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2024-06-12 05:08:16
作者: 盧漢文
營地派人連夜將兩名遇難軍人的軀體抬了回來。當他們趕到遇難地點時,阿喜人已經離開很久了。從著彈痕跡來看,兩名死難者是被槍彈從後面擊中身亡的,極有可能是在回返途中,被阿喜人發現後跟蹤,從背後襲擊遇害。
顯然,兩具屍體還遭受了翻動搜查,所有的金物也不見了,白帕字條也不見了,還有雷射槍和望遠鏡,阿喜人拿走了感興趣的一切。
無語,無言。基弗里中校一直鐵青著臉。
諾亞營地舉行了簡短的悼念儀式,準備第二日,選擇一個地方安葬。魯克院士建議安葬在東邊靠近雪河的地方,那裡風景秀麗,地勢偏僻,正好可作為以後地球人的公墓。私下裡,他對徐豹說,那裡風水極佳,是陰宅的上上之選。
基弗里支隊的人都睡不著,他們忙碌著做兩口薄棺材,準備用作最隆重的土葬。他們非常認真的削著,鑿著,敲著,真的是精工細作。或許忙碌能夠減輕悲傷吧。
而另外兩個支隊的人,在指揮官的囑咐下,陸續的回到了他們休寢的營帳,儘管不時還從人中間聽見一聲唏噓。其中很多人,都或多或少參與了一會兒棺木的製作,藉此表達哀思。
特製的,以阿喜星時間為標準的電子鐘,顯示已經到了子夜,再過幾分鐘就是第二日了。基弗里中校讓戈林曼少校帶領手下做工,自己則親自去守靈。
靈前燃著一堆火,火光照著基弗里的英俊的臉,跳動著,變幻著。徐豹查營經過這裡,這已是今天的第三次查營了。他拍拍基弗里的肩膀,勸慰了幾句,便就寢去了,他不能耽誤明天的事。
夜深深,火光跳動。做工軍人們不時的喧嚷聲,沒入茫茫的黑夜中,顯得多麼的微弱。
「我向隊長正式請求,我將帶領我的支隊過河去。」
第二日,安葬完畢兩名殉職的軍人,回營的路上,基弗里向徐豹請求。
「過河去,幹什麼?」徐豹停下來了,其他人也跟著停住了腳步。
「趕走阿喜人,殺光所有牲畜。」
「對昨日事件進行報復?」
「這是正義的報復,他們理應付出代價,否則,我們將成為無能和孱弱的笑料。」
許多讚許的眼光立即射了過來。
「這會引起大規模的戰爭。」
「上校害怕戰爭嗎?」
徐豹不予回答這個幼稚的問題。
「我們的退縮與忍讓並沒有換取和平和理解。相反,第一分隊和第二分隊已經開始他們勇敢的進攻了。」
「要擊潰阿喜牧民是很容易的,但是,隨即到來的,將是阿喜人的大部隊,我們還不能對抗他們的人多勢眾,以及威力巨大的重型武器。加和正夫上校的遺憾不能重演。」
各個支隊的首領都圍聚過來了,他們特殊的職位使他們能夠離徐豹最近,因而可以很好的發表個人看法。
副隊長東條巴莫少校接上話說——他顯然忘記了按照職位高低他發言的名次應該還在後面——他說:「可是今天的痛苦是誰帶給我們的呢?別老是拿加和正夫上校說事,上校是英雄,他是戰死的,象櫻花一樣燦爛地綻放。將來一定會在加和正夫上校的墓地前立上一塊方形尖碑。」
基弗里也接著說:「憑藉我們超越的通訊偵察技術,阿喜人根本找不到我們。在他們重型部隊到來之前,我們可以遠遠的避開,迂迴作戰。」
「中校想過沒有,那樣會丟掉營地。」
所有的人,除魯克院士外,都未料到徐豹上校會這樣說。丟掉諾亞營地,瞧隊長的模樣,好似丟掉了首都似的。
「我們和第一第二分隊都不一樣。可以明確告訴大家,這裡或許是地球人未來的家園。避免大規模的戰爭是必須的。」魯克出來為徐豹辯護。
總部對徐豹上校作過什麼指示,其他人無從得知,不過,他們暫時都沉默了。這沉默中包含著疑問。
「這裡的緯度,最適合於飛船起飛。它將會是太空基地。」魯克進一步解釋道。
一行人一路再也無話,沉悶的走回了營地。
這件事過後,營地中反而平靜了幾日,誰都不再提渡河報復的事。南邊,阿喜人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衛星攝像儀偵察到,仍舊有阿喜人重複地到他們獲得勝利的地方查看,雖然不見了屍體,他們暫時也沒有想到渡過河來擴張他們的戰果。
人人幾乎都把閉悶著的那口氣發泄在日常工作中,所有勞動速度都加快了許多。當鹿砦完全圍住營地時,開墾過的土地已經全部播下了種子,還有一片蕨菜,甘藍和西紅柿,甚至窪地里近兩畝的面積種上了生長快速的空心菜,營地積存的食物也比較豐富。隊中人人都學會了如何迅速捕殺到長耳鼠等為數眾多的食草動物。
徐豹對營地建設的進展非常滿意,他已經開始率隊測量地塊,平整土地,劃分任務,砍伐堆積木柴,著手建立鍛燒礦石以獲得石灰的土窯,一切都是在為建立一個簡易工廠作準備。不過在進一步勞作之前,慶祝晚會和游泳比賽的日子到了。
游泳比賽在趵突河裡舉行,起點和終點都在北岸,參賽者需要從北邊攜帶一面紅色旗子跑過一百米的路,跳入河中游到對岸,距離約為一百五十米,然後將手中紅旗換成對岸的藍色旗子,再游回來,將藍色旗插在原來插紅旗的地方。
每次有五位選手參加,最後以時間最短的三人為優勝者,他們將分別獲得用軟樹枝編成的「桂冠」,和晚餐時特別增加的一份烤肉,以及一枚金質獎章。那獎章是用金幣錘壓刻制的,做工雖然顯得粗糙,卻是貨真價實的黃金。
所有一百零六個男人當中,倒有九十人報名參賽,有一個來自西班牙的女人,長得高大健壯,也報了名,在同一個組的五人當中,她竟然是第二個到達的。後面的三個男人理所當然地受到了訕笑。軍人們個個奮勇爭先,互不相讓,不少的參賽者也以摔倒或魚躍觸地引起了一陣轟笑。那真是一個熱鬧快樂的日子,仿佛所有的壓抑、悲傷、勞累、憂慮,全部在撲騰跳入趵突河的一剎那間,溶化在奔流的河水裡了。
通訊官譚力少校告訴徐豹,南面八指國(即畢喜共和國,八指國之名和後面的西番國,都是艦隊總部根據阿萊斯分隊攻占火山堡之後,所獲的地圖所示來命名)的牧民有所動靜,他們藏身於一個高崗上,可能在藉助望遠鏡觀察諾亞營地。
「那正好,希望他們能傳達給國王一個友好的信息,我們是友善和平使者,我們追求生活的快樂。我們也安守此土,無意再進一步冒犯他們。」
徐豹說,他認為八指國是一個王國,擁有至高無上的國王。他進一步吩咐道:
「決不要讓他們任何進攻偷襲的企圖得逞。要密切注意。」
「放心吧上校,八指國的一舉一動都無所遁形。」
此時,比賽已經結束,所有的人都在等著他們的最高首領來頒獎。徐豹把這一榮譽讓給了魯克院士,作為對長者和智者的尊敬。人群中響起一片掌聲。夏雅惠子也鼓起掌來,上校的謙遜在此刻贏得了她的讚許。
在這片歡樂的人群中,最不開心的,當數基弗里中校了,他下定決心要大膽的一展風采,不能再拖沓下去了。
晚餐比平日裡要早一些,結束後,大家忙碌著布置篝火會場。所有閒著的沒有值班任務的人,圍坐四堆木柴旁邊的時候,離天黑還早得很呢。大夥盼望著快樂放鬆,盡情逍遙的晚會開始,已經迫不及待。
篝火晚會開始了。首先是趁天光尚亮,表演各自絕活。
第一個上場的是來自中國滄洲的陸軍特警少校——他已經把警銜換成了軍銜。他比劃了一陣後,將了一根胳膊粗的石條,按在大石上,揚掌猛砍,空手劈斷了石條,接著又是一根,最後一根按在大腿上,總共接連揮掌劈斷了五根。劈完石條,特警少校面不改色心不跳,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激動的由衷的叫好聲。
基弗里中校第三個上場。他整肅戎裝,腰間環插的六柄雙刃飛鏢格外引人注目。二十步開外,立著一根兩米來高的木樁,木樁只有小腿粗細。基弗里兩隻手都舉起來了,雙刃飛鏢發著寒光。
「嗖嗖」,幾乎是同時,也看不清左右,飛鏢哪支在前,哪支在後,噌地,一上一下釘在了木樁上。兩支飛鏢相距約半米。
「好!」有誰叫了一聲,跟下沒有人再叫嚷了,都屏住了呼吸,等待基弗里下一個動作。
只見基弗里輕舒大掌,撥出第三支鏢攤於掌上。他背轉身,突然向後一仰,上身幾乎和地平面平行了,接著甩手一鏢,噌地釘上了木樁,剛好扎在原來兩鏢正中間。
這一次,誰都沒有出聲。
基弗里突然躍起,居高臨下,手舉過頭頂,手腕一抖,第四鏢立刻插在了上面兩支鏢的中間。
讀者或者觀看過田徑賽中的擲鐵餅,運動員快速旋轉著將鐵餅擲出去,現在,基弗里中校就是這樣原地迅速轉了兩圈,手一晃之間,第五鏢穩穩的釘在木樁上,位置恰好是下面兩鏢的正中間。
一名中尉走上前去,察看五支鏢的位置。五鏢之間的距離,就是牽了尺子來量,也是一樣的,整齊劃一,距離相等,精確地處於一條線上。他吐了一下舌頭,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腰忽地往下一躬,害怕似的退了回來。這個動作引發了一陣鬨笑。
第六支鏢已經握在了基弗里中校的掌中。基弗里並不急著發鏢,一動不動注視著前方。
暮色已起,晚風中,基弗里迎風而立,風吹動了他一身迷彩戎裝,落霞餘光象在基弗里的臉上鍍了一層金,真是玉樹臨風,動人心魄。此刻,人人屏息凝神以待,睜眼欲看基弗里最後一鏢飛向何方。
突然,基弗里往前跳了兩步,一個前空翻,人未落地,還未待人們看清,鏢已經發射出去。
一時里,許多人都傻眼了,因為他們沒有聽到先前那樣熟悉的噌的一聲。木樁上明明白白的只有五支鏢,第六支不知飛到哪兒去了。
最後一鏢難道竟然脫靶了,有的人已經開始搖頭,為最後這一刻的失手遺憾。
還是那名中尉,再一次走出人群,徑直向木樁方向走去,到了木樁處,也不停步,又向前走了十幾步。他彎下腰,站起來時,手中已經舉著一支雙刃飛鏢。
「啊呀,蜻蜓,不不,是象蜻蜓一樣的飛蟲。」中尉一邊叫著,一邊往回跑。原來,鏢尖穿透了飛蟲的胸腹,把它釘在了地上,基弗里發鏢之前,已經看見飛舞的巨大飛蟲了。它象半個畫眉一樣大小,而它的遠親正是阿喜人最喜愛的食物——大螞蚱。
先是一聲巴掌響,隨即掌聲海潮一般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