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表露
2024-06-12 12:05:22
作者: 向容
人都說喝酒容易誤事。她從未飲過酒,哪知道這般淡的甜酒釀也能讓她醉的不省人事。以她現在的酒量來看。酒這東西,她是萬萬不能沾的。幸好昨日是熊崢,若換個其他人,恐怕她要出大事了。
匆忙起身洗漱完,她破天荒的跑了十圈,只想把今早的尷尬忘個精光。可世事就是如此,越是想忘記就越是忘不了。
整整一早上,沈染染像個鴕鳥似的躲著熊崢。早膳也是一人躲在廚房裡對付過去就算了。哪知一碗青草綠色的汁水被忽然擺在沈染染面前,她疑惑地瞧了眼身旁的人。
「芹菜汁可解宿醉頭疼,快喝。」
沈染染醒來之後就頭疼難受,想著一會兒午間睡一覺興許就好了。只是沒想到熊崢想的這麼細心周到。她端起碗遞到他面前:「你要喝麼?」
熊崢昨晚也喝了不少酒釀,應該也要醒醒酒吧。誰知聽他說道:「這酒釀我就是喝上一缸也沒事。」
沈染染一下子被他深深地打擊到了。會喝酒了不起啊。
她皺著眉頭,捏著鼻子,好歹把那碗味道奇怪的汁水給灌了下去。因這烏龍的同榻事件,沈染染一整日都端坐在房裡做繡活,輕易不敢出門,緊趕慢趕地總算把一雙男鞋納好了。趁著熊崢出門去里長家的功夫,她悄悄把鞋子放到他屋裡桌上。也算是她醉酒胡鬧的賠罪,希望能穩妥地將這件事情揭過去。
熊崢的鞋子早磨的不成樣子了,底都快磨穿了,鞋面腳趾處也有些稀開了,很快就要破出來。他一個男人家大約也顧不上這些。作為家中唯一的女子,沈染染覺得幫他置辦衣衫,是她的本分事。
熊崢真是太勤快了,最近他都呆在家中,家裡家外的事情都讓他給包圓了。連房裡的夜香也是他每日挑出去的。若非換下來的衣衫被沈染染藏起來不讓他洗,只怕他也會二話不說就把事情幹完了。
明明她才是個蹭吃蹭喝的人,如今倒像個米蟲一般,被他嬌養起來。她也無可奈何,只好專心做起了繡活,瞧著這進度再過幾日就能完工了,到時候也不知能得幾個銀子。
夜裡,沈染染坐在燈下繡擺件。熊崢切了一盤西瓜進來。她眼尖的一眼就看到他腳上穿的新鞋。也不知是不是油燈太暗,瞧不清,此時的熊崢眉眼看起來十分柔和,與常日的冷峻全然不同。
沈染染見他穿上了,自然很高興,抬頭問道: 「合腳麼?要是不合適的話我再改改。」
熊崢盯著她看了半晌,低低地道了聲:「正好。」便轉身出了房門。
這日,依舊是極熱的天氣,沈染染整日呆在家中做繡活,熊崢就想著要帶她到附近轉轉,但又怕她中了暑氣,就去里長家把牛車拉了回來。兩人用過早飯一道出了門。
牛車行的不算快,過了好一會兒到了臨湖的一片良田,遠遠望去,成片的稻田像水面一樣,微風吹來,波濤陣陣,連綿不絕,煞是好看。
「這一片地都是我家賃出去的田,每年收的糧食都換成了銀錢,家中沒有存糧。但要養你一個還是盡夠的。」
沈染染瞧著這一片望不到頭的田地,心裡感嘆不已。原本還以為熊崢只是個薪俸微薄的伙頭軍,至多算個富戶。沒想到這人竟是個深藏不露的大地主鄉紳。這麼大片地也不知有多少畝?
仔細想來他家房子在村里雖比不上里長家的氣派,但也是數一數二的青磚大瓦房。之前給她的那張戶口牌上似乎也寫了他家有多少畝地,但她當時沒細看,只看見上頭寫了自己的名字就已經高興壞了。現在想來,他一早就告知過自己,他養得起她。可笑她先前還拿著幾百個大錢說要貼補家用。
熊崢從懷裡摸出一個早就洗白的樸素荷包,看著就像是在哪個成衣鋪子裡買的,款式老舊,也沒什麼繡工可言。他把荷包遞給沈染染:「如今家中只有你我兩人,我時常不在。家中之事還需你費心打點,平日裡吃穿用度、人情往來都需要銀錢。這銀子你先拿去用,要是不夠再與我說。」
家裡所需的東西一向都是熊崢買的,也無需她花什麼錢,除了買綢布針線之類的,她也沒有什麼地方需要用到銀子。真要買什麼,手裡的幾串錢也足夠了。她整天呆在家中,與村子裡其他人也不熟,沒什麼人情往來,根本用不到錢,堅持推辭不收。
熊崢不容置喙地把荷包又塞回她手裡:「過些日子我可能要出趟遠門,萬一有什麼事,你可以去找二叔二嬸,這銀子你拿著也可以有些防備。」
「出遠門?表哥是要回軍營麼?」沈染染聽他這般說,像是要離開很久的樣子,讓她有些意外。
熊崢聽她這般問,低頭看向這個比他矮了兩個頭的小姑娘,說:「只是去辦些私事,來去大約要個把月。這錢你好好收著,以防萬一。」
這時,突然從旁邊跑過來一個年輕女子,像是沒瞧見沈染染似的,硬生生擋在兩人中間:「崢哥哥,許久不見。」
熊崢對人一向冷淡,連沈染染與他朝夕相處,也難得見他和顏悅色的樣子。放眼整個青山村,大約也只有宋玉顏面對他的冷言冷語,依然甘之若飴吧。
熊崢如此性情,邊城那裡又是重兵把手,想必男多女少,一把年紀娶不上媳婦也是正常的。沈染染雖然不大喜歡逮著機會就貼上來的宋玉顏,但見她對表哥這般執著大膽,也是勇氣可嘉。指不定哪天她還真能融化表哥這座冰山呢。
這樣一想,她對宋玉顏禮貌的笑笑,避到了一旁。熊崢冷眼掃了沈染染一眼,卻見她已經轉過身去。
宋玉顏對沈染染戒心十足,倒是沒想到她今天這麼有眼色,心中一喜,對熊崢笑得更為嫵媚:「崢哥哥,我給你納了雙鞋。」
熊崢瞧都沒瞧她一眼,示意沈染染坐上牛車,道:「不必了。」
宋玉顏好幾天沒見著他了,哪裡肯放過這個機會,上前幾步:「崢哥哥,你腳上的鞋子都磨得不成樣子了,姑姑這才讓我給你納的鞋,你不必有負擔。」
宋玉顏就是這樣,每次她要做什麼都喜歡拿宋氏來做幌子。熊崢被她纏得煩了,沉聲道:「宋小姐請自重,熊某的衣衫鞋襪自有表妹操心,就不勞宋小姐費心了。」
一聲表妹,一聲宋小姐,親疏立現。熊崢對女子,尤其是宋玉顏這樣的女子,從來不講情面,也從不給她們留下不切實際的期望。但宋玉顏不是輕言放棄的人,凡是認定了的,她就會遵從自己的心,堅定的走下去。
她早從宋氏那裡得知,熊崢父母死得早,他娘那頭的親戚也早斷了來往。哪裡還有勞什子表妹。不過是個來路不明的孤女罷了。還不如她這個沾親帶故的真表妹親香些。
以前熊崢雖然也是一臉冷然,但對她還算以禮相待。自打沈染染來了以後,對她卻越發絕情起來。今日竟當著那女人的面,讓她這般難堪。一時間氣的說不上話來,只好忿忿地瞪了沈染染一眼。
沈染染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她一張臉氣鼓鼓地,憤恨地盯著她瞧。
她什麼時候又惹著這位宋姑娘了?
熊崢原本想帶著沈染染看看他的產業,省的她整日待在屋裡做繡活,以為自己養不起她。誰曉得竟在這裡遇上了宋玉顏。他臉色有些難看,語氣冷硬地對沈染染說:「上車。」
熊崢在軍營里從不擔心穿著問題,四季衣裳都按時發放,即使偶爾發不了,他一個大男人隨便應付下也就過去了。因此這次回鄉就帶了套換洗的衣衫,其餘什麼都沒帶。如今鞋子的確是磨損的差不多了。平日裡這種事他也不放在心上,破了就去成衣鋪子買一雙就好了。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沈染染昨日竟給他做了一雙厚底布鞋,針線細密,大小也正合適。因為腳上的鞋還能穿,所以今天沒捨得穿新鞋出門。
至於宋玉顏親手做的東西,他從來不收。可是這個女人總是得了機會就纏著他,若是收了她的東西豈不是讓她打蛇隨棍上,倒時候撇都撇不清。這種女人有時候真是個大麻煩。
不由得讓他想起了柳逸和莫在嫣,一個古板守舊,一個妖艷大膽,兩人完全不合適,也不知怎的卻糾纏在一起,害的柳逸翰林院都不敢去,狼狽逃到雲州做了父母官。他一向對這樣大膽的姑娘甚是反感,對宋玉顏自然也不假辭色。
牛車在路上行了一段,七彎八拐的往山林中行去,忽然前頭有很大的水聲,引得沈染染掀了帘子去看。道路兩旁綠樹成蔭,草木蔥蘢,遠遠的似乎有一泓碧水。熊崢停下車,領著她循聲而去。兩人繞過一片樹林,步行幾十步,眼前變得豁然開朗。那高聳的懸崖如刀削一般筆直挺立在眼前,一條白練從山巔飛流而下,沿著峭壁直擊碧潭中心,濺起一片白色水霧,十分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