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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表姨奶奶

2024-06-12 12:05:19 作者: 向容

  到了家門口,熊崢習慣性的反鎖大門。

  豆苗跟上去,瘦弱的雙手抵著門:「九爺爺,讓我照顧染染姐吧,實在不行給她擦身上藥也行啊。」

  沈染染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青山村自己的房間。想要坐起來,卻覺得全身都有點使不上力,其他倒是無礙。如今再想起那隻野豬,仍是忍不住一陣後怕。

  「別亂動。你身子還虛著。」熊崢小心將她扶起,讓她靠在自己身上,給她餵了口水。因為離得太近,鼻尖溢滿了他干冽清爽的氣味,沈染染略微感覺有些不適。

  「餓不餓?」低沉略帶磁性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原本冷冰冰的聲線也變得柔和。沈染染一時無法習慣熊崢的轉變,有些尷尬。

  「我……我沒事。」她一咕嚕起身,趿鞋下床,「你看。」話還沒說完,頭上一陣犯暈,噗通一下又跌回床上。

  熊崢大臂一攬,穩穩托住她腰肢,讓她得以坐穩。

  「莫要逞強。」

  沈染染尷尬了半晌,好歹從牙齒縫中擠出一個 「嗯」字。也許是看出小姑娘的僵硬,他不著痕跡的鬆了手站在一邊,將兩人的距離拉開。

  自從山裡有了那吊睛猛虎,山中的走獸都往深山裡跑。待那老虎死後,村邊的林子裡稍大點的走獸都沒有,十分安全。村里就有人時常上山砍柴、採摘,只是沒料到老虎不在家,野豬也能稱大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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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事兒說來也是巧了。今日出來覓食的野豬正撞上上山砍柴的村民,原本悄悄避開,也就相安無事,哪知兩人一對眼,打起了野豬的主意。只可惜兩人自恃藝高人膽大,幾次出手都沒有將這頭蠻橫的大野豬拿下,反倒將它徹底激怒,使得兩人負了傷狼狽而歸。

  野豬正在林子裡四處找這兩人,沒想到正巧遇上了兩個小姑娘,就憤怒地直接衝上去攻擊。豆苗因為爬到樹上逃過一劫。沈染染卻差一點命喪獠牙之下。

  沈染染見熊崢出去了,輕吁了一口氣。她發現身上沒有明顯受傷的地方,裡衣也換成了乾淨的,腳上的襪子也不知何時被褪了下來。那她剛才豈不是光著一雙腳坐在床沿?這身衣裳不會也是熊崢給她換的吧?

  想到這裡,沈染染忍不住用手捂住臉頰,羞恥度爆表。

  熊崢再次進門的時候,就見沈染染紅艷艷的小臉上,眼神一片迷濛,叫人移不開眼。他斂了斂心神,端著盤子走到沈染染面前:「先吃些果子,過會兒就開飯了。」

  紫色的八月瓜、紅色的覆盆子和粉粉的山桃被洗得乾乾淨淨地放在白瓷碗裡,擺在她膝頭。

  沈染染拿起一個八月瓜遞給熊崢:「表哥,這可是我特地采來的,要不要嘗嘗?」

  熊崢從容接過,掰開來,咬在嘴裡。雖然八月瓜從小到大也沒少吃過,但他卻覺得今天的特別可口。

  沈染染身體本來也沒有什麼大礙,就是受了點驚嚇,第二天就能下床了。熊崢破天荒地沒有叫她操練。也不知是不是習慣成自然,到點她也就自然醒了。等她穿戴好衣衫,出得門來,卻見熊崢半裸著上身,專心致志地打著一套拳。他拳法靈活,拳風凌厲,身法變幻莫測。沈染染雖然不懂拳,卻莫名覺得他的拳法必然十分了得。有時候她甚至看不出他是什麼時候出拳的,倏忽之間,他又已經收了勢。

  一套拳下來,他身上早已大汗淋漓,一身精壯白皙地皮膚晃人眼。沈染染低頭瞧了眼自己手上還算白皙的肌膚,再對比著看看他身上的皮膚,默默地把手縮進袖子裡。

  哪有從軍之人皮膚這麼白的,曬也曬不黑,簡直招人嫉恨。

  沈染染跑去廚房洗漱,灶上早有米粥悶在鍋里,一時米香四溢,引得她飢腸轆轆起來。再看院子和堂屋也被他灑掃過了。看來自己想要幫個忙也是沒什麼機會了。

  於是,她按照熊崢給她定好的規矩,勉力跑完六圈,回房擦洗一下,吃過飯,就坐在屋裡琢磨擺件繡屏的花樣子。

  雖然半月的時間不算短,但因為沒做過這麼大的繡件,她心裡還是有些沒底。一連幾日,都窩在房裡琢磨。這回她繡的是雙面繡,牡丹花中一隻白貓兒正在在撲蝶。大致的形態已初見端倪。瞧上去栩栩如生,惹人喜愛。

  染染喜歡這樣有奔頭的日子。每日裡做著自己擅長的事,又能掙銀子,假以時日攢下些銀錢,再買上十幾畝地,說不定就能做個地主婆了。

  彼時她不知道,青山村都是屬於熊姓人家的,所有可以耕的田,附近的山,早就是人家的私產。農民靠地生活,把田地當成命根子,哪有人會賣地啊?這也就是她自己發的黃粱美夢罷了。

  熊崢這三四日沒有去縣衙,躲在後院裡做木匠活。兩人各自做活,幾日都不出門,這讓村裡的長舌婦們又開始在他們背後嘀咕起來。

  山上被他殺死的那頭野豬早被他拖回家殺了,切了一扇送去二叔家。天氣熱,食物容易壞,餘下的一扇就都用鹽醃了,掛在廚房裡。

  野豬肉味道偏膻,要做好吃大多口味偏重些。熊崢放些辣子香料燉了一鍋。沈染染吃不得辣,又嫌野豬肉膻味重,一筷子也沒動。

  熊崢見她每日裡只吃些菜蔬和白飯哪裡能長出肉來,搖了搖頭,收拾好手中的木匠活,便對沈染染叮囑一聲,拿上傢伙什上了山。

  「甜酒釀,賣甜酒釀咯……」院外傳來小販婉轉吟唱式的叫賣聲。

  「等一下,給我來兩碗。」不一會兒,院外又響起豆苗的聲音。

  自從那日在山上遇險後,沈染染就沒見過豆苗,也不知當時有沒有把她給嚇著了。沈染染打開門,笑著跟她打了個招呼。

  出事那日,豆苗本來想要幫幫忙,給沈染染擦身換個衣裳什麼的。熊崢見她年紀小,也做不了什麼,便謝絕了。所以她到現在都沒有見過沈染染,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豆苗父親是家中長子,與父母同住,其他兄弟早已成家分了出去。豆苗在家中行二,上頭有個十五歲的哥哥大龍,七歲的大弟二龍,和剛滿三歲的二弟小龍,一家八口就住在熊崢家隔壁。她父親是村里干農活的好手,又是個手巧的篾匠,家裡日子總算過得去。

  沈染染見那小販從小板車上掀開一塊厚厚的布蓋子,下面是幾個裝滿了酒釀的大瓦盆,打開木頭蓋子,裡面的甜酒香撲面而來,只見玉色的酒釀汁水裡全是雪白的米粒,像是一碗稠粥一般,在日光下泛著晶瑩的光澤。

  沈染染沒見過這東西也不知好不好吃,只聞著那甜津津的香氣就忍不住饞涎欲滴。只見小販用木瓢舀了整整兩瓢,倒入豆苗捧著的陶盆里。豆苗趁機用小指沾了沾酒釀汁塞到嘴裡,笑得可甜了。

  「豆苗,這個酒釀就這麼吃麼?」

  豆苗搖搖頭,忙說:「我爹喜歡放到井水裡湃涼了喝,幹完活回來喝上一碗,他就愛這一口。我和哥哥弟弟就喜歡加上果子和糯米圓子吃。染姐姐你沒吃過麼?我回去跟娘說,也給你做一份。」說完,豆苗也不管沈染染如何拒絕,就匆匆跑回了家。

  熊崢早上幹完木工就拾掇了東西出門去了,並未說晚上是否回來用飯。沈染染想著等他回來,也讓他喝上一口湃涼爽口的酒釀,就掏錢也買了一碗,學著豆苗的說法將它湃在井水裡。

  沒想到還沒等來熊崢,豆苗娘卻領著豆苗上門來了。她端了碗做好的酒釀圓子和一小桶活蹦亂跳的河蝦進來。

  沈染染故意板起臉,瞧了眼豆苗。明明都說不要了,怎的還真的拿過來了。

  豆苗嘿嘿一笑,喚道:「染姐姐。」

  哪知豆苗娘聞言,在女兒後背輕輕一拍:「什麼姐姐,要叫表姨奶奶才對。」

  沈染染一聽,頓時苦了臉。熊崢的輩分當真不小,她才十四歲,竟一下子就升級成了奶奶級。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她都不知該如何稱呼豆苗娘好了。

  「您來這麼久了,也沒上門打聲招呼。這是我剛做的酒釀圓子,這個呢是大龍剛從河裡打來的河蝦,家裡也沒什麼東西,就給您嘗個鮮,可別嫌棄啊。」說著就自顧著把東西搬進廚房裡去了。

  沈染染一時也不知怎麼接話,只好說:「您太客氣了。應該是我去您家拜訪才對。」

  豆苗娘擺擺手,拉著沈染染坐下:「表姨姑姑,您莫客氣,咱們都是本家,您平日裡一個人在家怪孤單的,可以到叫豆苗陪陪你。豆苗這孩子上回帶您去山上闖了禍,還沒來跟您賠罪呢。」

  「快別這麼說,那不過是個意外罷了。況且我也沒什麼事。」

  豆苗娘見她這麼說,心裡倒鬆了口氣。這表姨姑姑的確是個心善的。家裡那件事……說不定讓她跟九叔說兩句,還能有些轉機。

  她猶豫了半晌,還是張了口:「表姨姑姑,不瞞你說,我這次上門,也想求個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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