家眷。若是驚擾了女眷可就不好了。」

  那人聞言，倒是識趣，立刻說道：「既是如此，那便罷了。」說完，同一班人一道走了。

  沈染染心想，這人倒是對欽差忠心，細枝末節也不肯放過。轉身便回了屋裡。

  天氣太熱，沈染染用過午飯，又是一身的汗，她從存著涼水的木桶里舀了些水來，躲到屏風後頭，解了衣衫，好好擦了擦身。

  等她一身清爽的從屏風後頭出來，就見熊崢靜靜地坐在桌前，手裡的書都是倒著拿的，也不知他在想什麼，這麼入神。沈染染見他耳根通紅，臉上剛升騰起來的羞意反而消散了不少。她走過去，俏皮道：「染染一直以為表哥功勳卓著，必然熟讀兵書。沒想到別人讀書是倒背如流，表哥竟是倒看如流了。染染佩服。」

  熊崢方才進來就聽到她在屏風後頭的聲音，已是讓他浮想聯翩。如今見她款款走來，面上笑意盈盈，整個人俏生生的，靈動活潑更是讓他意動，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說的什麼。

  等過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竟被這丫頭取笑時，她正倒了兩杯茶，遞了一杯過來。

  他放下書，伸出大掌覆住那隻握住茶杯的纖纖玉指，順勢一杯飲盡，將她攬到懷中。

  「取笑我？」他口中戲謔，雙眼卻直愣愣地盯著沈染染，眼底深邃的如同星辰大海，恨不能將她吸進去似的。

  沈染染心中警鈴大作，忙要從他懷裡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