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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施針

2024-06-12 12:05:40 作者: 向容

  沈染染被他這樣抱著,神奇地竟然沒有被唐突的感覺,就像是小時候靠在父親兄長的懷裡一般,只覺得無比安心。

  耳邊傳來他那強勁有力的心跳聲,撲通撲通有節奏的跳躍,讓她一時慌亂的心情被悄悄的撫平,整個人都安定下來。

  沈染染從他懷裡抬起頭,悶悶地說:「誰說我還沒長大?二嬸都開始叫表舅母幫我物色人家了。」

  熊崢聽到她的話語,眼光微沉,道:「什麼?」

  「表舅母說,過幾個月我就及笄了,要早些物色人家,不然遲了好人家就被挑光了。可是表哥,我還不想嫁人。」父母還沒尋到,怎麼能匆匆忙忙就把自己嫁出去呢。

  熊崢聞言,眉眼間頓時浮現一層冷色:「放心,這輩子你的婚事我說了算。」看誰敢覬覦你。

  不知怎的,沈染染對他有種莫名的信任,他既然這麼說,她便安心地頓首應下。絲毫不覺得由表哥來決定她的婚事有什麼不妥。

  忽然,沈染染想起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她從熊崢懷裡退出來,拉住他的衣袖往外走:「表哥,那人喝醉酒,掉到池子裡會不會死啊?我們趕緊去救他。」

  

  沈染染堅持要求熊崢帶她去荷池確認一下那人狀況,不然要是真出了人命,她可無法想想會是什麼後果。

  熊崢耳目聰明,哪裡不曉得門外有人。他待沈染染一向用心,亦不會為了個不重要的人刻意收斂。

  宋玉顏在門外瞪大了眼,用手拼命捂住自己的嘴,才沒有驚呼出聲。萬萬沒想到竟會讓她看到兩人這般親密的一幕,頓時心如刀絞,連推門而入的勇氣都沒有,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沈染染拉著熊崢趕到那荷花池的時候,池子裡哪還有人影。地上有一大灘水漬,留下許多濕淋淋的印跡。

  她看到這場景,心裡大定,當即就要沿著印跡追去。熊崢一把將她攔下:「你先去席上,我來找人。」

  今日村里幾乎人人都到宋家賀壽吃酒,村道上連個人影都見不著。宋玉顏一個人在家附近的鄉間野道上行走,胸中鬱氣難以排解。路過一處隱蔽的角落,偶爾傳來的竊竊私語聲都成了她心煩意亂地因由。

  這兩日家裡百般勸阻她,不要再去青山村。以前從未有過這樣的狀況,都是她想何時去就何時去,爹娘從來不管她的。如今卻不知是怎麼了?事出反常即為妖。爹娘怕是急著給她定親罷?

  原本婚姻之事皆是父母做主,她並無太多意見。爹娘這麼疼她,必定不會委屈了她。可誰讓她一見熊崢誤終身,眼裡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但一想到熊崢對沈染染百般照顧,對她卻從頭至尾極為冷清,心裡又有些鈍痛起來。一針一針細細密密地扎的她有些喘不上氣來,她閉上眼,無力地捂著心口,蹲下身。額上冷汗沁出,臉色發白。如同患了心疾一般,疼的無法言語。

  「姑娘,你沒事吧?」宋玉顏聞言,勉力睜開眼,眼前是一雙穿著布鞋的大腳,還有黑白色布衣的下擺,瞧這制式大約是書生常穿的瀾衫。

  對方見她動也不動,隱約覺得有些不妥,便蹲下身來。宋玉顏只是突然有些難受,如今緩緩倒也好了幾分,她抬起頭朝對方善意的笑笑。

  那人生的十分高大,即使他蹲著,宋玉顏亦要仰起頭才能看清他。他劍眉星目,十分俊朗,正一臉擔憂的望著她。

  「我沒事。」宋玉顏蒼白的笑笑,她想要站起身,頭卻有些犯暈,胸口刺痛難當,真是站都站不起來。她只好勉力開口道:「可否勞煩公子扶我去那邊亭子裡歇一下。」

  「姑娘客氣了,舉手之勞罷了。」

  等他小心扶著宋玉顏到旁邊避風的亭子裡歇息時,宋玉顏才看清他穿的正是雲棲書院的衣裳。

  雲棲書院算是雲州城裡最好的書院。進入雲棲書院念書的,多半是縣裡拔尖的人才。因此能進雲棲書院,在他們這些普通村里人家眼裡已經算得上是天之驕子了。青山村統共也就兩個孩子在雲棲書院念書,況且年紀尚小,並無像他這般年紀的雲棲學子。

  宋玉顏見此人面生,雖心有感激,卻不想多做應付,只想一個人好好待著,便道:「小女子已無大礙,多謝公子相助之恩。」

  那人彬彬有禮地撩袍在她對面坐下:「姑娘不必多禮,在下略通歧黃之術,方才替姑娘把了脈。姑娘思慮過重,肝氣鬱結,不知姑娘方才可是一時胸悶氣短,胸脅竄痛?」

  「確實如此,近些時日小女子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很是困擾。」她當然知道自己是為何如此,但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又有什麼辦法。

  那人聞言,心下已明了幾分,道:「姑娘思慮過重,解鈴還須繫鈴人。」

  頓了頓,又言道:「姑娘若是不嫌棄,小生願為姑娘施幾針緩解症狀。」

  宋玉顏見他從袖口拿出一個診包,打開一看,裡頭有許多銀針。宋玉顏現在雖然好上許多,卻仍是難受,便點頭應允。

  那人見她同意,示意她挽起袖子,要在她手上臂上扎針。女子身體畢竟不能隨意露出來,而手上及小臂上就有六條經脈匯聚,因此只要對症,在手臂上針灸也有相同效果。

  宋玉顏是村里長大的孩子,並沒有那麼嚴苛的男女大防。但是被一個陌生男子瞧去了藕臂上的肌膚,仍是讓她面帶幾分羞色,蒼白的面孔倒是恢復了幾分紅潤來。

  那人施針時十分專注,宋玉顏瞧了他幾眼,他絲毫沒有察覺似的,一心撲在了針灸上。宋玉顏小時候也針灸過,是以並不害怕。但是他施的針卻與往常其他醫者的施針方式極為不同,一針下去雖不痛,卻似有千斤力道蘊於其中,只聽「啵」地一下,仿佛一下子將經絡貫通一般。過得須臾,扎針的穴位便開始微微發熱,一時間整個人都舒暢起來。待十數根銀針全數扎在宋玉顏兩隻玉臂上時,那人額上已是沁出了汗來。他閉目坐在石凳上稍稍養神,一刻鐘之後,他才睜開眼,將針一一拔出,收在另外的袋子裡。

  宋玉顏十分驚異,這才一刻鐘的時間,先前的胸悶疼痛完全消失不見,一身輕鬆。頓時對他的醫術十分敬服。

  「公子醫術了得。小女子十分感激。」

  那人收好診包,依舊放回袖中,抬頭看她,禮貌的笑了笑:「舉手之勞,何須言謝。只可惜莫某隻會醫病不會醫心。還望姑娘愛惜身子,少些憂思才成。」

  說著他兩手一揖,準備告辭。

  宋玉顏見他要走,上前一步,從懷裡摸出一角銀錢來:「莫公子請留步,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小女子這裡有些銀錢,權當謝禮,還望莫公子莫要嫌棄。」作為村里人家來說一角銀錢已經算不得少,但要尋個好大夫卻不見得多。宋玉顏今日身上未帶銀錢,這一角銀錢還是先頭遺留在荷包里的。她不想白白受了他人恩惠,執意想要他收下,以示感激之情。

  怎知那人對她微微一笑,長身玉立,氣度不凡,讓人如沐春風。

  他說:「我只醫有緣人。」留下這句話,他轉身就走了。

  宋玉顏回到母親身邊時,發現沈染染已經不在屋裡了。這時,前頭正巧傳來話準備開席了。宋玉顏便同劉氏扶著宋老太太往外頭走去。

  因為這次為了過這七十大壽,宋家花了不少銀錢心思,席開五十桌之外,還從請了附近村裡有名的戲班子來唱戲。東山根村可是好多年都沒有這般熱鬧了,村民們都搬著長條凳到戲台前占座,孩子們抓了里長家擺在桌上的糕點糖果,嘴裡兜里都塞的鼓鼓囊囊的,開心的同過年一般。

  主宴席就擺在了宋老太爺這位老壽星所在的堂屋裡,這次熊家的人因為戴孝在身都沒有來,坐在主桌上的不是附近的鄉紳,就是遠道而來的貴客。作為熊家唯一的代表——沈染染則被安排在下首的一張桌子上。沈染染與宋玉顏一樣,分坐在宋老太太和劉氏的兩旁。

  方才熊崢親自把她送進宋家大院裡。他身形高大,太易辨認,不便與她一道入內,就一直目送著她進來,也不知他如今是否已經回了青山村。

  她抬頭往四周掃了掃,都是陌生的臉孔。正當這時,身側似乎有一道目光緊緊盯著她。她感應般地轉過頭去,原來熊崢正坐在院外的一顆老樹高高的枝丫上,靜靜地望著她。那棵樹鬱鬱蔥蔥、枝繁葉茂的,極易用來朵藏,若不是他的目光太過熟悉,沈染染興許還發現不了。

  見他直直地望著自己,沈染染便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笑,露出頰上兩個小小的梨渦,顯得十分乖巧可人。

  「染染,你看什麼呢?快吃吧。」沈染染回過頭見劉氏舀了碗雞湯給她,道:「你身子骨這麼瘦弱,可得多吃點。不然一會兒崢哥兒可要說我沒照顧好你了。」

  沈染染正喝著湯,聞言連著嗆了幾聲,她捂住嘴,臉嗆得通紅,悄悄往那樹上瞧了眼,卻正對上熊崢探尋的眼神。

  沈染染不敢直觸他的眼神,連忙轉過身來,喉嚨里的異樣感頓時消散。

  沒想到表哥還有能治療咳嗽的功效。

  聽到她嗆咳的聲音,宋老太太也轉過頭來:「好孩子,慢些吃。」

  沈染染乖巧的應聲是。

  宋玉顏坐在宋老太太身邊,對沈染染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也不知是不是有有個先入為主的看法,便覺得她無論做什麼都有些惺惺作態。

  好好的喝口湯也能嗆著,真不愧是無父無母的孤女,一點教養也沒有。

  兩人坐得這般近,令她一點胃口都沒有了。她抬眼四周圍打量了一圈,發現隔了兩桌的位置有個眼熟的白衣瀾衫的男子。那人側對著她坐著,那眉眼輪廓可不正是給她施針的莫公子麼。

  她一向對這些沾親帶故的親眷朋友不大關心,裡頭的各家盤根錯節的關係也不願意去了解。劉氏見她這般憊懶,也不逼她,想著等她訂了親了,再與她說一兩句也不算遲。方才在屋裡,各家女眷聊天打趣時,她也是心不在焉。是以她只知與宋氏熊氏相熟的莫家有好幾戶,卻弄不清拿莫公子到底是哪家的了。

  方才他那針技著實有些神,才那麼一小會兒,不適感就全消了,有機會還是要向他好好道謝一番才是。

  另一頭的沈染染同樣有些食不下咽,任誰被人盯著,都吃不下幾口飯吧。她看了看隱蔽在樹葉之中的熊崢,輕嘆了口氣,就放下筷子,藉口回青山村了。劉氏不放心她一人回去,特地叫了人,哪知沈染染只紅著臉,推說不用,卻不說緣由。直到兩人出了門,才發現熊崢駕著牛車早早地在不遠處等著了。劉氏揶揄的瞧了沈染染一眼,令她頓時羞得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了,直低著頭,快步往牛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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