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2024-06-12 05:08:12
作者: 盧漢文
直到營地里開始晚餐,天色漸暗時,徐豹一行人才姍姍來遲。他們攜帶回了兩袋鳥蛋,應該說是兩衣兜鳥蛋。徐豹為此,和另一位中尉只穿著一件背心。儘管一路小心,還是有幾顆蛋碰裂了,迷彩軍服外面都被蛋清浸濕了,散發出淡淡的蛋腥味兒。
晚餐的氣氛是熱烈的。陳誠副隊長帶領的伐木隊進展比第一天快得多,那是更有經驗了的緣故,他們還捎帶回來一些野菌類和可食的野果。這些乾果象板栗一樣的,被他們從樹上敲落下來。鐵板上擱上粗砂,乾果攪混在砂中,炒熟後一剝開,芬香四溢,加上流油溢香的架烤牛鹿肉,第三分隊降落阿喜星上的第一頓較為豐盛的晚餐,使久違佳肴美味的人們,重新體驗到生活的美好。佳肴美味,是美好生活的第一要素。
只有一聲驚叫,稍稍破了晚餐的愉快氣氛,那是一個女子中尉突然發出的尖叫,眾人都看見了她把一個鳥蛋掉在了地上,女中尉一臉驚恐,她的確被嚇壞了。
原來,那隻鳥蛋孵化出了半個成形的胚胎。一個看來喜好旅遊並且見多識廣的中校說出一句俏皮話,一下減去一大半的驚懼,他說,「啊呀,多美妙的越南喜蛋,可別浪費了。真沒想到,距地球幾十萬億公里,還能吃到越南喜蛋。早知到你想減肥節食,留給我多好。」
中校本來是想取悅那位受驚的女中尉,結果反而因為嘴巴的大意,有譏笑女人過胖之嫌,因此背上狠狠地被捶了一陣粉拳。
隨後,他不計恩怨,向因好奇圍攏過來的那些人,炫耀起他所品嘗過的世界各地那些怪異卻令人過口難忘的美食來,他的講演不時引起一陣嘖嘖的稱奇聲。
徐豹上校沒有干涉隊中的任何快樂的氛圍,他對於晚餐食品的種類略感詫異,吃飯時卻沒有說什麼。他的眼光掃過基弗里和夏雅惠子兩位支隊長時,似乎另外看出了什麼秘密。
女人啊,多麼容易見異思遷。徐豹心中酸溜溜的,只得暗中嘆息。
營地第二次擴大會議在營帳外進行。參會的人是各支隊隊長和副隊長,以及魯克顧問,通訊官譚力少校和兩名重要的文職人員,其中包括荒山孝郎醫官。清點人數的時候,夏雅惠子和荒山孝郎還沒有到,甚至夏雅惠子的衛星通話器都關掉了,徐豹對他們神秘的行動感到焦心。他讓陳誠沿著衛星跟蹤器所顯示的地點四周去找一找。徐豹面色凝重,語調沉緩,到場的人都感覺到有重要的事情將會發生,不由得竊竊私語起來。
此刻,借著夜色的遮掩,荒山孝郎正和夏雅惠子作著激烈的交談。荒山孝郎代表著陸軍本部,影響力很大。夏雅惠子則把他當作長輩來尊重。荒山孝郎醫官的真實身份,陸軍醫學院院長,少將軍銜,這時的登陸分隊中沒幾人知道。此時此刻,他已經對夏雅惠子喋喋不休的陳述了一大通。
「公主,你便是我們的天照大神,未來的天皇。世俗事務是由我們去處理的,不要過多的參與決策和事必躬親。任何不明智不成功的決策都會玷污天皇的光彩。普通人的謬誤和愚蠢是不會出現在『高出雲表』的天皇身上,因此要和一切人保持必要距離。我和本田大將剛通過話,神聖的使命時刻都在提醒我們,遵循必須的規範。」
「如你所說就是了,今後努力保持一定距離。荒山君還有什麼話麼。」
「關於是否渡河另建營地,保持獨立行動能力,為開闢帝國疆土做準備,我還要和本田大將他們商議後再作定奪,須得看準時機行動。順著基弗里中校的意思行事,能夠讓我們處於安全的主動中,必要的話,公主——隊長應該保持和基弗里中校的私下聯繫。」
「這就奇怪了,不正是荒山君要求我和基弗里中校保持感情上的距離的嗎?」夏雅惠子似笑非笑。說起這些來她便有些惱火,十年前,她與徐豹險處逢生並相識,暗生情愫之後,被皇室生活顧問探知,便聽過不少類似的一番話了。當時,她還是第三順序的皇位繼承人,雖然最後繼承的可能性非常小,可也處處受到細密的照顧。
「唔,這並不矛盾——」 荒山孝郎正要解釋,陳誠中校從遠處大聲喊道,「嗨,前面是夏雅惠子中校嗎,等著你開會呢。」
黑暗中,荒山孝郎沒有看見夏雅惠子因解脫而俏皮開心的笑容。
野外點起了篝火,充電照明燈青白的燈光和黃色的火光摻和在一起,映著每個思考著的臉,這些臉因嚴肅而神色凝重。
「首先,我要將這兩日考察沼澤的結果和因此產生的打算與各位共商。在沼澤和趵突河之間,因為地質構造運動,橫亘著一道花崗岩岩體石樑,恰好阻擋了水的自然流動,致使沼澤積水不能通過趵突河流入雪河而形成沼澤。如果在石樑上開鑿一條深十來米,長一公里多的運河,則沼澤絕大部分地區可以排除積水,從而變成一片肥沃的平原。如果那樣的話,趵突河河面也將展寬,這樣就需要修建一座橋。我們的顧問,魯克院士已經選好了橋址。我想,我大膽地猜想,這裡就是我們未來的城市所在地。」
說這段話的自然是隊長徐豹上校。
沉默,思考中的沉默,基弗里首先打破了沉默,他說:「一個絕好的見解,一個浩大的工程,然而是不是一個適應的時機呢。過了河,徐豹上校起名的趵突河,到南邊,那邊才是一個美麗富饒的地方。請注意,我說的是已經富饒了,不必再興師動眾去開墾。那裡食物應有盡有,地勢開闊平坦。各位想來知道,今天,我們已經親自拜訪過那裡了。」
「目前,這個浩大的工程的確無法開展,我們現在的目標就是建好我們的營地,並要在附近迅速建立一個燃料工廠,刻不容緩。」
徐豹將話題回到自己的主題。
「為什麼不渡過河去,把那片疆域也納入我們的勢力範圍?」戈林曼少校也緊跟著基弗里中校附和了一句。
「那樣,會和阿喜人直接接觸,他們會把這當作不友好的行為,會認為我們在進行——侵略。要盡一切力量避免戰爭。」
「危言聳聽。戰爭是天生存在的,並不會因為我們的躲避就消彌。」基弗里寸步不讓。
徐豹停下來,看著基弗里,基弗里的目光迎了上去。
徐豹上校淡然一笑,說:「中校說得不錯。即使,我們已經掌握了阿喜人的語言文字,能夠藉此,向阿喜人表達出我們和平的誠意,再向阿喜人道歉,作出賠償,改變他們對我們的觀念,誤解;即使我們做了能夠做到的一切,步步忍辱負重,戰爭可能還是不可避免。但是,現在,以我們分隊的具體任務而言,卻要竭力避免任何戰爭。時間不待。這也是總部的意見,或者說,命令。各位若有異議,可直接向總部提出,無須分隊來轉達。在我們沒有改變目標之前,任何違反此命令的人將軍法從事。我說的是整個艦隊的總體目標。」
徐豹突然之間變得如此強硬,咄咄逼人,此話仿佛一下子擊中了基弗里中校的要害。中校萬萬不敢對自己的伯父,盟軍總司令克里將軍,有半點違抗,他是一個稱職的軍人。他撇撇嘴,不再說話了。
徐豹對未來兩日各支隊的任務作了部署。當每個人都以為會議就要結束的時候,徐豹突然說道:「下面,請基弗里中校把越河捕獵的見聞向大家講一講,也許將來對我們有用處呢。」
基弗里猜不透徐豹上校在搞什麼名堂,夏雅惠子卻直覺到,這兩個男人之間的戰爭已經開始了。
基弗里強打起精神,回憶著渡河與圍獵的經過,說到他們怎樣精疲力竭,將分割好的牛鹿運回營地時,他有意加強了語氣。正是由於路途遙遠,又沒有任何運輸工具,哪怕是一匹沒有鞍架的羸馬,都沒有。他們付出了多麼艱難的代價。
下一個捕獵和尋找食物的支隊該輪到夏雅惠子她們,而基弗里支隊則要去干最枯燥無味的伐木運輸了。基弗里有意向下一隊傳遞了這樣的信息。
「對不起,這裡我打斷一下,這麼說,中校並沒有確認牛鹿是一種野生動物。」
「嗯,我從來沒有確認過吧,是的。但是附近沒有阿喜人的居住地,這倒可以肯定。也沒有充足的證據證明是阿喜人飼養的牲畜。」基弗里沒料到徐豹突然這麼一問。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昨天我們從衛星攝像得知,從趵突河往南三四十公里出便有阿喜人明確的長久居住地,我說的是十分明確,而且不是帳篷之類的臨時宿居地。至於更近一點的,處於一塊樹林邊的,雖不能完全確定,那可能是一些遊牧民,獵獲牛鹿的地方應該距離那裡不遠了。而且從曾經獲得的圖像來看,牛鹿還好象是一種運輸工具呢。這點,基弗里中校能夠理解的。」
徐豹步步緊逼的問話使基弗里感到十分惱火。
「斑馬也是馬,野牛也是牛,可它們就是野生動物。僅憑外形一樣,就能斷定是牛鹿,這些牛鹿,是牧養的牲畜嗎。」
「關於究竟是牧放還是野生這個問題,以後再討論。希望我們不要再犯加和正夫上校的錯誤。基弗里中校,現在需要把你們圍獵的詳細地點告訴通訊官;譚力少校,必須密切監視那個地段。如果阿喜人丟失了牲畜的話,是要尋找的,那樣的話,就得有新的事情幹了。當然這是我的估計。」
基弗里內心冷笑著,戈林曼少校臉上的表情數次示意基弗里忍耐。基弗里卻覺得,他才是應該得意的人,需要忍耐的是徐豹。
夏雅惠子,荒山孝郎和東條巴莫,都對徐豹有意提起已經殉職的加和上校的錯誤不滿。他們的沉默冷淡表明了對徐豹的看法。夏雅惠子覺得,她與徐豹之間,已經隔著一條冰河,而且變得越來越寬。