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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酒品一言難盡

2024-06-12 12:05:21 作者: 向容

  沈染染一聽她的語氣低了幾分,怕是個難事兒。自己又沒有什麼能耐,也幫不上什麼忙,十有八九是求熊崢的。她對熊崢說白了也就是個外人,怎麼能做他的主呢,連忙道:「表哥一會兒就回來了,到時您同他說吧,表哥人很好,幫得了的,一定會幫您的。」

  豆苗娘就是瞅准了沈染染面薄心善,才開口相求。熊崢高大威猛,全身煞氣,光是被他冷冷盯上一眼,膝蓋都軟了。見了他話都說不利索,怎敢求到他面前去。

  豆苗娘拉住沈染染的手,說:「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前頭我家大龍定下了一個姑娘,原本說好三兩銀子的聘金,可那家出了點事,臨時反口,要馬上拿六兩銀子才肯將姑娘嫁過來。不然就要把那姑娘定給別家了。前些日子我家老爺子生病花了不少錢,又為了大龍的親事把房子擴出去了一間,銀子都花的七七八八了。一時之間哪裡湊得出三兩銀子。我家佃了九叔家二十畝地,想著馬上就要秋收了,把糧食賣掉一點,農閒的時候讓父子倆出去尋個短工,掙些銀錢回來,就能把錢湊出來。只希望九叔能容我們緩些時日還佃租,周轉一下。」

  沈染染一聽,原來是豆苗家銀錢上有困難。難為他們沒有開口借錢,也只是要求晚些交佃租。只是開口對熊崢說這種事,她面上到底有些為難:「豆苗娘,這事我也幫不上忙,最多幫你遞個話,成不成的我也沒有法子。」

  豆苗娘其實在里長夫妻那裡也碰了釘子,實在沒法子了,才求到她這裡的。只希望這表姨姑姑真如外頭人家傳言的那般——九叔對她百般維護,也能聽得進她說的話。

  沈染染喜歡聽豆苗嘰嘰喳喳地說著村裡的新鮮事,家裡弟弟的糗事。可當著豆苗娘的面兒,兩人反而都有些拘謹。

  於是豆苗娘跟豆苗坐了一小會兒,便走了。

  萬萬沒想到熊崢竟然還是個有田地的富戶呢,二十畝地能養活豆苗家八口人,應該也不少了。怪不得他常說養她還是養的起的。

  沈染染暗自笑笑,轉回房裡繼續繡花,想著日後自己也要買些地佃出去,躺著也能掙銀子。

  要不說沈染染是個傻丫頭呢,一點也不機靈,當初那戶口牌上白紙黑字寫著熊崢名下有多少田地,敢情當時就看到自己名字在那戶口牌上寫著,就啥也顧不上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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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頭西斜的時候,熊崢手裡抱著個大西瓜,提著幾隻灰不溜秋的鳥兒回來了。沈染染在房裡專心繡花,等到屋裡光線都暗下來,這才想起飯還沒做,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匆匆往廚房裡去。

  剛走到門口就見熊崢正端了菜上桌,沈染染愣愣的看了他一眼。這人什麼時候回來的?自己竟然一點動靜都沒聽見。她後知後覺的快步走到廚房盛好飯,拿上筷子,端到堂屋。

  沈染染剛坐下,熊崢就把醬雀兒和油爆河蝦、糖醋黃瓜推到她面前。

  今天的菜色不錯啊。他下午出門就是為了特地去弄這盤菜了吧。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醬色鮮亮的醬雀兒,淺淺咬了一口。入口酥嫩,鹹甜相應,意外的好吃。這頓飯令沈染染胃口大開,還多添了半碗飯。

  飯後,沈染染不顧熊崢反對,執意要幫忙。於是,兩人一同收拾碗筷、洗鍋洗碗,頗有一種居家過日子的感覺。

  「表哥,剛才那碗紅燒的是什麼?」

  熊崢頭也沒抬地提了一桶井水上來:「鵪鶉、麻雀。」

  「你用箭射下來的?」沈染染顯然比較好奇。

  熊崢見她感興趣,抬頭看著她說:「下回有空一起去。」

  沈染染一聽,有些躍躍欲試,忙道:「好啊,一言為定。」

  熊崢隨口問道:「河蝦是誰送來的?」

  沈染染突然想起豆苗娘的囑託,一時之間又不知道如何開口,便道:「豆苗娘說是今天大龍捕來的,給我們送來嘗個鮮。」

  「我們」這個說辭,一下子取悅了熊崢,他目光閃了閃,繼續低頭做起事來。統共沒幾個碗,唰唰唰就給他洗完了。

  沈染染端了湃好的甜酒釀到後院新搭的涼棚里,又端著豆苗娘做的酒釀圓子分了兩小碗,一碗遞給熊崢,一碗留給自己。

  甜酒釀在井水裡湃了很久,十分涼爽,熊崢只把他當成涼水喝,解解渴。沈染染覺得味道清甜可口,爽而不膩,吃完了酒釀圓子,又逕自倒了點甜酒釀來喝。不知不覺多喝了些,臉頰漸漸有些發熱。

  他們雖說住在一處,除卻一日三餐飯時,卻少有這樣相處的時光。熊崢素來寡言,沈染染一時也想不到說什麼,兩人就這樣坐在涼棚里默默喝甜酒釀,相對無言。

  她猶豫了半晌,還是忍不住道:「表哥,今日豆苗娘來找你,但你不在。她說要給大龍定親,但對方臨時多加了三兩聘銀,一時之間周轉不來,想要緩幾個月交佃租。」

  熊崢的佃租一向都是里長夫人幫他打理的,他人在軍中也從不過問這些。豆苗娘怕是在里長夫人那裡碰了壁,所以想到他這裡碰碰運氣。

  沈染染哪裡知道這些事,瞧他不言不語的樣子,以為他不同意。想想豆苗一家八口賃了二十畝地,如果熊崢家統共這麼多地,佃租要是收不上來,會不會導致他吃不上飯?更何況現在又加上自己這麼個累贅……這麼一想,沈染染頓時有些後悔開了這個口。

  她從懷裡摸出一個錢袋,遞給熊崢:「表哥,方才豆苗家的事就當我沒說。家家都有難念的經。能得你照顧我已經感激不盡了。這裡是我先頭賣絲帕剩下的錢,雖然少,但多少也可以填補些家用。」

  熊崢搖了搖頭:「你這點食量還不至於吃窮我。」

  沈染染聽他這麼說,點了點頭:「擺件也快繡好了,到時得了銀子,真到了捉襟見肘的時候,大不了我養你。咱倆怎麼都餓不著。日後找著爹爹,讓他贈你百畝良田,你也就不用擔心糧食不足了。」

  熊崢聽她說話不著四六,便抬頭瞧了她一眼。目光迷離,兩頰緋紅,整個人正襟危坐,十分乖巧的模樣,只怕已有七八分醉態。

  熊崢將她手中的瓷碗挪開,好叫她少吃些酒釀。誰知她見熊崢把碗搶走,淚珠子就這麼掉下來,嬌叱道:「好你個大鬍子狗熊,快把糖水還來。」

  熊崢怕她吃多了頭疼,乾脆一咕嚕把她的酒釀喝了個精光。

  「狗熊,你無恥。」

  沈染染撲上去一把抓住自己的碗,用力一拉,搶回來。她低頭一看,碗裡空空如也,一滴不剩,手上還扯了一團黑乎乎毛絨絨的東西。她憤恨地往地上一扔,順便狠狠踩上幾腳,眼裡的金豆子立刻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邊哭邊喊:「把糖水還我……娘親做的糖水最好吃了,我還要吃……」

  熊崢望著面前這個喝醉了哭作一團的沈染染,冷淡地眼裡少了些疏離,多了幾分關切,而更多的卻是無奈。沒想到平日裡聽話乖巧的沈染染酒品真是不敢恭維,怕是醉得厲害了。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邊,打算把她扶到屋裡去。

  「啪!」

  熊崢白皙的臉上頓時出現一個紅色掌印。

  「你這個大鬍子狗熊,膽敢碰我,待我大哥哥回來定要你好看。」說著一把推開他,搖搖晃晃地走了。

  熊崢背著光,眼神隱在陰影處,讓人瞧不清。他的目光緊鎖著前頭那踉蹌的身影,見她差點要摔了,又抬腳追了上去。沈染染喝高了哪裡分得清東南西北,摸到一間房裡,隨意脫了外衫,往床榻一倒就睡著了。熊崢上前輕手輕腳地給她脫了鞋襪,將她擺正。正要給她蓋薄被之時,她忽然扯住他袖子,用白滑的臉蛋摩挲了一下,嘴裡喃喃著什麼,又睡過去了。

  「大哥哥……」

  翌日一早,天未光。

  到了每日晨起操練的時辰了。沈染染人雖然還沒醒,眼也沒睜,意識卻已經醒來。她照例在床上翻滾一下,手裡摸到了一個溫熱發燙又綿軟的東西。再摸一摸,還有些硬硬的。她驀地睜開眼,只見一張毛絨絨的大鬍子臉近在眼前,離她不過一掌的距離,一雙發亮的眼睛正盯著她瞧。那眼神深幽的讓人不敢多看。她慌忙坐起身,發現一隻手正按在他的胸膛上,頭猛地一暈,腦袋裡頓時一片空白。

  她怎麼會跟熊崢同榻而眠?不會是她不要臉的自薦枕席了吧?這不可能啊。她向來只把熊崢當做兄長看待,又怎麼會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來?

  她低頭看了看他穿戴完好的衣衫,淺淺的吁了口氣。熊崢見狀,微斂下眼,扯了扯袖子。沈染染這才發現自己正牢牢抓著他的袖子不放,那淺色的布料被她揉捏得皺巴巴的。她突然像被什麼東西燙到了一般,忙不迭地撒了手。熊崢隨即轉身下榻。也許是剛睡醒,聲音有些沙啞:「以後莫要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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