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2024-06-12 05:08:17
作者: 盧漢文
暮色越來越重。跳動的篝火照著跳躍的人們,沉浸在自由放鬆的歡樂中。諾亞營地忘記了悲傷,孤獨,陌生的憂鬱,危險的惴懼。每一處火光,就象一朵綻開的快樂之花。
一個海軍陸戰隊少校掏出了一直陪伴著他的口琴,吹起了E·瓦爾特托菲爾的西班牙圓舞曲。分隊裡有識得此曲的,隨聲哼著附和起來。接著,平整的草地上,便有了一雙雙腳伴音而舞。
夏雅惠子沿河邊走著,步履緩慢,象一個離群索居的隱士。遠方火光中跳動的歡樂與她鬱鬱不樂的表情對比鮮明。她被面臨兩個抉擇的煩惱糾纏得心煩意亂。她也一點沒有注意到,一個輕靈矯健的身影也悄悄跟在了後面。
許多蚊蚋一樣的小飛蟲圍著夏雅惠子前後飛來飛去,揮之不去的嗡嗡聲更增添了煩亂。這些被動物分類學家暫時命名為沼蚊的飛蟲,是諾亞營地最討厭的。晚上睡覺前,為了避免沼蚊的騷擾,首先得點燃一種被植物學家找到的干樹葉,在帳篷內熏一通,類似於薰衣草香味的香氣久久不散。然後緊閉帳門,只通過一個密網窗口通氣,方能睡上一個安穩覺。
夏雅惠子停下來,站住了,靜靜的思索著。既然獨自一人仍舊無法理清頭緒,還是回去的好,但是她沒有向後轉身,又走了起來。
「夏雅惠子中校還要往前走嗎?」基弗里中校突然在身後不遠處叫道,嚇得夏雅惠子一激靈。
「你已經離營地很遠了。」
「是嗎。怎麼是基弗里中校,你不是在跳舞麼。」
「缺少了惠子小姐,舞會就算結束了。那種活動最需要的是情趣。惠子小姐一個人,離開營地遠了會有危險。」
「呵,難道八指國的人還能泅過河來?」
「今天,的確有許多八指國人出來活動了。他們潛伏在河對岸山後觀察我們,大約三四十個。四處都有。靠近雪河這邊還可能有一種兇猛的齧齒獸,個頭不大,卻狡猾而貪婪。小心為妙。」
「謝謝中校的關心。野獸並不可怕,真該好好的教訓八指國的人一頓才是。」
「啊,夏雅惠子小姐也有這種想法。」
「哦,叫我中校吧。本來,也應該讓八指國,為加和正夫上校一隊人,付出點代價的。」
一想到此事,夏雅惠子小姐不禁聯想到徐豹屢次的提起,屢次蒙羞,便恨恨地想借一場漂亮的戰鬥出出氣。在她支隊下屬軍官中,幾乎人人都有了這樣的想法,這是副支隊長東條巴莫少校暗地裡告訴她的。
「那,找個機會,我們來個瓮中捉鱉,最好活捉一些俘虜回來。」
「嗯,這個主意不錯。既是示威警告,又可藉此了解八指國人的語言。」夏雅惠子表示贊同說。
「啊,惠子小姐——中校想得比我還要周全一些。了解語言,好主意。阿萊斯上校獲得的文字資料,主要是西番國的,對我們來說用處不大。我們需要自己的。」
「是的,阿萊斯上校獲取的是西番國(即巴拉比王國)的文字材料,而且沒有語言。對我們當然暫時用處不大。不過,徐豹上校不是堅決反對渡河活動,以免激怒八指國人嗎?」
「準確的說,只有飛船主管才對我們有絕對的權力。從國家的角度考慮,誰都可以單獨退出聯合行動。」
從國家的角度考慮,誰都可以單獨退出聯合行動。這句話讓夏雅惠子一下子豁然開朗。
她,未來天皇,太和號飛船主管本田一郎大將都得聽命於天皇,唯令是從,誰還能夠指令於她呢?
「好的,等時機成熟,我們聯合行動。」
基弗里中校沒有料到夏雅惠子一下作出了決定,並發出邀請。作為軍人,基弗里除了受命於代達羅斯號飛船,因為他的支隊雖然都從屬於泛歐盟,但是卻是直接代表代達羅斯號飛船的。作為克里將軍的侄子,他也得聽命於艦隊司令。克里將軍不僅是聯合艦隊總司令,同時也是兩艘歐盟飛船的最高指揮官,連飛船主管都得聽命於他呢,將軍豈能容忍妄圖脫離艦隊總部的狂妄行動。
中校忽然後悔衝動地對夏雅惠子建議,這同時也相當於是對對方作出了一種基本承諾。到時候,他真的能與夏雅惠子支隊一同行動嗎?至少,支隊裡的軍人們能服從嗎?
他腦海里激烈地翻騰著,沒有回答夏雅惠子的話。
「基弗里中校後悔了?」夏雅惠子察覺到了基弗里的沉默,也考慮到了她的身份和權力,與基弗里中校的巨大差別。
「惠子小姐的吩咐,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何況是這樣一件彼此合作有利的事。」基弗里堅決的說。
話裡有話,夏雅惠子感到一些燠熱了,她轉開了話頭,說:「基弗里中校今天的表演真是太精彩了。」
「玫瑰的綻放是為了迎接情人的到來。」
夜色中,夏雅惠子看不清基弗里的臉,但是感覺到他離得很近,話裡面的激情再也包不住。
基弗里伸出手去,碰上了夏雅惠子的手,夏雅惠子抖了一下,沒有縮回。
基弗里握著一雙柔荑心潮激盪,但是他只是牽著舉到嘴唇前,輕輕的碰了一下,像是行了一個吻手禮,這個吻,令夏雅惠子怦然一動。
夏雅惠子終於赧然收回了雙手。
寂靜的四周仿佛有意要襯托出愛情的澎湃。基弗里終於忍不住了,他說:「請夏雅惠子小姐答應我,等安定下來以後,作我的妻子。」
沉默了一會兒,基弗里覺得象過了十年,就象茫茫太空中漫長的十年。
夏雅惠子輕聲然而堅決的說:「現在,我,不能答應你。現在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去做。」
「那就是說,希望暫且存放在狂想的匣子裡,等著時間的鑰匙來把它打開。」基弗里終於鬆了一口氣。
「喂!前面是隊長嗎?」忽然有女人聲音叫道。一道光柱閃了一下。
「誰?」
「菅谷沙子少尉。」
「她的耳目倒是很靈敏。」基弗里不滿的嘀咕著。
說話間,菅谷沙子已經走到跟前。她把微型手電筒射向地面,「果然我沒有估計錯,荒山孝郎醫官在尋找你呢,可能有事吧。」
夏雅惠子這才想起自己把衛星通話器關掉了,菅谷沙子是不是說謊便暫且無從驗證。
「一個醫官,文職人員,處處這麼關心隊裡的大事,甚至超出他的權限了。」基弗裡帶著疑問說。
「荒山孝郎醫官其實相當於隊裡的總參謀長,他有軍職。我把他當作叔父一樣尊重的。」
「哦!」基弗里很感激夏雅惠子把自己支隊的一些秘密都告訴了自己。那麼今後,他實在有必要同荒山孝郎醫官建立一種良好的熟絡的關係。荒山孝郎會對夏雅惠子產生影響的。
「那我先回去了。」夏雅惠子已經邁開步,菅谷沙子連忙將手電筒遞了過去。
「為找到隊長走了許多冤枉路,腳都痛了,再也走不快了。我會遲一點回營地。」
「那好吧,基弗里中校樂意陪送你回去的。」不等基弗里答話,夏雅惠子邊走邊說已經走出了十幾步遠,把基弗里和菅谷沙子拉在後面。看起來象是急著會見荒山孝郎,其實是夏雅惠子遵從著荒山孝郎「在大眾場合要和任何人保持距離」的教誨。
「菅谷沙子少尉真是心思縝密啊。」基弗里半譏半諷。此時,夏雅惠子已經走遠的,在黑夜中,連背影都看不清楚。
「中校這是誇獎我啊,不會是嘲笑吧。啊喲,真的,腳都疼了。跳起舞來就沒有停過,又遵命要立即找到隊長,半路上還摔了一跤呢。」
「好像,不能走了麼。」
「腿太軟了,我坐一會兒好不好。基弗里中校如果有事,可以先走,我沒關係的,能摸著回去。」
「都這麼說了,我還能一個人走啊。你帶了夜視鏡嗎?」
「又不打仗。弄那麼複雜幹啥。沒帶。急著要找隊長,抓了一隻手電筒就跑出來了。」
「那,讓你知道吧,齧齒獸的眼力可比你好多了。還有非洲鬣狗一樣殘忍的那些獵食者。」
「啊!」菅谷沙子少尉真的害怕了,趁勢將身體貼近了基弗里。
兩人都沒了手電筒,基弗里伸手去攙扶菅谷沙子,後者便半依半靠同步走起路來。
菅谷沙子談起這天的見聞,特別對基弗里中校飛鏢無敵的精彩表演讚不絕口,不斷重複著,喋喋不休。她的語言和行為,甚至肢體上的一個細小的扭動,都令個中老手基弗里明白,菅谷沙子是愛上他了。
他有些渾渾然且昏昏然。看起來菅谷沙子少尉更象是夏雅惠子的貼身侍女,親密女伴。她對於愛情是有作用的。
「有空的時候,請中校也教教我飛鏢啊,特別是擊落飛蟲那一招。」
「你們女子,腕力不夠,學不好的。」
「那你是找藉口,自我保守,不想教啊。」
「哦,你誤會了,我是說,要教的話,只能學到哪裡就到哪裡,不能強求良好的結果,成不成就不一定了。免得到時候,你又責怪我這個教練不盡心。」
「這樣說來,基弗里君是答應我了。哎呀!沒什麼,踩上一塊活動的石頭我好高興。是,正象基弗里說的那樣,做事不能強求美好的結果。有句愛情上的名言,只在乎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
為這段話,基弗里拍拍菅鼓谷沙子的臉蛋表示贊同欣賞。
「菅谷沙子小姐豆蔻年華,年紀輕輕,就對愛情這樣有感觸了啊。」
羞澀的潮紅立時湧上了菅谷沙子的清秀的臉龐,她的心怦怦直跳。可幸四周很黑,基弗里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